派兵剿匪如此重大的行动,风声自然难以遮掩。
次日,赈灾粮被劫的消息便已传得满城皆知。
更要命的是,不知从何处传来消息,声称“州衙粮仓早已见底,城内存粮撑不过三日”。
这则消息一出,彻底搅乱了人心。
城中富户们最先行动起来,连夜紧闭门户,将余粮藏匿得更为隐蔽。
他们宁愿把粮食囤烂,也不愿拿出来冒险,毕竟灾荒年月,粮食就是命。
普通百姓则惊慌失措地涌向粮铺。
可往日敞开的粮铺大门全都关了门。
纵有银钱,也已无粮可买。
平日里秩序井然的城里,也变得混乱不堪,到处都是争吵与哭喊声。
一时间民心震荡,惶惶不安。
辰时,城门口的粥棚按时开棚,可排队的流民比往日多了数倍,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与不安。
正在这时,一声怒喝突然从人群中传来,“这也配叫粥?分明是刷锅水!”
众人望去,只见一个精瘦的青年人,手中端着刚领到的陶碗,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你们自己看看,我这碗里能数出几颗米?这能填肚子吗?”
周围的流民也纷纷七嘴八舌地附和。
“是啊!昨天的粥就比前日稀,今天更过分!是不是官府真的没粮了?”
“朝廷不是派了二皇子来赈灾吗?粮呢?到底去哪儿了?”
“别做梦了!我昨晚听州衙的杂役说,城里的粮仓早就空了,这稀汤明天都没得喝了!”
议论声越来越响,积压多日的不满、恐惧与愤怒,都在慢慢释放了出来。
“我看啊,粮根本不是空了,是被那些大户和官老爷们分了!”
那个青年人咬牙切齿道,“他们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却在这儿抢这口刷锅水,凭什么?”
“还有二皇子!”人群后排突然有人拔高了声音,“你们不知道吧?他日日与那些富户宴饮作乐,早就和他们是一伙的了!”
也有人小声劝道,“你们新来的吧,别说了。前几天就有个老哥向二皇子喊冤,说了同样的话,当场就被抓走,至今没放回来,说不定早就被活活打死了……”
此话一出,群情更是有些激愤起来。
“人都要饿死了,还怕这些?”
不知谁带领下,大家开始高呼,“我们要见二皇子,叫二皇子出来!”
“对!让他出来!让他说个明白!不然我们就砸了这粥棚!”
粥棚内的官差们眼看群情汹涌,几乎要失控,慌忙派人疾奔州衙禀报二皇子。
李元佑在崔大郎的陪同下匆匆而来,刚出城门,就被愤怒的流民们团团围住。
官差们慌忙围成一圈,将李元佑护在中间,厉声呵斥:“退后!不得冲撞殿下!”
可流民们早已被饥饿与恐慌逼到了绝境,哪里还顾得上礼法规矩。
一位老妇人抱着饿得奄奄一息的孙儿,跪地哭喊道:“殿下!您给句实话!明天我们还有饭吃吗?我这孙子喝了三天清粥,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是啊!都说粮仓已经空了,是不是真的?”
“城里富户的粮食堆成山,您为何不让他们拿出来?难道真如他们所说,您早已和那些人同流合污?”
李元佑看着眼前一张张绝望的脸,听着一声声质问,脸色越来越沉。
他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官差,向前迈了两步,高声道:“众人安静!听我一言!”
他的声音不算洪亮,却带着皇子的威仪,纷乱的人群竟一时静了下来。
“我李元佑在此承诺,绝不会看着你们饿死!”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斩钉截铁。
“三日内,不管用什么办法,我必定让城中的富户拿出粮食,让大家吃上饱饭!”
众人闻言,眼中刚燃起一丝希望。
那位老妇人抱着气息微弱的孙儿,小声哭泣道,“三日?我们如何等得了三日……我这孙子昨日就已晕厥,再熬三天,只怕……只怕早就没气了……”
这话如同冷水浇头,让刚刚升起的期盼瞬间蒙上阴影。
方才那青年猛地从人群中踏出,直视李元佑,高声质问道,“承诺?空口白话谁不会说!”
“谁不知您日日在州衙大摆宴席,与那些乡绅富户称兄道弟?他们一席酒菜,够我们几百人活上数日!您与他们杯盏交错,回头却来空口许粮,我们凭什么信你?”
李元佑脸色一白,略显仓促地解释:“我那正是……正是为了劝他们捐粮……”
“那粮在何处?他们捐了吗?”
那个青年人寸步不让,“我只看到你们天天酒肉不断!何曾见过半粒米落到我们碗中?我看你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何曾将我们的死活放在心上!”
李元佑一时语塞。
崔大郎连忙上前一步,挡在李元佑身前,对着那青年人厉声呵斥。
“大胆刁民!殿下一片苦心劝捐,你竟敢在此胡言乱语、煽动人心!再敢妄言,休怪我治你一个冲撞皇子、造谣惑众之罪!”
他本想以官威压下骚动,却没料到这话反而火上浇油。
那青年人却丝毫不惧,“怎么?你们还想杀人灭口不成?就像你们来魏州的路上,不就因灾民求粮,便滥杀无辜!你以为这样就能堵得住天下人的嘴吗?”
人群听闻这话,瞬间哗然,压抑的怒火再度爆发。
“他说得对!凭什么信你?”
“分明就是官官相护,合起伙来骗我们!”
“别拿官威压我们!今天不给粮,谁也别想走!”
几个情绪激动的流民使劲儿往前挤,试图冲破官差的阻拦。
官差们再次紧张起来,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气氛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