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昭继续道,“至于你打探出来的刘家一事,你若觉得那人可用,便自己想办法收拢。”
“只是我得提醒你,莫要因为她是女子、处境可怜,就心软失了防备。越是看似无害的人,越可能藏着意想不到的心思。”
“臣知晓了,谢殿下提醒。”
苏清辞应下,正准备起身告辞。
恰在此时,书房外传来陈砚清的声音,“殿下,裴大人来了。”
通报完,他转头看向身后一身蓝色圆领袍、神色温和的裴怀瑾,心里暗自吐槽。
今日这是怎么了?
苏清辞刚进来,裴怀瑾又跟着到,一个个跟赶趟儿似的往公主府凑。
但他对这裴怀瑾印象还算不错,这人为人处事温和有礼,颇有容人之量,不像是林雪桉那种会耍心机争宠之人,所以对他也多了几分尊敬和礼遇。
裴怀瑾待听到长公主一声“进”后,对陈砚清点头道谢,又抬手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襟,确认仪容妥帖才推门而入。
他其实极少来长公主府。
长公主平时并不喜私下与官员过从甚密,免得落人口实,被冠以“结党营私”的罪名。
虽说圣上宠爱,未必真会在意,但难免被崔相一党抓着把柄攻讦,徒增麻烦。
可进门一看,裴怀瑾才发现书房内并非只有李元昭一人,苏清辞也端坐一旁。
他当即躬身行礼:“臣参见公主殿下,见过苏大人。”
“坐吧。”
李元昭抬手示意。
陈砚清无声上前为两人勘茶。
裴怀瑾坐下后,才向长公主表明了此次来的目的。
“近日,太原郡守王峤托人给臣递来一封信。信中提及,自殿下参政以来,朝堂风气日渐清明,地方吏治也愈发规整,他远在太原亦深感殿下恩泽。”
“王峤还说,王氏子侄中,有几位才学出众、办事干练之辈,如今只在地方任闲职,常叹报国无门。若能得殿下这般明主赏识,他们必当竭尽犬马之劳,为殿下效力。”
苏清辞闻言,心下微惊。
当今世家之中,“崔、裴、卢、郑、王”五姓声名最盛,地位也最是清高。
他们虽非皇族,可在民间的声望与朝堂的影响力,有的时候甚至比皇权更有用些。
其中崔、郑两家更是在当年圣上夺嫡之时鼎力相助,方有如今崔相、郑相权倾朝野之势。
然而自圣上坐稳帝位后,世家的支持便逐渐成了掣肘。
也正因如此,圣上才暗中利用长公主打压世家。
近几年,长公主以雷霆手段推行科举改革,打破世家垄断仕途之局。
更借盐税贪污、猎场行刺及太傅之死三案,连续重创裴、崔、卢三家。
如今裴家死了一位前任家主,卢家死了一个尚书,连崔家也损了半数家财。
这般重创下,如今各大家族也是有些人人自危。
但苏清辞也实在没料到,太原王氏竟会主动向殿下投诚。
毕竟殿下先前便说过,这些世家大族根基深厚、心气极高,素来不愿轻易站队,更何况是站队到曾多次打击他们利益的长公主这边。
可静下心来细想,又觉得此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裴家自裴固言出事,裴怀瑾便早已暗中转向,不仅费心利用裴家的人脉为殿下打探消息,还在朝堂上悄悄为殿下造势、游说中立官员、串联可用的同盟,早已是殿下这边的人。
郑家有郑相坐镇,他是圣上倚重的肱骨之臣,地位稳固,无需急着向任何一方低头。
卢家更不必说,先前虽被崔相当作棋子“卖”了一回,但依旧牢牢被崔相拿捏着把柄,虽心有不甘,却不得不依附崔家才能在朝堂上勉强立足,早已与崔家绑在一条船上,断无投诚的可能。
如此一来,五姓之中便只剩太原王氏孤立无援。
他们在朝中既无像郑相那般稳固的靠山,更没有卢家与崔家的捆绑关系。
眼见着裴、卢两家接连受挫,崔家也元气大伤,王氏定然是怕了。
况且又出了卢远道一事,恐怕他们也是权衡利弊后,才会如此急切地找裴怀瑾递话,向殿下表达投诚之意。
李元昭听完裴怀瑾的禀报,指尖仍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没有什么反应。
良久才对裴怀瑾道,“你有心了。太原王氏确实是诗礼传家的名门望族。如今朝廷用人之际,讲究的是一个‘公’字。凡有志为国效力者,不论门第,唯才是举。”
她顿了顿,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应:“你回去告诉王峤,王氏子弟若真如他所言那般有才有德、心怀赤诚,朝廷自有看到他们能力的时候,不必急于一时。”
裴怀瑾初听这话,第一反应是殿下竟直接拒绝了王氏的投诚。
可转念一想,又立刻品出了其中深意。
殿下这是明着婉拒,避免落下“私下结党”口实,又没把话说死,留下了希望与悬念。
言下之意分明是,机会确实有,但能不能抓住,要看王氏拿出的诚意来,而非仅凭几句投诚的空话。
最终的决定权,始终在殿下手中。
想通这层,裴怀瑾便不再多言,“臣明白殿下的意思了,定会如实转告王大人。”
只是起身告辞前,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神色变得有些为难,迟疑着开口:“其实……王大人除了递话,还托臣给殿下带来了三件礼物。”
他一副不好张口的样子,“只是这礼物有些特殊,臣也不便替殿下回绝,只好一并带来让殿下过目。此刻就在偏厅候着,殿下要见见吗?”
李元昭还是第一次见裴怀瑾这副“有口难言”的模样,不禁来了兴趣。
“那便传上来吧。”
可当“礼物”走进书房时,不仅陈砚清僵在了原地,连素来沉稳的苏清辞都惊得瞪大了双眼。
只见场中站着三个年轻男子,分别身着红、绿、蓝三色轻罗长衣。
三人腮中描着淡粉,唇上涂着艳红,眉眼间满是刻意挤出来的柔媚,连站姿都学着女子的娇态,微微屈膝、含胸低头,活脱脱比京中最当红的伶人还要妖艳几分。
平心而论,这三人的容貌确实不错,眉清目秀、肤色白皙,虽比不上林雪桉,但也算得上少见的美男子。
可那强作婉转的步态、矫揉造作的声线,尤其一开口便是那一声能腻出蜜来的“拜~见~长~公~主~”
连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李元昭,都罕见地眼皮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