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林雪桉接到传讯,前来回话。
可能是摸清了李元昭的喜好。
他今日特意穿了一身青绿色的圆领袍,衣料是上好的云锦绫罗,显得腰身劲瘦却不单薄。
那张脸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眉梢眼角没半分锋利,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乖顺。
李元昭漫不经心地看完手中的折子后,这才抬眼看向他。
目前来说,她其实挺满意这林雪桉的。
当初他求到她跟前,她只是随手给了他个八品的闲职,没指望他能成什么气候。
可他偏安安分分守着差事,做得滴水不漏。
除此之外,也从不过问朝堂纷争,更从不主动向她求更高的权位。
反倒将心思大半花在了她身上。
知道她不喜太过甜腻的点心,便日日变着花样做些清爽茶点,亲自送来。
见她处理政务烦闷,便在一旁为她奉茶、弹琴,替她解闷,
更难得的是床笫之间也颇为讨巧,既不会过分孟浪惹人生厌,又总能适时察觉她的心意,分寸拿捏得极好,从不过界。
这般不争不抢、只知安分做事又会讨她欢心的男人,她很喜欢。
李元昭直接开口,“近日可有官员或陌生人,去驿站见过那批吐蕃来的使臣?”
昨日,赤祖德赞在殿上那番话,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一句“长公主威名远扬”,看似夸赞,实则是将她架到了功高盖主的位置,刻意引父皇忌惮。
这般精准戳中帝王心防的话术,要么是吐蕃人自己想构陷她,要么就是大齐朝中有人暗通吐蕃,想借外人的手对付她。
可她如今不过是个参议朝政的公主,明面上既与沈家关系交恶,也未涉边防事宜,对吐蕃而言毫无威胁。
吐蕃王子平白无故这般针对,所以由不得她不怀疑,朝中是否有人暗中联系过赤祖德赞,要借这外邦王子的口,给她设下这步险棋。
林雪桉躬身回禀,“回殿下,这两日,我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使团,除了鸿胪寺按例派官接待、送些饮食用度外,没见他们与任何外人接触。”
他顿了顿,补充道,“连驿站的杂役进出,我也让人查过,皆是寻常洒扫的宫人,没有异常。”
“除此之外呢?那吐蕃王子平日在驿站都做些什么?”
林雪桉回想片刻,缓缓道,“瞧着倒没什么特别,每日除了与随行使臣议事,便是在院中练武。”
“只是那吐蕃王子似乎对咱们大齐的兵法感兴趣。昨日臣偶然撞见,他正在翻看《孙子兵法》。”
“兵法?”李元昭眉峰微挑。
“是。”林雪桉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他似乎对您格外上心。前日臣听驿站一位懂吐蕃语的驿丞说,有吐蕃使臣曾暗中打听过您。”
李元昭闻言,眸光微沉,“打听什么?”
“似乎是猎场刺客一事,然后还问了最近女子恩科之事。”
李元昭的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思绪飞速运转。
猎场刺客的事,吐蕃早已对外宣称是“底下人自作主张”,即便他们发现行刺目标变了,难道还敢在父皇面前堂而皇之的说出行刺的安排?
何况,说出来会有人信他们吗?
但打听女子恩科,倒让她有些看不懂了。
李元昭心里有一股直觉,那吐蕃王子必定不简单。
“下去吧,继续盯着,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
林雪桉听话退下,刚走出殿外,便撞见陈砚清匆匆赶来。
这陈侍卫素来守时,今日怎会迟到?
林雪桉心中疑惑,但面上未露异样,依旧礼貌颔首,“陈侍卫。”
陈砚清脚步一顿,看到他时眼底闪过一丝得意,随即拱手回礼:“林大人。”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陈砚清突然侧身叫住他,“林大人近来若忙,便不用日日来送那些茶点了。想来殿下日日都吃,也腻了。”
他以为林雪桉今日仍是来送茶点的。
林雪桉瞬间听出他话里的挑衅,却只淡淡反问,“殿下是否腻味,陈侍卫又如何知晓?”
陈砚清下巴微抬,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炫耀,“我是殿下的枕边人,她的喜好,我自然知晓。”
“枕边人”三个字一出,林雪桉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看来这陈砚清,终究是爬上了殿下的床。
如今来这一出,不过是想逼他退让。
他指尖在袖中轻轻攥了攥,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和有礼,“既如此,下次我便换些新样式的茶点送来,多谢陈侍卫提醒。”
这话软中带硬,没接他 “别再来” 的暗示,反倒应下 “换样式”。
明摆着不肯退,还要跟他打擂台争宠。
陈砚清脸上的得意僵了一瞬,随即沉了下来。
他原以为把“枕边人”的身份摆出来,林雪桉该知趣地退开。
毕竟,一朝新人胜旧人,谁会跟新人抢风头?
“林大人倒是执着。”陈砚清语气冷了几分,“只是殿下的心,不是靠送些茶点就能占的。”
林雪桉抬眸看他,眼底的温和淡了些,却依旧没恼。
“陈侍卫说的是。但是殿下的心意,我从不敢轻易揣测。我只需守好自己的本分,让殿下开心便好。”
这话一出,与陈砚清的争风吃醋高下立判。
“我先告退了。”说完,林雪桉不等陈砚清反应,径直离开。
陈砚清被噎得说不出话,看着林雪桉转身离去的背影,气得指尖发颤。
这番对话声音虽压得极低,但屋内的李元昭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但她就这么静坐着,玩味的看着他们为了自己争风吃醋。
她自然不会出手去管,哪个高位者会管“后宫”的弯弯绕绕呢?
横竖闹不出什么大事,权当是解闷的乐子,倒比看那些枯燥的奏折有意思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