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燧得知朱棣患病的消息极为担忧,率领亲兵队轻骑南下,一人携三匹好马。
快马要八天的路程,他们只用了五天,途中平均每人跑死了两匹马。
九月十一日,朱高燧顺利赶至鸣銮镇,见到了患病的朱棣。
见到朱高燧平安归来,朱棣心情大好。
他忍着病痛巡视军营,下令派左哨指挥武安侯郑亨、右哨指挥武义伯王通、前哨指挥游击将军刘荣率领骑兵乘胜追击,沿着胪朐河、斡难河追杀向西逃窜的鞑靼溃兵。
奉命出击的三路主力大军追击鞑靼溃兵多有斩获,累计俘获七万余头牛羊马匹,俘虏军民两万余人。
至于获胜归来的征北先锋军,在南归途中击溃了数股逃散的鞑靼游骑,于九月十六日抵达鸣銮镇。
朱高燧在九月十一日见到朱棣后,次日派出休息一夜的丘铁快马加鞭赶往北京送信,同时让丘铁告诉夏原吉等留守朝臣,说朱棣思念汉王,让汉王来集宁伴驾。
九月十四日,太阳落山后,丘铁这才抵达北京。
北京城暮色四合,宫阙巍峨,檐角悬挂的铜铃在晚风中轻响,殿内烛火摇曳。
夏原吉与几位朝臣围坐于案前,丘铁风尘仆仆立于堂下,衣袍上沾满尘土与汗渍。
丘铁不仅将信交给了夏原吉,还传达了朱棣思念汉王,让汉王随驾的要求。
夏原吉眉头微皱,看了一眼身旁的刑部尚书刘观与工部尚书吴中,然后压低声音道:“丘校尉远道而来,所言虽是陛下口谕,然陛下命汉王此刻伴驾,此事恐有深意。但汉王有留守北京之职责,不宜贸然离京。诸位以为如何?”
刘观附和道:“夏尚书所言极是,赵王新归,陛下又染疾,此时若遣汉王赴集宁,途中若有差池,我等万死难辞其咎。”
吴中捻着胡须,目光如炬道:“不妨以路途艰险为由,奏请陛下缓行,待探明陛下病情再议。”
夏原吉颔首,转向丘铁,和颜悦色道:“丘校尉劳苦功高,且去歇息,某即刻修书呈报陛下,待陛下龙体康复,再议汉王随驾之事。”
夏原吉等朝臣不敢轻信丘铁所传之言,决定采用拖字诀,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只是安排人带丘铁去休息。
这个消息被夏原吉等人压下,没有人禀告汉王。
次日,即九月十五日。
临近午时。
朱棣派出的信使快马来到北京,给行宫前殿值守的夏原吉等留守朝臣传来一份旨意。
这份旨意的内容大致是说:“夏原吉,你们不用急着筹集粮草了,赵王打了胜仗回来,阿鲁台、本雅失里已经伏诛。朕得到这个消息,手上的毒疮也不疼了,感觉快好了。”
“你们把筹集的粮草运到集宁,朕决定在集宁避暑休养二三十天。朕已经明发圣旨,昭告天下,朕此次亲征打了一场大胜仗,先锋军出力最多,你替朕把朝廷打了大胜仗的消息告诉顺天府的百姓们。”
“朕已经派人把这好消息告诉留守京师的太子,以安京师臣工、军民之心,你们安心在北京等着朕回去论功行赏。朕派张玉去接汉王过来,你们不要胡思乱想,朕的身体恢复的很好。胡广、杨荣等伴朕御驾的臣工也写了信,朕让传信兵一起带给你们。”
夏原吉等留守大臣领完朱棣的旨意,随后便从信使手中接到了胡广、杨荣等随驾侍臣的信函。
北京行宫前殿内。
秋风掠过檐下的铜铃,叮咚作响,殿中香炉袅袅升起一缕青烟。
夏原吉双手轻轻一抖,展开信笺,开始迅速阅览杨荣等人所写的信件。
通过这些文臣的信函,夏原吉基本上还原了朱棣患病的前后经过。
朱棣在八月二十九日率军到达鸣銮镇后,因为朱高燧与他失去联络十多日,他怕朱高燧轻敌被阿鲁台所害,于是派出斥候北上打探情报,寻找朱高燧踪迹。
由于多日骑马奔袭,出塞后吃的肉食又以肉干为主,忧心朱高燧安危,导致他湿热积聚,背上生了一个红色的疮点。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朱高燧依然没有消息,朱棣越发担忧,可携带部分粮草的神机营、五军营还未赶至鸣銮镇集结,他作为大军主帅,不能只带领三千营北上。
尽管三千营是以三千精骑为核心的骑兵营,实际骑兵数量超过三千,但朱棣是皇帝,身系社稷,不能轻易冒险。
待到九月初四日,神机营、五军营相继抵达鸣銮镇时,朱棣背上的红疮已经变大变硬,有化脓的迹象,但他整个人并没有发烧,吃喝不受影响,只是感到背部红疮部位很疼。
这一日,朱棣强忍背上脓疮疼痛,巡视检阅军队,同时派人传令到北京,让柳源等御医携带治疗毒疮的药六百里加急前往随驾。
三天后,朱棣背上的毒疮已经开始化脓,整个人也开始发低烧,好在柳源等御医及时赶来,当天就开始为朱棣治疗背上毒疮,治疗方法是外敷药金黄散,内服清热解毒的泻火汤剂。
又四天后,即九月十一日,朱高燧率领亲卫赶到鸣銮镇,带回先锋军凯旋的消息,并为朱棣吮吸背上毒疮里的脓液,朱棣大受感动,当场落泪。
次日,九月十二日,朱棣自觉病情转好,下令班师,同时派人六百里加急给夏原吉,让继续运转粮草到集宁,他要在集宁避暑(休养)。
北京行宫前殿。
“陛下已命天策卫指挥同知张玉领兵来护送殿下前往集宁。”
夏原吉躬身向朱高燧施礼道:“还请殿下暂歇两日。”
午后的阳光斜照在汉王的蟒纹袍上,金线绣纹熠熠生辉。
端坐在桌案后汉王站起身,抬手示意夏原吉不必多礼,温声道:“有劳尚书操持。”
随后,他低下头看着桌案上摊开的舆图,右手下意识摸着图纸,心中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天策卫指挥同知张玉是他的靖难旧部,朱棣让张玉护送他,显然是极为重视他的安危。
所以他需要在此行途中周全应对,一旦稍有差池,必然会影响汉王党的声誉。
此时,殿外的树叶在秋风吹拂下沙沙作响。
“胡、杨两位学士在信中提及,陛下得知赵王为他吮脓时泪湿袍袖,可见陛下与赵王父子情深。”
夏原吉瞅见汉王眉头微皱,似有思虑,便压低声音对身旁的泰宁侯陈珪说道:“赵王殿下此举,既解君父之忧,又立孝悌之名,我等当全力配合,万不可让汉王在途中生变。”
陈珪点点头,目光扫过门外走廊下的守卫,沉声道:“陈某已命人暗中增派二十骑随行,皆是从军中精挑的锐士。”
十天后,即九月二十六日。
太阳即将落山,汉王在张玉的护送下,顺利抵达集宁。
临河而建的集宁城内,汉王见到了来迎接他的朱高燧。
下马后,兄弟俩肩并肩走在主干道上,扈从亲卫皆在前后十步之外。
看着眼中流露忧色的朱高燧,汉王忍不住问道:“三弟如今打了胜仗而回,天下人人称赞,军威更胜从前,应该高兴才是,为何如此神色?”
朱高燧叹了口气道:“父皇已经决定准我去海外就藩,但海上航线还未探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海!”
他把大胜而归后,见到朱棣当日发生的事情,详细与汉王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