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阑人静，邓布利多没有召唤福克斯，自校外的丛林一路缓慢地走进霍格沃茨。静谧的校园中，心安感填满他的胸腔。
悄咪咪夜游的学生有那么几只，看见校长后藏的藏不敢动的不敢动，但邓布利多都只是装作没看见一般笑呵呵地路过，原本有些烦闷的心情被这些充满活力的孩子们安抚了下来。
虽说他不抓夜游的学生，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吓夜游的教授。
看见那站在四楼向五楼侧楼梯口转角的塞柏琳娜后，邓布利多不出声地走到她身后，忽然开口道：“塞克瑞教授，今天是你巡夜吗？”
“并不是，阿不思。”但塞柏琳娜没有被吓到，甚至没有转头分一个眼神给邓布利多，“你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品尝一下联合会晚宴的甜品呢，据说有奥地利出名的萨赫蛋糕。”
邓布利多对她这个近乎于自爆的发言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笑呵呵地发出谴责：“被某些人坏了兴致，没有去吃，教授会赔给我吃吗？我好像真的好多年没有吃过那个了呢。”
“好的，等着赔给你。”塞柏琳娜回头看他，温柔一笑，“但是现在我们要做更重要的事情。”
“我们？”邓布利多挑眉，还没说话，就听到了从走廊另一边的空荡的大理石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他定定看了两秒，然后笑道，“哈利。”
“聪明，格兰芬——好吧，我现在是教授了，不能随便说了。”塞柏琳娜小声说着，挥动魔杖给自己和邓布利多都施了一个幻身咒，然后走上了五楼的走廊。
头顶的凉意消散后，邓布利多抬起胳膊从上到下把自己看了一圈，然后跟上塞柏琳娜问道：“你是怎么在上学期间就把幻身咒练得跟隐了身一样的？”
“没事多去火灰蛇党的营地转一转。”
“……好吧，现在的孩子们应该是没有这个条件了。”
“也不一定。”塞柏琳娜轻笑，“万一我们的汤姆先生奋发图强，扩收食死徒了呢？”
两人就站在那间空教室的门口，看着门打开后，在它关闭前立即快速尾随进去，而开门的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一进入教室，哈利就大声来了个荧光闪烁，在察觉到太亮之后又火速熄灭，在把窗户上的窗帘都拉好后，才又一次小声念魔咒点亮了魔杖。
然后把隐身衣一把掀下放入外袍的口袋，接着拉过一个椅子坐在一个课桌前，抿着嘴将黑色的日记本从口袋里拿出来。
“哦……”邓布利多发出意外地轻叹。
塞柏琳娜没有出声，只是站在哈利身旁，笑看着他急匆匆拿出笔是要写什么。
“你是错的！塞柏琳娜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塞柏琳娜轻挑起眉毛。
【如果真的不可能，你为什么还要来着急地找我理论这件事情呢？】日记本上的字迹看着就充满得意，【而且你不是都听见那个小精灵说的了，她和你认为邪恶的人沆瀣一气。】
哈利拿笔的手一顿，有些恼地握着笔虚空捶了两下，然后深呼吸几次平复心情后才又落笔——他已经在几次的交流中发现了对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焦躁或者生气。
“你还知道塞柏琳娜教授的什么事情？”
【哦，我当然知道，毕竟当时发现有这个人后，我就开始调查她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很相似。】
“胡说八——”哈利下意识开口，然后意识到不对后愤愤地“哼”了一声，抬笔写下，“你们一点都不相似！”
【哦是的，或许我们之间才——】
“闭上你的嘴！别再那样说！”哈利用力地写下这句话，表情也是极其厌恶——显然，他们之前已经针对这个事情吵过了。
【你看，哈利，我说了你又不相信。其实你可以自己去寻找答案的。】
“我自己？”
【是的，自己获得的答案总是令人信服的，不是吗？】
哈利沉默了，这句话确实是对的，可是——
“我要去怎么找？”
【画像、幽灵，这些在霍格沃茨待了很久东西都知道她的事迹。】
哈利皱眉，怀疑地写道：“我问过了，他们都在说塞柏琳娜教授很好。”
他已经听他们对塞柏琳娜议论纷纷几个月了——所以也算是“问”了吧。
【你确定你所有的幽灵都问过吗？恐怕你这个格兰芬多，是不会去问血人巴罗吧？据我所知，他和塞柏琳娜关系还不错，说不定他知道很多事情呢？】
哈利一顿，那个经常在天文塔上的阴沉的幽灵，确实是令人害怕得不敢接近，他总是避开他。他倒是听尼克说过那是一个标准的斯莱特林幽灵。
哈利有些犹豫。
但他忽然想到了那些在尼克宴会上没见过的幽灵们，它们好像也说到过塞柏琳娜，或许他可以——
【或者你去看看久居地下的那些幽灵们。皮皮鬼也行，我敢肯定它知道很多塞柏琳娜的事情。】
日记本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哈利微微眯眼，窘着鼻子看向日记本上的字，然后把魔杖下移，不让光照到那行字——本来想做的事情却被别人说出来，还是指示般让自己去做，真的是很令人烦躁！
而且也不想去了！
他捏了捏手里的羽毛笔，然后立即翻了个页，写道：“不去！我可以直接去问邓布利多校长！毕竟他很熟悉塞柏琳娜！”
【不，邓布利多是不会告诉你的。而且……】文字顿了顿，然后划掉了“而且”这个词，继续在后面写着，【想想看吧，他哪次说话不是藏西藏东？】
“而且什么？”哈利追问着写道，“你刚才划掉的是想说什么？”
写着，他还用笔把被划掉词圈了出来。
【不，没什么】
“绝对有什么！”哈利的好奇心和小脾气都上来了。
【别在意——】
“我不可能不在意！”哈利堵住了那行字，皱着一张烦躁的小脸迅速地在后面用潦草的字迹很大得写道，“你快说！”
日记本上出现一个墨点，但点了几次也没写出东西。
哈利又开始感受到了那股不耐烦，手中的羽毛笔都快被他攥断了。
直觉告诉他不管结果如何，现在应该立刻马上合上日记本离开这里，回到宿舍，去睡觉。睡一觉就好了，他或许就是赫敏说的那样，因为缺觉导致的暴躁。
可是被日记本三言两语勾起的好奇和愤怒已经让他偷偷摸摸出宿舍冒着也有被抓住扣分的风险——今天到斯内普巡夜——出来夜游了，不能得到一个完整的结果，他更难受。
而且现在这个日记本还在这里叽叽喳喳讲这讲那就是不讲重点——那个墨点就开始磨磨叽叽地像画油画一样开始画字母了！
他或许是故意这样来让自己着急的。
但……梅林啊！这简直像是在等斯内普把他那冗长还拖着奇怪音调的令人生气的鬼话听完还让人难受！
他怎么会写字这么慢。
所以，其实去年，奇洛说话结结巴巴做事磨磨唧唧——都是因为有伏地魔在身上是吗？
明明之前和自己对骂的时候挺流畅的啊——啊是，他最近和自己交流的时候是不是过于和蔼了——梅林！自己这是被骂多了真的变成巨怪了吧！
哈利心中暴躁地哀嚎着，一种比以往更加暴虐的情绪在心中涌出。他第一次明确而又直观地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他在暴躁，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正在暴躁，可他抑制不下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催促着他生气。
冷静，哈利，冷静！
哈利在心里冲自己说着，但是总感觉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教室的东西——一个……布满灰尘的像是古董一样的……椅子？
他猛地起身，然后感受到了一股从伤痕传来的剧烈的疼痛。
羽毛笔“啪”一声掉落在地，魔杖也在从他手中滑落——但下一瞬又接着被他紧紧握在手里，但杖端的光亮已经被熄灭。
漆黑的教室中，哈利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以及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声。他抬手捂住正在不断刺痛的疤痕，表情狰狞，另一只手牢牢握着魔杖——比他刚才攥羽毛笔时还要用力。
他垂眼，看着桌子上正在自动翻页的日记本，有一种想要疯狂接触它的冲动——就在这个念头腾起的下一瞬——一阵轻风撩起了他额前凌乱的头发，突如其来的冰凉瞬息浇灭了那剧烈的疼痛——已经无意识抬起脚的哈利忽然清醒，背后霎时满了冷汗。
哈利立即向后踉跄几步，匆忙中他感觉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但慌乱中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带着一系列噼里啪啦的桌椅移动声，他一直退到教室的另一个角——距离那个日记本最远的角落——才稍稍放下心来。
此时额头的冰凉已经逐渐消散，只剩下微弱的凉意，哈利抬手摸了摸额头的疤痕。他记得这个感觉，之前，在书房里，他在被塞柏琳娜触碰疤痕的时候，感受到的就是这种冰凉。
因为当时直接被吓得后退，所以他印象深刻……虽然现在想起来有点丢脸。
已经恢复冷静的哈利也立即反应过来，刚才正是这一抹冰凉把自己从那种状态里拉了回来，于是又因为自己对塞柏琳娜产生了怀疑而感到羞恼，但——
——“哈利波特先生，多比真的看到了！看到了那位女士说要保护——保护主人！主人收到了她的信后还很高兴！一定是做了什么对哈利波特不好的事情，所以她也是坏蛋！哈利波特要小心她！”
今早，再一次因为起晚而被单独留在宿舍的他，被忽然出现的多比这样警告道。
哈利虽然对多比的一些行为很生气，但是一想到多比的初衷是保护自己，哈利就只能自己生闷气——多比为什么就不能表现得对他差一点，这样他就有更强力的理由讨厌多比了。
而且，尽管多比每次的行为都很激进，可又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所以哈利陷入了迷茫，毕竟在他看来，塞柏琳娜和马尔福家并不是一伙的，甚至塞柏琳娜还拜托他去恐吓大马尔福来着，怎么就……关系突然好了呢？是因为那个马尔福家的圣诞宴会吗？
今天没有黑魔法防御课，他也没机会见着塞柏琳娜问个明白，就这么在迷茫中怀疑了一天，直到他回到宿舍，在其他舍友不在的时候，像是在圣诞假期独自在宿舍无聊时那样打开了日记本——里面的年轻伏地魔说，这不奇怪，因为塞柏琳娜就是这样的人，她只是表面对你好，实际上求取一切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争论几句后，罗恩带着迪安他们炫耀完魔杖回来了，他立即收起了日记本，直到晚上他们都睡着——
哈利深呼吸几次，然后又紧攥着魔杖朝着那日记本走去，日记本早已停止了刚才像是犯病发疯般的自动翻页，此时面朝哈利的空白页上正显示出一句话——
【哦，哈利，你还在吗，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不说话了？】
——黑魔法物品。
哈利忽然深刻地理解了这日记本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清醒过来的他也反应过来了刚才日记本里的伏地魔真的一直在试图让自己变得更加焦躁——梅林！那是伏地魔！那个可恶又可恨的伏地魔！他怎么……怎么就……怎么就顺着他的意思走了呢！
——“所以你要心性坚定，哈利。不然很容易受到黑魔法的侵蚀。”
直至此时，哈利才明白当时塞柏琳娜对自己说的话，被黑魔法影响真的是……毫无征兆。一想到自己已经持续暴躁的心情好多天了，他就感到一阵后怕。
得想办法销毁掉！
【你还在吗，哈——】
“啪！”
哈利用魔杖挑起日记本的封皮，猛地将其合上，然后迅速塞到自己只放了隐身衣的校袍口袋里——停顿一秒，他立即掏出了隐身衣，然后迅速脱下校袍团成一团只留一条袖子留在外面，然后举着胳膊拎着校袍袖子披上隐身衣，离开了这间空教室。
走廊上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塞柏琳娜和邓布利多也显出身形。塞柏琳娜将哈利落在地上的羽毛笔捡起，然后挥动魔杖，将被哈利撞乱的桌椅们恢复原状。
邓布利多安静地看着她完成这一切，然后道：“你早有预料？”
刚才哈利和日记本交流到一半，他就察觉到了那些环绕着日记本的黑魔法，想要上前制止时被塞柏琳娜拦住了。而后来哈利忽然清醒之前，他察觉到了一阵像是塞柏琳娜施展她那强大魔法时的风，才意识到塞柏琳娜早就做好了准备，于是最后只是在哈利差一点摔倒时扶了他一把。
“只是有个猜想。”塞柏琳娜抚摸着那张放过日记本的桌子，“倒是没想到小汤姆和现在的丑汤姆动作都挺快的，而且还很巧合地撞到了一起。”
“……”邓布利多沉默一瞬：“现在的丑汤姆？”
“之前在哈利的记忆看到了，很丑。”塞柏琳娜直白地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
“‘现在的’？”邓布利多重复着这个词。
“哦，好吧……我换个词，分裂之后的主灵魂。”塞柏琳娜拉开刚才被哈利拉上的窗帘，明亮的月光洒进教室。
“塞柏……”邓布利多叹了口气，“能不能别让我一句一句地问？”
察觉到邓布利多不太好的情绪，塞柏琳娜眨眨眼，语气温柔道：“阿不思，是心情不好吗？”
邓布利多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满身都写着——你说呢？
塞柏琳娜与其对视几秒，然后缓慢地移开视线，心虚地去拉另一个窗帘。
“不行，塞柏，别想转移话题。”邓布利多立即伸手拉住了塞柏琳娜巫师袍的帽子，“其他事也就算了，但汤姆和哈利的事你得和我说清楚。”
塞柏琳娜：……今天怎么就没把头发散着呢，阿不思可不会不绅士到拽女士的头发。
“好吧，阿不思。其实关于汤姆的事情，我并不能保证没有变化，所以现在暂时并不想说出来。”塞柏琳娜转身，微微叹气，真诚地回答道，“但是刚才哈利的事情我可以解释一下。”
邓布利多思索几秒，然后同意了。
“想必西弗勒斯早就和你告状过，我引导哈利使用不可饶恕咒一事。”
邓布利多点头。说实话，最开始听到确实惊讶了一下，但考虑到当年她教他和格林德沃黑魔法的时候——相比之下，她对哈利算是温柔的了。
“当时为了以防万一他太受黑魔法影响——毕竟他从小的生活太过压抑，你知道的，这样很危险。所以我给他加了一道保险，防止他的灵魂因此收到黑魔法的侵蚀。”塞柏琳娜笑了一下，“结果是我想多了，这个孩子确实意志坚定又善良。”
所以她当时的夸赞毫无水分。
“想着反正多点东西总是好的，就没有撤走那道魔力。”塞柏琳娜还是转身拉开了另一道窗帘，“而且汤姆的那片很小的灵魂已经融进了他的灵魂，深入了他的大脑——在两者彻底连接之前，也得有一道防线准备着。”
“就像刚才。”邓布利多语气略显严肃，“所以汤姆最主要的那片灵魂——带着他本人意识的那片灵魂，要回来了。”
塞柏琳娜点了点头，透过窗户看向窗外明亮的圆月。
“正如你所想，这里面确实有我插手，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他还在可控范围内。”
邓布利多努了努嘴，胡子也跟着颤了颤，然后慢慢吐出一个名字：“奥古斯特·卢克伍德。”
塞柏琳娜闻言转头，冲他灿烂一笑：“哎呀，不是很准确呢，阿不思。”
邓布利多不再说话，因为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她一共就放了三个食死徒！其中还有个对伏地魔出了名忠心的。
于是邓布利多问出了另一个问题：“既然你不确定汤姆的状态，为什么可以确定今晚哈利会出来？”
“因为我知道小汤姆可能会动手。”
“为什么？”
塞柏琳娜先是疑惑地看了眼邓布利多，然后恍然道：“哦，差点忘了，圣诞假期这些天你一直和哈利接触不多——他从好几天前起就状态不对了，明显是不知道为什么增加了和日记本的交流，受了影响。昨天上课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很微妙的平衡状态。”
“然后——”邓布利多挑眉，“你就给他来了个刺激？”
“哦不，阿不思，这真的冤枉我了。”塞柏琳娜双手一摊，“今天早上听说马尔福家的小精灵来找哈利时，我也惊讶了一下。”
“你听说——在霍格沃茨？听谁说？”邓布利多眯起了眼。
塞柏琳娜又露出她那无辜的表情。
塞柏琳娜给双手来了个清理一新，然后掏出几根麻瓜棒棒糖，笑眯眯地递给邓布利多：“之前见你挺喜欢吃的，今天早上回来时就去了趟麻瓜界。”
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面色缓和，接过了棒棒糖们：“这就是萨赫蛋糕？”
“当然会另外给你啦，别担心，肯定会有的。”塞柏琳娜笑眯眯地和邓布利多一起向着教室外走，“这不是现在没有嘛，等——”
忽地，一抹光亮从走廊尽头向着刚出教室的二人奔来，瞬息间停在了邓布利多身前——那是一只漂亮的牝鹿守护神。
牝鹿张开嘴，斯内普充满怒气的急躁的声音从中传来：“邓布利多！快回来！圣芒戈！”
看着逐渐消散的牝鹿的光芒，塞柏琳娜高高地挑起了眉：“超级生气的西弗勒斯。”然后若有所思道，“我就说今晚怎么没看到应该巡夜的西弗勒斯。”
邓布利多显然是猜到了什么，全然没有塞柏琳娜那种悠闲的心情，立即召唤了福克斯，话都没和塞柏琳娜说就拉上了她的胳膊，接着火焰的光芒闪过——福克斯带着他们转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