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玉向大师姐报备后便上了山，爬过两千阶石板砖。
站在半山腰，往下眺望，是看不见尽头的坡。
苍山之大，苍山之高，她之渺小。
她曾上过内门两次，无一例外都是求医，而这次，是为她自己。
苍山高入云巅，宗门的资源就像阳光，是透过云层一层层滤下来的。
藏书阁只有长老及真传弟子才可以随意进出。
里面的功法秘籍大多不外传。
因此身为外门弟子，瑾玉能够到此处学习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
她把薄如蝉翼的通行证上交给看守的弟子。
“外门弟子？”
对方有些狐疑，但他还是让她进去了。
她踏入藏书阁时感受到一股水流一般的灵力层，微微阻碍了她的脚步。
想必这就是结界吧...
楼阁总共有三层高，一层比一层要宏伟壮观。
建筑呈圆圈状，一圈一圈缀满了书籍。
在正中央的空地上方盘踞着一只硕大的白龙灯笼，栩栩如生，发着耀眼的光芒。
日夜不息。
倘若在夜晚向山上看去，可以看到一处灯火通明的小楼，这里就是——藏书阁。
藏书阁没有书架，书大多悬浮在空中。
自中央灯笼处散发出的白光一圈一圈，每个光圈都有划分线，亮一点的在外，暗一点的在内。
瑾玉站在那光圈的正中央有些许迷茫。
她如今只想多待在这里一会儿，多学点东西。
这样也好在未来可以有求生的机会。
此处并不是修行的好去处，灵力并不浓郁。
她闭上眼自省起自己的修为——筑基九阶，快入金丹了。
修行不到两年就能有如此成绩，除去她的努力外，还有卓越的天赋。
她吐出一口浊气后，尝试去触碰一本距离她最近的书，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及时，书却跑开了。
她不明所以，又去碰其他书，然而结果还是如此。
这是...怎么回事？
“要找与自己修为同阶的书，否则它们不会认可你的。”
一道声音回荡在寂静空旷的藏书阁。
她环视一圈后，抬头看去，却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少女，如今正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拿着一本书看。
那本书上赫然写着《九心归一诀》。
白衣少女眼下一片青黑，面色颓然，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就像是...就像是高三牲！！！
你刚刚才做完一套五三吗？瑾玉很想这么问，但她憋住了。
那少女身上的白衣不似凡品，白纱像是未摊平的白纸，因为主人弯起衣袖而堆叠起来，白纸上写着一道道瘦金体的毛笔字。
上面似乎写着...
落日秋风动晚潮， 帆影迢迢，雁字遥遥。
一川烟草客魂销， 山亦萧萧，水亦迢迢。
...
————
她看的太久了，对方被她盯得燃起恼意，“看什么看？再看揍你！”
她这才回过神来，心虚的瞥过眼睛。
刚刚那句话是她说的吗？
瑾玉低着脑袋，忍不住推测起对方的身份。
这少女看起来年纪轻轻，涉世不深，热爱读书，脾气不好。
应该不是长老...
或许是真传弟子？
应该就是真传弟子了！
她敬佩的看了一眼上方，怪不得是真传呢，太用功了。
或许在现代可以去dingduang大学...
她被这个想法逗笑了，摇了摇头把自己从神游天外中拉了回来。
依照那少女说的，瑾玉仔细审视起这些书究竟有什么不同。
应该是光芒越强的越高阶吧...
她尝试用手去触碰光芒最暗的那本，不曾想却直接被书振飞了出去。
后背摩擦在地板上，摩擦了三米远，这才停下。
是地板摩擦力太小，还是这书力度太大？
她停止了挣扎，干脆不起身，直接在地板上安详的躺下，闭上眼睛。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小憩。
“外门弟子？这里恐怕没有你能看的书。”
又是那个声音...
她睁开眼再次看向那个身影。
这次她完整的看清了那白衣上的下半首诗：
别后相思何处招， 酒盏空浇，烛泪空烧。
欲将心事付瑶琴， 风又飘飘，雨又潇潇。
————
她爬起身，朝那道身影喊道：“敢问师姐，我...哦...”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一本书就砸在了她的脑门上。
她的额头被书页角磕出淡淡的红痕。
“唔...”
她疼出了眼泪来。
白衣少女歪着脑袋看着她，黑白分明的下垂的眼眸里透露出些许不耐。
“第一，我不是你的师姐。”
她朱唇轻启。
“第二，藏书阁内禁止喧哗。”
瑾玉揉了揉额头，捡起地上那本《九心归一诀》，跑上那旋转阶梯来到二楼。
恭敬低头，把书递还给那少女，诚恳道歉：“对不起！”
瑾玉能闻到那少女身上淡淡的墨香，闻起来...是草木灰。
白衣少女眸光一滞，伸出手接过了那本书，微微颔首。
接着从四面八方飞过来了几本书。
“这些书，你可以看。记住，不准再吵闹。”
她一说完便转身要往深处走去。
瑾玉拾起这几本书，抱在怀里，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
看着那背影，白纸般的衣袍跟随轻盈的步子，微微掀起而后落下，像晴天晒在晾衣杆上随风飘扬起的白色床单。
“等等...”她心念一动，小跑奔向她，她清楚的看到那少女乌亮的发。
“多谢...”
在即将靠近那白色身影时，她被一股灵力掀起，抓握到空中。
接着，又是一本书砸了过来，她早已有了经验，伸出手接过那本书，没有再被弹开。
“聒噪。”
————
在藏书阁里，密不透风。
只有盘踞的巨大白龙灯笼发出白皙的光芒，一丝阳光也无法透进来。
没有什么活人的气息。
瑾玉躺在木制地板上，不在意自己的衣衫是否会沾染上尘埃。
她满脸餍足的看着那书上投掷出来的影像，它清楚的表达出了剑招的每一个细节。
每一个招式都像是有老师在亲身教导一样。
在这三个月里，她学了两本剑诀。
为防止使用真刀会破坏书籍，她用折扇代替剑，跟着书里的样子，出刀，收刀。
而后又学习绘制了二十种符咒，三十四种阵法。
只是这里灵气稀薄，每一次尝试都需要透支神识。
因此在学会一种符的画法后，她往往要沉睡上半日。
这三个月，藏书阁内没再进来过什么别的人。
空旷的阁楼极其安静，就像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但因为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白衣少女，因此她并不觉得恐惧。
孤独，也因为陪伴而藏起了锋芒。
藏书阁内虽然光线充足，但待久了也会让人闷的慌。
她在使出一招剑招时，扇子从手腕脱落，刚好砸到了她的脑袋上。
她被自己逗笑了，笑声音量不大，但在这寂静空旷的地方，显得尤为清脆。
然后她就顺理成章的又收获了一记“飞书”。
风呼啸着，她早就有所准备，一个翻身，躲了过去。
抬起头收获一记眼刀，她朝那少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随即收起折扇，盘腿看那刚刚被砸过来的书——《道》。
只是...这书里的话晦涩难懂，她皱起了眉，看不进去。
每一个字她都能看得懂，但连成一句话却很难，她看着书页发起了呆。
游动的灰尘在光下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