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小巷,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街上行人不多,但偶尔路过的人看到年颜满身是血抱着一个生死不知的人,都吓得远远躲开,有人甚至发出了惊呼。
不乏有一两个报警的。
也有胆子大的几个大哥凑过来想问一问发生什么事了,但年颜对周围的反应视若无睹。
她只是抱着毛悦,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往前走。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是本能地觉得,不能留在那个地方,要带着毛悦离开。
要带她回家。
走了不知道多久,毛悦的身体在她怀里越来越冷,呼吸也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年颜停下脚步,低头用脸颊贴了贴毛悦的额头,一片冰凉。
她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塑,只有偶尔眨动的眼睛显示她还活着。
路过的车辆纷纷减速,司机惊恐地看着她们。
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悄停在她们身边。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略显焦急的脸,是之前给毛悦打过电话报信的那个小弟,小斌。
“悦姐!这……这是怎么了?!”小斌看到毛悦的样子,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他接到消息说黑皮带人往这个方向来了,不放心才偷偷开车过来看看,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幕。
黑皮那几个人真不是人啊。
他心里暗暗唾骂。
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好歹悦姐还帮过他们,黑皮还是她引荐给林天翊的。
不过悦姐都这样了,黑皮他们怎么没把她带回林天翊那边……
按理说占上风的应该是黑皮他们。
但不容他想这么多。
年颜警惕地看着他,抱着毛悦后退了半步。
“快上车!送悦姐去医院!”小斌急忙喊道,推开了副驾驶的门,“再晚就来不及了!”
年颜不懂医院是什么意思,但她能感觉到这个小弟的焦急不似作假,而且他似乎提到了毛悦。
她犹豫了一下,看着怀里气息奄奄的毛悦,最终还是抱着她,钻进了面包车后座。
小斌立刻猛踩油门,朝着最近的医院疾驰而去。
车上,小斌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的情况,心惊胆战。
年颜依旧紧紧抱着毛悦,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只手还固执地按在毛悦腰腹间那个最严重的伤口上,仿佛这样就能止住血。
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毛悦的脸,仿佛在等待一个奇迹。
“悦姐……你撑住啊……”小斌自顾自地嘀咕着,声音带着哭腔。
到了医院急诊门口,小斌停下车,大声呼救。
医护人员看到两个血人,立刻推着平床冲了过来。
跑过来的医护人员示意要将毛悦放到平床上,年颜死死抱着不肯松手,眼神凶狠地瞪着试图靠近的陌生人。
“松开!要抢救!你想她死吗?!”
一个年纪大点的护士厉声喝道。
年颜似乎听得懂死这个字,身体一颤。
她看着护士,又低头看看毛悦,手上的力道终于一点点松开,任由医护人员将毛悦抬上平床,迅速推向抢救室。
年颜想跟进去,却被拦在了抢救室外。
“家属外面等!”
护士丢下一句话,关上了门。
年颜被隔绝在门外,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一动不动。
身上的血已经开始凝固,变成深褐色,黏在皮肤和衣服上,让她看起来像个从地狱归来的恶鬼。
路过的人无不侧目,远远绕开。
她就那么站着,像一根钉在地上的柱子,眼睛死死盯着抢救室的门。
期间有保安过来想让她去处理一下伤口或者换件衣服,都被她无视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扇门后面。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出来,脸上满是疲惫。
年颜立刻上前一步,堵在医生面前。
医生被她满身的血和空洞的眼神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定了定神。
“病人失血过多,多处脏器损伤,尤其是肝脏破裂……我们尽力了,但还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需要送IcU观察。你是她家属吗?去办一下手续……”
年颜当然听不懂那些复杂的医学术语。
她只是看着医生,重复她觉得最重要的话。
“吃……她吃……”
医生愣了一下,没明白什么意思,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走了。
很快,毛悦被推了出来,身上插满了管子,脸色苍白,被送往重症监护室。
年颜想跟过去,再次被护士拦住。
“IcU不能随便进!你去把费用交了,然后把自己收拾一下!”
年颜不动,只是固执地看着毛悦被推走的方向。
小斌这时候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拿着毛悦的钱包和一些证件。
他刚才去车上找了。
“我去办手续,你……你看着她点。”他对年颜说,虽然知道跟她说可能没用。
小弟去缴费了。年颜依旧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毛悦的身影,她才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满是干涸血迹的双手。
她不明白为什么吃了东西,毛悦还是没有像以前那样好起来。
她慢慢蹲下身,蜷缩在抢救室外的墙角,把脸埋进膝盖里。沾血的衣服硬邦邦地硌着她,但她毫无所觉。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照在她身上,投下一小团孤独的影子。
她就在这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