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是格物院的人,受院里规矩护着。你再敢来撒野,就是跟整个‘承记’过不去。至于你打老婆的事……长安县衙的板子,没挨够?”
陈四夯这号人,欺软怕硬到骨子里,一听“县衙板子”,立马怂了。嘴上骂骂咧咧,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承宇当场立了规矩:预支给柳娘五百文工钱,从她往后月钱里扣,算借的。陈四夯,永远不许再踏进格物院一步。
柳娘千恩万谢,干活更拼命了。
大家都明白——这治标不治本。
陈四夯是不敢来院里闹了,可他把所有憋着的火,变本加厉,全撒在了柳娘身上。
柳娘那点辛苦钱,被搜刮得干干净净。敢藏一个子儿?拳头巴掌立马招呼上来。她身上的淤青,紫了又青,就没好过。
这天夜里,雨下得人心发慌。柳娘拖着快散架的身子回到家,小腹一阵阵往下坠着疼。
她知道,是月事来了。
怕什么,偏来什么。
陈四夯今天赌输了钱,灌了一肚子劣酒,晃晃悠悠回来。
一看冷锅冷灶,柳娘因为难受早早躺下了,那股邪火“噌”地窜上天灵盖。
“懒骨头!老子在外头累死累活,回来连口热乎气都没有!”他一把将柳娘从破褥子上拽下来,巴掌劈头盖脸就扇。
柳娘蜷在地上,护着头,声音发颤:“夫君……饶了我……我身子……不方便……”
“不方便?”陈四夯醉眼猩红,咧嘴笑了,臭烘烘的酒气喷她一脸,“你浑身上下哪块肉不是老子的?老子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
刺啦——
粗布衣衫被撕开。粗糙的手像铁耙,在她身上又掐又拧,完全不管她疼得发抖。
“不……不行……今天真的不行……夫君,求你了,要死人的……”柳娘感觉到身下湿热的血涌得更凶,怕得浑身冰凉。
老话都说,月事里同房,女人要血崩,要没命的!
“死?死了正好!老子再讨个新的!”陈四夯被酒和兽性吞了理智,蛮横地压了上去,动作粗暴得像在捣一块死肉,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柳娘只觉得身下活活撕开,温热的血往下淌。
她睁着眼,望着黑洞洞的屋顶,眼里最后那点光,噗地,灭了。
事后,陈四夯倒头就睡,鼾声震天。
柳娘哆嗦着爬到墙角,身下的破褥子被血浸得冰凉黏腻,小腹绞痛一阵紧过一阵。
她抱着膝盖,浑身冷得像冰。
死了算了。
这念头第一次那么清楚。
第二天,柳娘没来上工。
许如梦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让管事去看看。管事回来时,脸都是青的:
“夫人……柳娘病得不成人样了,躺在炕上起不来,脸白得像纸……陈四夯那杀千刀的,又出去喝上了,根本不管!”
许如梦(方知许脑子里的警报尖啸)心一沉,抓起药箱,带上两个壮实的仆妇,直奔柳娘家。
眼前的景象,她头皮发麻。
柳娘奄奄一息躺在光板炕上,身下一片狼藉,血腥味扑鼻。
她烧得胡话都说不出了,嘴唇干裂起皮。
“快!抬回格物院!”许如梦一刻没犹豫。去他妈的“外人别管家务事”,再不救人,就真死了!
回到格物院收拾出的静养间,许如梦(方知许)亲手给柳娘清理上药,灌下退烧补血的汤药。
忙活大半天,柳娘的体温才退下去点,昏昏沉沉睡了。
看着柳娘,许如梦胸口堵着一团火,烧得又怒又悲。
【案件定性:这不仅是家暴,是婚内强奸+严重人身伤害!放在任何时代都够判刑!可在这里,连“事”都算不上!】
晚上,承宇回来,许如梦红着眼把柳娘的惨状说了。
承宇听完,气到手都在抖。
“畜生!”他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要是王法连这种畜生都治不了,我们在这儿折腾什么‘革新’,图什么‘盛世’?!”
他一夜没合眼,重新铺开纸。
这一次,笔锋不再藏着掖着。
他以柳娘的血案为刀,狠狠剖开这吃人的“家务事”。
他写家暴如何摧毁劳力、败坏民风、打朝廷“仁政”的脸。
他求朝廷,至少给条活路——明确什么是“往死里打”,给快被打死的女人一个能躲的地方。
天刚亮,他再次敲开了戴胄的门。
戴胄看得很快。
看到柳娘月事里被陈四夯干的惨状,他眉头锁死。
他放下纸,抬眼看向承宇,没绕一点弯子:
“承宇,你的苦心,老夫知道。柳娘,确实可怜。”
“但是,夫为妻纲,伦常的根本。 律法就算有‘殴打致伤’的条款,也是看‘伤’多重,不是看为什么打。至于夫妻屋里头的事,谁对谁错,怎么相处,那是人伦私域,不是朝廷该管,更不是律法能插手的! 你还想设‘庇护所’?这口子一开,纲常乱了,家家户户不得安宁,动摇的是天下根基!”
“你的想法,想得太好,不合时宜,更悖伦常。到此为止。不准再提,不准外传。 回你的位子上去,把田亩户籍给老夫厘清楚,那才是你的正经事!”
承宇的心,直直沉了下去。
他料到难,没料到这么绝。戴胄连一丝缝都没留,直接封死了。
“下官……明白。”承宇行礼退了出去,背影有些僵。
戴胄看着他离开,眼神复杂。
他不是没有不忍,他坐在这个位子上,头等大事就是护住现有的“规矩”。
任何可能让这规矩松动的火星子,必须掐灭。
承宇回到值房。
官家的路,堵死了。
怀里的针线包又传来一丝温热。
他掏出来,对着昏暗的光线看——「贰」字格,那光芒并没有因为戴胄的拒绝而黯淡,反而……更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