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刚才随便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清水就喝,是十分不妥的事情,在他小时候就上过的王室安全课程里,老师就曾反复讲过类似的案例:十年前,拉夫诺德帝国的某某公爵就是因为在军帐里喝了未经检查的酒,中毒身亡;八年前,南部联盟的班克斯顿王国上一任国王最喜欢的那个王子也是在酒宴中,吃了一口一名侍者送来的一块小羊排后,当场就吐血不止而亡的。
要是这名素有贤名的王子现在还活着,哪里还轮得到现在的这名在精灵军队入侵时,抛弃了自己的王都和子民,带着一干心腹逃跑到邻国的小人国王上位的。
伊凡也明白,多米尼加完全是出于一片忠心,才会对自己出言规劝,甚至不惜冒着惹自己不高兴的风险。所以,刚才多米尼加皱着眉头的样子,才会让他的心里那么心虚。
现在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伊凡也不再多去想了,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回光屏画面之中。侦察法阵的光屏里,精灵的进攻部队正如同潮水般向前推进,冲在最前面的重甲步兵集群,已经抵达了那条正在被精灵魔弓手们挖土填壕的交通壕前。
这四个重甲步兵营的指挥官,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他们骑着高大的独角兽,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条只填了一半的交通壕,显然此前那些留守部队中的精灵魔弓手们土工作业的进度是还无法让那些移动式战场级护盾法阵的底座通过。
如果要强行让护盾法阵通过,那些沉重底座的轮子绝对是会陷在这条不算宽的壕沟里的,到时候不仅护盾法阵无法发挥作用,还会阻挡住后面的部队继续推进。
于是,这四位指挥官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抬起右手,做出了 “让开通道” 的手势。
随着指挥官的命令,重甲步兵们迅速向两侧散开,原本密集的军阵瞬间让出了几条通道。紧接着,军阵后方的那些背着铁锹、拉着平板车的轻装步兵们,就快步冲了上来。
这些轻装步兵的动作十分的迅捷,他们放下平板车后,就开始奋力的将平板车上装有沙土和碎石的草袋填进壕沟中,然后再用铲子等工具从地面上挖土,并将这些浮土铺到草袋上,以填补草袋之间的那些缝隙。
而这些精灵重甲步兵集群在交通壕前停顿下来的机会,正是人类守军的炮兵们苦苦等待的开炮时机。于是,在炮兵指挥所中,负责观测的作战参谋们几乎是同时拿起了电话机的话筒,对着话筒另一头的那些炮兵指挥官们高声喊道:“开火!”
那一声声的“开火”,就像点燃了导火索,早就按照伊凡制定的作战计划做好准备的军团各炮群,纷纷开始行动起来。炮位上的士兵们动作娴熟地装填炮弹、并对炮口角度进行最后的微调,金属碰撞的 “哐当” 声此起彼伏,在阵地上回荡。
在这些炮群当中,首先 “发言” 的,便是那些部署在战线后方四公里处的军属 150 毫米加农炮营和五公里处的旅属 105 毫米榴弹炮营。
150 毫米加农炮的炮管又长又粗,通体呈深灰色,此时,它们的炮口正斜着指向天空,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巨兽;而 105 毫米榴弹炮的炮管稍短一些,但炮身更宽,适合发射爆破力更强的榴弹。随着炮长一声 “放”,加农炮发出 “咻 ——” 的一声锐响,炮弹拖着长长的白烟,如同流星般划破天空;榴弹炮则发出 “轰隆” 一声闷响,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着精灵军阵的方向飞去。
在远程重炮开火大约十秒钟后,那些部署在前线阵地上的迫击炮排,也纷纷加入到了炮击的行列当中。
这些迫击炮的炮管又短又粗,在发射时也不需要复杂的炮架,士兵们只要把炮弹放进炮口,炮弹就会沿着炮管滑落,触碰到底部的撞针后自动发射。“嗵!嗵!嗵!” 一连串短促而密集的声响过后,上百枚枚迫击炮炮弹飞向空中,因为飞行的距离较近,几乎是瞬间就落到了精灵军阵的后方。
在炮兵指挥所中的伊凡,能够清晰地听见各种火炮发射和炮弹爆炸的声音。首先是后方重炮发射的炮弹,从指挥所的上空划过时,那 “咻咻” 的尖锐鸣响,那声音就像有人在耳边用锋利的剑刃切割空气;紧接着,是后方数公里外加农炮与榴弹炮阵地上传来一阵阵的“隆隆” 开火声,那声音沉闷而有力,震得指挥所的石墙都微微颤抖,桌面上的墨水瓶与羽毛笔都在跟着轻轻摇晃;然后是前沿阵地上迫击炮开火的 “嗵嗵” 声,虽然不如重炮响亮,却更加密集,也更加的急促,像是一阵急促的鼓点一般;最后,是各种炮弹落到精灵军阵头顶上的魔法护盾后,爆炸后产生的连绵不绝的 “轰隆” 声,那声音如同闷雷般滚过,震得人的耳膜发疼,连指挥所的地面都在跟着微微的震动。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在伊凡听来,却像是一部由各种乐器合奏而成的交响曲,悦耳得让他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击着,跟着炮击的节奏,一下,又一下,每一次的炮击,都像是在他的指挥下,奏响的胜利序曲。
可那些躲在魔法护盾之下的精灵士兵们,显然不会像伊凡一样,觉得这些声音如同交响乐般美妙。
在他们的视角里,眼前的这一幕无疑如同世界末日一般恐怖。他们头顶上半透明的魔法护盾之外,有无数枚炮弹如同冰雹般砸下来,每一枚炮弹落在护盾上,都会爆发出一团刺眼的火球,半透明的魔法护盾表面会因为这团爆炸的火球而瞬间涌起剧烈的涟漪,就像被投入了石子的湖面。
更让他们心惊胆战的是,护盾上已经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缝,那些裂缝先是会出现一阵明显不正常的魔法灵光闪烁,随着炮弹的不断撞击,逐渐变成了从半透明状变幻的越来越透明,并且这样的异状在魔法护盾的表面不断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