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多米尼加只能无奈地规劝道:“殿下,您要喝水就和我说一声,不要随便喝桌子上摆放着的、没有经过我检查的水啊!”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符文长剑的剑柄,金属冰凉的触感没能压下眉宇间的焦虑 ,作为伊凡殿下的贴身护卫兼卫队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威胁,从来不会因为 “这里是军团的指挥部” 就凭空消失。
伊凡闻言,漫不经心地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散漫:“怕什么,这是在我的炮兵指挥部里,又不是在酒馆、市集那些鱼龙混杂的公共场合。再说了,在这个指挥部里,所有进出的人员,你不都让近卫们仔仔细细检查过了吗?从武器装备到随身包裹,连头发丝里藏没藏东西都要扒拉一遍,哪里有那么容易混进图谋不轨的人对我下毒?”
多米尼加见伊凡这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眉头皱得更紧了,刚要开口继续规劝,伊凡却抢先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快:“好了好了,多米,你又开始对我说教了。下次,下次我一定注意,行不行?现在咱们还是先把注意力集中回这场战役上吧,你看光屏里,精灵的前锋都快摸到咱们的交通壕了。”
说完,伊凡像是怕多米尼加再纠缠下去,有些心虚地转身快步走向侦察法阵的光屏处。他双手背在身后,眼神看似紧紧盯着光屏里精灵军队的动向,可指尖却在悄悄摩挲着,他当然知道,自己刚才那举动有多不妥,只是当着多米尼加的面,实在拉不下脸承认自己错了。
其实,不让伊凡随便喝桌子上木杯中的清水,真不是多米尼加过于敏感了。自打他被女王陛下从军中遴拔为伊凡的贴身护卫时,“伊凡的安全” 就成了他生命里最优先的事。
他的床头永远放着一本厚厚的《王室近卫守则》,扉页上用红笔写着 “凡危及殿下者,虽远必诛”,页边空白处,还密密麻麻记着这些年辉月大陆上发生的所有针对贵族的暗杀案例,其中有近七成,都是用下毒的方式。
那些混迹在人类社会中的邪教徒们,就像藏在暗处的毒蛇,始终是各个国家负责要人安保的护卫们最为警惕的对象。
这些邪教徒的来历和背景五花八门,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最擅长用暗杀、下毒这类阴暗的手段,来对人类社会中占据统治地位的贵族们下手。他们要的不是某个贵族的性命,而是通过刺杀制造恐慌,破坏人类社会的稳定,等到混乱蔓延时,再浑水摸鱼,达成他们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相比起用刀剑、弓弩的暗杀,下毒这种隐蔽的手段,对多米尼加这类护卫来说,要更加防不胜防。暗杀者总要露出身形,可下毒者却能藏在人群里,也许是一个递水的参谋,也许是一个送文件的勤务兵,甚至可能是一个打扫卫生的杂役,他们只需要在某个不起眼的瞬间,把毒药撒进杯子里,就能完成一次致命的袭击。所以,像多米尼加这样负责重要人物安保的贴身护卫,都会对保护对象的饮食格外注意,他们最怕的,就是保护对象像伊凡刚才那样,疏于防范,在公共场合随便拿起食物就吃、拿起酒水就喝。
多米尼加还清楚的记得,他随伊凡一同出征前,王国谍察处的情报人员们就报告说,北面的拉夫诺德帝国南部边境地区的一个大贵族早前就是死在了邪教徒的毒药之下。据事后查明,下毒的是一个看似无害的糕点师傅,在给这名大贵族准备的蜂蜜蛋糕里加了 “眠龙草”这种无色无味的毒药。
“眠龙草”一旦摄入,会让人在三个小时后陷入深度昏迷,最终呼吸衰竭而死。而这名糕点师傅正是那些精灵组织的荣光教派这一支邪教的成员,对这名大贵族下毒是为了报复拉夫诺德帝国在镇压卡塔昌大暴乱后,对先后在战场上俘虏的,以及在平息暴乱后,四处搜捕残余的乱军时,抓获的总共一百三十余名荣光教派的邪教徒成员实施了火刑这一举措的报复性行为。
虽然现在是在王国军队的炮兵指挥部里,周围都是伊凡亲自挑选的参谋和军官,可多米尼加还是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刚才甚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指挥部里所有人的名单,那个负责记录战况的年轻参谋,是三个月前刚从军事学院毕业的;那个送地图进来的炮兵连长,虽然很早就参加王国的军队了,可他的远房表哥去年因为参与邪教活动被处决了;还有门口那个负责端茶倒水的勤务兵,昨天才刚调进指挥部,背景还没来得及彻底核查。
万一这些人里有邪教徒潜伏着,他们完全有机会趁着没人注意,对指挥部里摆放在桌面上的水或食物下毒。一旦伊凡出事,指挥部必然陷入混乱,对面的精灵部队说不定就会抓住这个机会发起总攻,到时候前线的士兵们,就要白白送命了。
然而,伊凡显然没注意到这些潜在的危险,他只觉得多米尼加是在小题大做。这让多米尼加很是无奈,张了张嘴想继续规劝,可眼角的余光瞥见光屏里精灵军队的前锋已经逼近交通壕,伊凡的手指正快速在桌面上的作战地图上划动,显然是在思考下一步的炮兵部署。
现在战事正酣,他要是再揪着喝水的事不放,难免会影响伊凡的判断。最终,多米尼加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耸了耸肩,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走到伊凡的身侧,目光环视着在指挥部中活动的一众参谋军官和炮兵军官们,像是要把所有可能的威胁都挡在门外。
伊凡见多米尼加不再提及此事,也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后背的衬衫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