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初燃带来的短暂振奋,很快便被一个更加庞大、更加迫切的阴影所笼罩——“星辉共振炸弹”的研发,陷入了几乎令人绝望的僵局。
龙组最深层的理论物理实验室,此刻更像是一个被无形压力笼罩的囚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咖啡因和焦虑混合的气味。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无数复杂的公式、能量模型和林迦记忆碎片中提取出的抽象符号,如同纠缠不清的乱麻,不断滚动、碰撞、又散开。
几位头发蓬乱、眼窝深陷的首席科学家,正围绕着一个不断闪烁、极不稳定的能量结构模型激烈争论。
“不行!还是不行!我们模拟了七百四十三种可能的能量注入方式,没有一个能引发链式反应!”一个戴着厚重眼镜的老教授用力拍打着控制台,声音嘶哑,“林迦碎片里提到的‘网络节点干涉’概念,我们根本无法理解其底层逻辑!那根本不是我们已知的物理规律!”
屏幕上,模拟的“收割者”能量网络模型,在遭受各种形式的能量冲击时,要么只是泛起一丝涟漪便恢复平静,要么直接导致模拟的“星辉能量”结构自身崩溃、湮灭。
“我们就像一群试图用石器时代的长矛去理解如何瘫痪现代电网的原始人!”另一位女科学家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我们甚至不确定,‘收割者’的能量网络到底是不是基于我们认知中的‘能量’!”
实验室一角,苏婉静静地站立着,她的目光越过争吵的科学家们,落在中央那个被多重力场隔绝、缓缓旋转的暗紫色晶体碎片上——那是林枫带回的林迦文明遗物,也是他们此刻唯一的技术路标。碎片表面流淌着幽光,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人类的无力。
这时,实验室的门无声滑开。林枫的虚拟投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身影比以往更加淡薄,轮廓边缘甚至有些模糊,仿佛信号不良的通讯。他没有看向那些争论的科学家,目光直接落在了苏婉身上,然后转向那块林迦碎片。
他的出现,让激烈的争论瞬间平息。所有人都看向他,目光中混合着期待、敬畏,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个非人存在的状态,直接关系到计划的成败。
林枫的投影缓缓飘到林迦碎片前,沉默地凝视了片刻。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
“……方向……错了。”良久,林枫的声音才在众人脑海中直接响起,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感。
“错了?”老教授急切地追问,“林枫先生,您的意思是?”
“……我们一直在试图‘模拟’林迦的力量,用我们的科技去‘复制’一种共振。”林枫的“视线”扫过屏幕上那些复杂的模型,“但星辉……并非单纯的‘能量’。它是意识与宇宙底层规则交互的‘现象’。”
他抬起近乎透明的手,指向那块林迦碎片。“……这块碎片,它不仅仅是信息的载体。它本身,就蕴含着‘活性’的星辉本质,是曾经一个强大‘存在’的残响。”
“……‘收割者’的网络……也并非纯粹的能量结构。它更接近一种……集体意识的具象化,一种冰冷的、排他的‘秩序场’。”
他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头,让所有人感到一阵寒意。如果敌人的力量本质涉及意识层面,那么单纯物理层面的能量攻击,效果必然大打折扣。
“……要撼动这种基于集体意识的‘秩序场’……”林枫的投影转向苏婉和首席科学家们,语气凝重,“……或许,我们需要一枚强大的、具有‘活性’的星辉核心……作为引爆的‘种子’和‘引导’。”
“活性核心?”苏婉心中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您的意思是……”
“……一个高度凝聚的、稳定的、且能与‘秩序场’产生根本性冲突的星辉意识聚合体。”林枫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它需要足够强大,才能在被‘秩序场’湮灭前,将‘不谐’的共振波传递出去,引发其内部逻辑的混乱与崩塌。”
实验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明白了林枫的暗示。一个“高度凝聚的、稳定的星辉意识聚合体”——这几乎指向了林枫自身,或者……是那些刚刚点燃“星火”的学员,被强制“催化”和“燃烧”后的产物。
这不再是一个技术难题,而是一个残酷的伦理抉择。他们是在试图打造一件武器,而这件武器的核心,可能需要以一个,甚至多个拥有无限潜力的“星火”作为祭品。
“没有……其他方法了吗?”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枫的投影微微摇头,身影似乎又淡了一些。“……这是……基于现有条件和林迦记忆,推演出的……唯一具有理论可行性的路径。”
生机,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巨锁牢牢锁住。而钥匙,却浸染着绝望与牺牲的色彩。理论上的突破口已经找到,但横亘在前方的,是一条更加黑暗、更加艰难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