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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震动如同远古巨兽的垂死挣扎,透过破碎的装甲板传递到林恩的机械核心。舷窗外,不再是红沙星域那令人作呕的紫色菌毯,也不是亚空间中光怪陆离的漩涡,而是冰冷的、毁灭性的现实:巨大的混沌旗舰“钢铁之灾”的舰桥结构正在视野中急速放大,扭曲的金属尖刺和亵渎的符文清晰可见。他最后输入的指令——“身份:帝国铁卒。最终指令:为人类与帝皇------开路。”——已化为冰冷的脉冲信号,驱动着残破的“幽影之泣号”义无反顾地撞向那黑暗的心脏。

撞击发生的瞬间,时间仿佛凝滞。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只有一种绝对的、吞噬一切的压力。林恩的传感器瞬间过载,视野被灼目的白光和刺耳的警报占据。合金骨架在无法想象的巨力下呻吟、扭曲、断裂。他“感觉”到自己的左臂连同肩部装甲被彻底撕裂,右腿的伺服关节发出金属疲劳的尖啸。意识深处,索拉斯最后的诅咒——“帝皇…谎言…”——被剧烈的物理冲击撕得粉碎,只余下冰冷的虚无。

然后是黑暗。绝对的、无垠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信号刺破了这黑暗。林恩的备用处理器阵列在一个极度损毁的颅骨单元中艰难重启。冗余系统接管了基本功能,激活了残存的传感器。他“看”到的是一片漂浮的炼狱。

他身处一片由扭曲金属构成的冰冷坟场。巨大的、燃烧的残骸如同垂死的星辰般漂浮着,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自杀式撞击的惨烈。“幽影之泣号”的主体结构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他所处的这截舰桥碎片——大约相当于一艘雷击舰的舰首大小——奇迹般地幸存下来,被爆炸的冲击波抛射到了“钢铁之灾”庞大残骸的边缘。混沌旗舰的舰桥被撞出了一个狰狞的、直达核心区域的巨大破口,内部的结构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内脏,仍在间歇性地喷吐着电火花和诡异的绿色火焰(可能是亚空间能量或混沌引擎的余烬)。无数更小的碎片、扭曲的装甲板、以及……残缺的肢体,如同星辰的尘埃般散布在这片寂静的死亡空间。远处,泰拉的金光被层层叠叠的战场硝烟和巨大的舰船残骸遮蔽,只余下一抹模糊而神圣的光晕。

剧痛——一种由神经传感器模拟的、源自躯体严重损毁的系统警报——冲刷着林恩的意识。他试图移动,但反馈信号极其微弱。左臂和左肩完全消失,断口处裸露着焦黑的线缆和断裂的液压管,滋滋冒着电火花。右腿的伺服系统瘫痪,仅靠结构强度勉强连接着躯干。胸腹部的装甲板大面积碎裂,露出了内部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机械构造和几处被鲁格基因种子染红的缓冲组织。曾经融合了兽人、黑暗灵族、野狼和黑暗时代科技的躯体,此刻就像一个被顽童粗暴拆解的玩具,仅余下核心的骨架和几个还在挣扎运作的模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植入胸腔的、被鲁格鲜血浸透的野狼基因种子,在特制的保护匣内安然无恙。

生存是唯一指令。

林恩的机械脑摒弃了所有无关的情绪模拟模块,将算力集中于“维持存在”与“修复移动能力”两个最高优先级任务。他首先切断了损毁部位的痛觉模拟信号流,冰冷的逻辑取代了感官的喧嚣。残存的右臂还能勉强活动,他利用它作为杠杆,一寸寸地在冰冷的金属甲板上挪动。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和内部零件松动的震颤。目标:舰桥碎片内部相对保存完好的工程维护舱段。

这段不足五十米的距离,耗费了他接近一个标准泰拉时。他像一条失去下半身的钢铁蠕虫,在布满尖锐边缘和冰冷冷凝液的废墟中爬行。传感器扫描着周围的环境:致命的真空、高强度的辐射泄露(来自混沌旗舰残骸核心)、飘荡的有毒气体云团……以及,偶尔掠过感知边缘的、微弱的生命信号——可能是被困的混沌船员,在真空中缓慢窒息;也可能是某种适应了虚空环境的寄生体或低级恶魔实体。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区域,将有限的能量用于屏蔽辐射和维持核心循环。

工程舱段的情况同样惨烈,但奇迹般地保留了一个小型多功能工程机械臂平台和一套相对完整的真空焊接\/切割工具组,以及几个散落的备件箱——大部分是“幽影之泣号”本身的灵族风格零件,少数是撞击时嵌入的混沌战舰的粗犷部件。更重要的是,一个独立的小型冷核聚变辅助能源包(为舰船精密设备供电用)未被完全摧毁,虽然输出功率严重下降,但足以启动工程臂。

接下来的时间,林恩将自己“固定”在工程臂的操作基座上,成为了一个半固定的维修平台。他用残存的右臂配合工程臂,开始了对自己躯体的“手术”。

腿部的修复是首要的。 他拆解了工程舱内一张坚固合金工作台的支架,利用工程臂的切割和焊接功能,将其粗暴地改造、铆接在自己残破的右腿结构上,替代了损毁的伺服关节和复杂的运动机构。这赋予了他基础的、僵硬的支撑和极其有限的移动能力——更像一根移动的金属桩,而非灵活的下肢。

左臂的替代更为艰难。 他不得不将目光投向外部。工程臂小心翼翼地从漂浮的混沌旗舰残骸边缘,切割下一段相对完好的、带有重型液压结构(可能是某个炮塔基座的一部分)的粗大金属臂。去除上面亵渎的符文和装饰后,他将其拖回工程舱。经过数小时的切割、打磨、接口适配和线缆驳接,这段沉重、丑陋、毫无美感的金属柱体,被强行安装在了他左肩的断口上。它没有灵巧的手指,只有一个用于抓握的、可开合的粗大钳爪和一个基础的旋转关节。力量巨大,但精度为零。

躯干的修补则是一场资源回收的战争。 他用工程臂从“钢铁之灾”的残骸上剥下相对平整厚重的装甲板,切割成需要的形状,覆盖在自己破碎的胸腹部。这些装甲板上残留着混沌的划痕和焦痕,与原本灵族风格的流线型装甲和兽人的粗糙补丁形成了怪诞的拼贴。内部受损的线路和部件能替换的就替换(从工程舱备件和混沌残骸中拆解),无法替换的就直接绕过或舍弃。他牺牲了非必要的维生模拟系统(如模拟呼吸、体表温度调节)、大部分非战斗用的传感器阵列,甚至部分情感逻辑处理单元的冗余路径,将能量和资源集中供给核心处理器、基础运动模块、武器接口(尽管目前没有武器)以及与基因种子保护匣相连的生命维持系统。每一次焊接的火花都映照着他仅存的一只电子眼(另一只在撞击中彻底损毁)中冰冷的红光。

修复过程并非一帆风顺。一次试图从混沌残骸深处拉取一块稀有合金时,工程臂触发了未爆的破片炸弹。猛烈的爆炸撕裂了工程舱的外壁,瞬间的减压差点将林恩吸出舱外。他死死抓住固定基座,新装的左臂巨钳深深嵌入地板,才幸免于难。代价是工程臂严重损坏,失去了精细操作能力,而新修补的躯干装甲上又多了一道狰狞的裂痕。

当这具由灵族舰船碎片、混沌废铁、兽人补丁和人类意志强行拼凑起来的残躯,终于能再次“站立”(以一种极其笨拙的姿态)并利用工程臂的残存功能进行基础操作时,林恩将目光投向了这片漂浮坟场中唯一有价值的遗产:那些相对完好的舰船残骸,特别是“幽影之泣号”和“钢铁之灾”中蕴含的引擎部件、推进器、虚空盾发生器碎片,以及最重要的——导航设备。

目标:离开这片死亡空域,抵达泰拉。他需要一艘船,哪怕只是一艘勉强能动的棺材。

他驱动着沉重的、不协调的新躯体,利用工程臂和左臂的巨钳,开始了在巨大废墟间的艰难“拾荒”。他像一只星际秃鹫,在冰冷的钢铁尸骸中寻找可用的“器官”。过程漫长而危险,不仅要对抗恶劣的环境和潜在的陷阱(未爆弹药、结构坍塌、能量泄露),还要警惕可能存在的幸存者——无论是绝望的混沌信徒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在一次深入“钢铁之灾”引擎舱附近区域时,林恩有了意外发现。在一个被撕裂的、似乎是高级军官舱室的区域,飘浮着一具穿着奇特蓝灰色动力装甲的尸体。装甲风格与帝国和混沌都截然不同,线条流畅,带有独特的圆形传感器节点。尸体胸口被某种能量武器贯穿。林恩的扫描器显示,尸体动力装甲核心位置的能量源——一个散发着稳定蓝光的、碟形装置——仍在微弱运作。钛族?水氏族指挥官?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混沌旗舰上?是俘虏?盟友?还是某种阴谋的牺牲品?林恩的处理器瞬间推演了数种可能,但都被冰冷的现实需求覆盖:这个能量核心异常稳定,输出效率极高,且与他体内残存的某些巴尔战役缴获的虫族能量导管似乎存在兼容性。它是修复自身动力系统和重启一艘船引擎的绝佳核心。

没有犹豫,工程臂的切割工具切开了钛族的装甲,取出了那个散发着柔和蓝光的能量核心。它入手冰凉,结构精密,与周围混沌和野蛮的环境格格不入。林恩将其小心地连接在自己胸腔内,替代了部分损毁的旧能源单元。一股稳定而强大的能量流瞬间充盈了他残破的电路,甚至暂时压制了部分因损伤导致的系统警报噪音。这就是第八卷中“钛族能量核心”的由来。

收集工作持续了数个泰拉日。他最终从“幽影之泣号”的残骸中回收了相对完整的核心引擎基座(带有黑暗灵族独特的短距亚空间跳跃装置,虽然严重受损)、一套扭曲但可能修复的推进器阵列、以及最重要的——一个嵌入在厚重保护壳内的舰船核心逻辑单元(包含部分受损的机魂和基础导航星图)。从“钢铁之灾”的残骸中,他则剥下了厚重的、带有亵渎符文的装甲板(用于强化船体)、一套强大的、但需要净化和重连的虚空盾发生器阵列,以及一些粗犷但耐用的结构支撑件。

他选择了一块相对平整巨大的“幽影之泣号”船体碎片作为新船的“龙骨”。在冰冷死寂的虚空中,他开始了建造。没有船坞,没有助手,只有残破的工程臂、粗笨的左臂巨钳和他那冰冷的、精确到微米的机械意志。钛族核心提供澎湃动力,工程臂进行切割焊接,左臂巨钳负责固定和搬运沉重的部件。灵族流线型的结构被混沌厚重狰狞的装甲粗暴地覆盖、加固;黑暗科技与异形科技的引擎和推进器被强行整合在一起;虚空盾发生器发出不稳定的嗡鸣,亵渎的符文在焊接的火花中扭曲变形。这艘正在诞生的船,是纯粹的实用主义产物,是废墟中爬出的钢铁怪兽,是多种族科技与无尽毁灭的怪异混合体。它毫无美感,只为了一个目的:在虚空中移动,并承受打击。

当最后一个关键部件——整合了钛族核心、灵族跳跃装置和混沌引擎残片的动力模块——被沉重的铆钉和能量焊枪固定在船体上时,林恩站在(或者说,用他那僵硬的双腿支撑在)这艘怪船的“舰桥”(实际只是原工程舱段加固后的小空间)内。

残存的舰船核心逻辑单元被激活,幽蓝的光芒在布满划痕和焊疤的控制台上亮起。一个低沉、痛苦、夹杂着灵族尖啸与混沌低语杂音的合成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响起,这是受损机魂的初啼。林恩的机械手指悬在命名输入面板上。

“坚毅号”。

他输入了这两个字。没有犹豫,没有缅怀,只有冰冷的确认。第六卷坠毁在红沙星域的“坚毅号”已成历史,连同上面的船员和曾经的自己一起埋葬。眼前这艘从混沌旗舰、黑暗灵族快艇、以及无数牺牲者的残骸中诞生的怪物,继承了它的名字。这不是纪念,而是宣告。是残躯对命运的嘲弄,是钢铁对毁灭的回答。生者坚毅,逝者不息。 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种武器,一种在绝望中依然向泰拉刺去的、沾满血与锈的矛尖。

坐标被输入:神圣泰拉。星图是破碎的,路径是未知的,导航依靠的是基因种子保护匣内那微弱的、源自芬里斯的呼唤,以及处理器中存储的关于泰拉的最后方位数据。他启动了粗陋拼凑的引擎。怪异的混合动力系统发出一阵如同垂死巨兽般的咆哮与尖啸,船体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解体。新生的“坚毅号”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钢铁婴儿,挣扎着、颠簸着,缓缓脱离了巨大的混沌旗舰残骸,喷吐出由不同性质能量混合而成的、色彩斑驳的尾焰。

前方,是恐惧之眼边缘涌动的、因基利曼回归和泰拉大战而更加狂暴的亚空间风暴。金色的泰拉之光在风暴的缝隙中时隐时现,如同帝皇沉默的注视。林恩仅存的电子眼锁定了那束光,驱动着这艘由残骸、意志与亵渎之物拼凑而成的“坚毅号”,义无反顾地驶入了那片吞噬一切的、翻腾的灵能怒涛之中。船身瞬间被光怪陆离的色彩和无法名状的尖啸淹没,剧烈的颠簸开始了——这正是第八卷第一章开篇的景象。航向已定,前路唯有阴影与帝皇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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