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机在狂暴的气流中剧烈颠簸,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每一次震动都让破损的机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舱壁蒙皮上遍布的弹孔和腐蚀痕迹在震颤中仿佛要撕裂开来。引擎的嘶吼带着不正常的杂音,尾焰忽明忽暗。林恩背靠着冰冷的舱壁,巨大的动力拳套搭在屈起的右膝上,深蓝色的金属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污垢——干涸的墨绿虫血、暗红的帝国士兵血迹、银灰色的液压油、焦黑的灼痕以及粘稠的有机粘液,混合成一片混沌的污秽。焊死在接口根部的卡尔短刀,刀锋被完全掩盖,只留下一个模糊的突起轮廓。
他没有看舷窗外燃烧的世界,冰冷的机械眼低垂,视野中央是不断刷新的机体状态报告和损管警报:【右腿贯穿伤-感染风险高。左肩焊接点-应力性裂纹扩大。动力拳套内部结构损伤-燃料泄漏持续。外部环境-高浓度生物污染\/亚空间辐射波动…】冰冷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试图淹没意识深处翻腾的碎片:尤根政委高举热熔炸弹扑向虫群的冰冷背影,科兹在血泊中望来的最后眼神,智库阿尔泰留斯头颅在能量中崩解的幽绿光芒,还有那枚拖着尾焰升空、最终将带来灭绝的漆黑弹体…
颈间的染血玫瑰念珠紧贴着皮肤,银质的玫瑰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持续散发着属于圣血天使的悲怆低语,与左臂接口处智库芯片的冰冷嗡鸣形成痛苦的拉锯。每一次颠簸,都让这些碎片在格式化的情感荒漠边缘掀起新的沙暴。
嗡——!
运输机猛地穿透了巴尔厚重、污浊的大气层顶层,剧烈的震荡骤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失重感。
林恩抬起了头。
舷窗外,是永恒的虚空。但此刻,这片虚空正上演着一场无声的死亡之舞。
巴尔行星悬浮在视野中央。曾经的双子恒星系统,如今只剩下一颗被病态紫红光芒笼罩的星球。它的地表不再有任何“正常”的色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大、缓慢旋转、覆盖了整个行星表面的腐烂花纹。那是病毒炸弹的杰作。墨绿、污黄、暗褐……如同宇宙巨人溃烂的伤口,又像是某种亵渎神明的抽象画作。巨大的、由腐败有机质和化学云雾构成的螺旋状结构缓慢地蠕动、扩散,吞噬着目力所及的一切。曾经高耸的天使修道院巨墙,如今只剩下模糊的、被腐烂云雾包裹的黑色轮廓,如同沉没巨舰的桅杆。大气层本身也仿佛被感染,呈现出一种浑浊、粘稠、不断翻腾的质感。
在这片死亡的画卷之上,稀薄的轨道空间中,散落着燃烧的残骸。虫巢生物舰庞大的、被撕裂的有机结构如同宇宙巨兽的尸骸,缓缓翻滚,内部偶尔爆发出最后的能量闪光,随即被冰冷的虚空吞噬。帝国舰船的残骸夹杂其中,哥特式的舰桥扭曲变形,月级巡洋舰的残躯被粗壮的肉质触须贯穿,无声地诉说着战斗的惨烈。更远处,几艘属于极限战士的打击巡洋舰如同沉默的蓝色礁石,舰体上也布满了战斗的伤痕,它们的炮口低垂,仿佛在为下方的死亡行星默哀。
“巴尔…没了…”运输机驾驶员沙哑的声音在死寂的通讯频道中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林恩的机械眼冰冷地扫过舷窗外的炼狱图景,数据流在视野一角无声流淌:【行星级生物灭绝进程确认。虫巢主力舰队生物信号大幅衰减,残余单位陷入混乱。人类生存概率评估:低于0.01%。】冰冷的数字,是对脚下亿万生灵湮灭的最终注脚。
运输机调整航向,朝着轨道上一艘最为庞大、舰艏铭刻着巨大“U”形徽记的极限战士旗舰——“马库拉格之耀号”——飞去。随着距离拉近,旗舰宏伟的侧舷逐渐占据视野。在其中一个巨大的、如同神殿入口般的舰体坞舱外延伸平台上,一个孤独的金红色身影静静矗立。
是但丁。
圣血天使的战团长,巴尔最后的守护者。他卸下了标志性的“凋零之翼”喷气背包,那身伤痕累累的黄金动力甲在旗舰冰冷的金属背景衬托下,显得如此沉重而疲惫。头盔夹在臂弯,露出那张饱经沧桑、布满深刻皱纹和血污的脸庞。他并未看向驶近的运输机,而是低垂着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甲板,凝视着下方那片被死亡云雾笼罩的巴尔。他身前的地面上,整齐地摆放着十几个闪烁着微弱蓝光的金属罐体——基因种子储存罐。每一个罐体,都代表着一个陨落的天使,一段被终结的血脉。但丁的身影在巨大的旗舰背景下显得异常渺小、孤寂,如同站在墓碑前的最后守墓人。
运输机在引导光束的牵引下,缓缓滑入旗舰宽大的坞舱。舱门开启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带着循环空气和消毒水味道的气息涌入,与巴尔地表的灼热恶臭形成鲜明对比,却同样令人窒息。
林恩拖着剧痛的身体,巨大的动力拳套支撑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一步步挪出舱门。01-γ几乎是被两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极限战士仆从用担架抬出来的。神甫的金属身躯焦黑一片,破损处裸露着熔断的线缆,绿光义眼彻底熄灭,数据板被一个仆从小心翼翼地捧着,屏幕布满裂纹。他毫无声息,只有微弱的能量读数证明他还“存在”。
林恩刚踏上旗舰冰冷的甲板,几道充满敌意和警惕的目光便如同实质的锁链般将他牢牢锁定。
审判官瓦尔克如同等待已久的秃鹫,带着几名身披黑袍、面无表情的审判庭仲裁官,瞬间围了上来。他那猩红的审判庭长袍在旗舰明亮的灯光下如同凝固的血液,骷髅徽记闪烁着不祥的光泽。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憎恶和怀疑,死死钉在林恩身上,尤其是他那异常显眼的、滴着粘液的动力拳套和颈间染血的念珠上。
“抓住他!”瓦尔克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个异端!他的肢体!他的‘好运’!还有他与异形科技的接触(他指向林恩的拳套和念珠)!在卡迪亚的亚空间风暴中就有异常!在巴尔更是变本加厉!接触钛帝国异端!夺取其核心数据(他显然收到了报告)!现在,又带着机械教神甫的‘恩赐’活着回来?哪有那么多巧合!他一定是被污染了!是异端的间谍!是虫族的探子!必须立刻扣押!进行最彻底的灵魂审查和肉体净化!”
两名身材魁梧、覆盖着厚重黑色动力甲的仲裁官立刻上前,冰冷的手甲如同铁钳般抓向林恩的双臂!他们身上散发着令人不安的灵能抑制力场波动。
林恩没有反抗。他破损的身体也无力反抗。冰冷的机械眼平静地扫过瓦尔克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数据流在视野中无声地标注着对方的心率、血压等生理参数。他仅存的右手下意识地抚过颈间的念珠,银质玫瑰冰冷依旧。
“异端指控无效,审判官大人。”一个滑腻、带着严重电子杂音和断断续续的合成音响起,如同破旧收音机的嘶鸣。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担架上的01-γ。神甫的头部微微抬起,焦黑的发声器艰难地运作着,绿光义眼的位置只剩下两个空洞。一个极限战士仆从将他的数据板屏幕转向瓦尔克。虽然屏幕碎裂,但核心处理器仍在工作,投影出一道模糊但勉强能辨认的全息报告。
报告上,瀑布般的数据流和复杂的波形图快速滚动,核心结论被高亮标出:【受试者林恩:战场表现综合评估 - 超越极限战士新兵标准(非生理,指战术价值)。机械融合度:87.3%(持续优化中)。对虫巢意志精神侵蚀抗性:已验证(巴尔主脑之战)。对亚空间污染抗性:间接验证(卡迪亚事件)。潜在‘机械飞升’路径可行性:极高。其存在本身,即为对抗异形与混沌威胁的宝贵‘原型兵器’。建议:最高优先级回收、研究、优化。净化:逻辑错误,资源浪费。结论:帝国资产。】
“看…看吧…审判官…”01-γ的合成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冰冷的狂热,“他的价值…远非…你的偏见…所能…衡量…机械飞升…才是…欧姆弥赛亚…指引的…未来…方向…”
“一派胡言!”瓦尔克勃然大怒,猩红的义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指着01-γ焦黑的残躯和破碎的数据板,“一个被异形打烂的机油佬!一堆破烂数据!就想为这个浑身疑点的异端开脱?谁知道你的数据有没有被篡改?谁知道他是不是用异端手段控制了你这堆废铁?!净化!必须净化!这是为了帝国的纯洁!”他朝着仲裁官吼道,“还等什么?拿下!”
仲裁官的手甲即将触碰到林恩的瞬间——
“够了。”
一个沉稳、平静、却蕴含着如山岳般威严的声音在宽敞的坞舱中响起。这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争执和引擎的轰鸣。
罗保特·基利曼不知何时已站在坞舱的入口处。他并未穿着那身耀眼的金甲,而是一套深蓝色的、线条简洁的执政官常服,但这丝毫未减损他那原体级的威严。他深邃的蓝色眼眸扫过混乱的场面,最终落在林恩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冰冷的金属和污秽,直视本质。疲惫刻在他的眉宇间,但目光依旧锐利如鹰。
“巴尔的血,已经流得够多了,审判官。”基利曼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帝国正在崩塌的边缘,每一份力量都弥足珍贵,无论它来自何方,以何种形态存在。”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恩那只巨大、非人的动力拳套上,又移向他颈间那串染血的玫瑰念珠。“他的眼睛,见过卡迪亚的终结,见过巴尔的虫海,见过深渊最底层的景象。帝国需要这样的眼睛,需要这样的武器,去凝视更深邃的黑暗。”
基利曼的目光转向瓦尔克,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你的警惕是职责所在,瓦尔克审判官。但此刻,将他投入黑牢,或者送上净化火刑柱,是对帝国力量的浪费。他的价值,应该用在更该用的地方。”
他微微侧头,对身旁一名身披精工动力甲、头盔侧面带有高阶军官标记的极限战士说道:“以我的名义,将林恩下士编入新组建的‘深渊凝视者’特殊战术小组。直属指挥部,优先配备资源,进行必要的…维护和升级。”他特意看了一眼担架上毫无生气的01-γ,“机械教的需求,在合理范围内予以满足。”
“是,原体大人!”极限战士军官肃然领命。
瓦尔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如同吞下了最恶心的虫子。他死死盯着基利曼,又怨毒地剜了林恩一眼,猩红的义眼在破碎的01-γ身上停留了一瞬,最终,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化作一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冷哼。他猛地一甩猩红的长袍,带着同样脸色难看的仲裁官,如同败退的阴影般转身离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坞舱中回荡。
危机暂时解除。冰冷的机械眼倒映着基利曼离去的背影和极限战士军官开始安排善后的指令。林恩被两名极限战士的技术军士引导着,走向舰船深处的机械修会甲板。01-γ的担架被小心翼翼地抬往另一个方向。
机械修会甲板是一个巨大的、充满机油、臭氧和焊割金属气味的空间。高耸的伺服臂林立在两侧,精密的加工设备发出低沉的嗡鸣。技术神甫和机仆如同工蚁般忙碌着。林恩被带到一处相对安静的工作间。
接下来的过程漫长而冰冷。破损、沾满污秽的克里格土黄色制服被粗糙地剥离,如同剥去一层死皮。露出下面遍布伤痕、被酸液灼伤、被能量武器熔穿、被虫爪撕裂的身体,以及那具焊接在左肩、此刻显得格外狰狞的深蓝色动力拳套。技术军士们动作精准、高效,如同对待一件需要大修的精密武器。冰冷的消毒液冲刷着伤口,带来刺骨的疼痛。被脉冲光束熔穿的右腿伤口被重新切开、清创、植入速效凝血凝胶和纳米修复纤维束。左肩焊接点的应力裂纹被用更高级的合金补强板加固、重新焊接,灼热的焊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最后,是一套崭新的、涂装着深蓝色底漆的精工动力甲。甲胄的线条更加流畅,陶钢的厚度和强度远超之前的帝国卫队制式装备,关节处的液压系统运作起来更加安静、顺滑。神经接口被重新校准,复杂的管线如同新生的血管,直接连接到他脊髓和大脑皮层的特定接口。冰冷的金属紧贴着皮肤,隔绝了外界,也进一步隔绝了属于“肉体”的感知。
当最后一块肩甲被扣合,发出清脆的锁死声时,林恩站在了工作间中央巨大的落地镜前。
镜中的人影,陌生得如同来自地狱的战争机器。
深蓝色的精工动力甲覆盖全身,冰冷、厚重,散发着纯粹的毁灭气息。关节处闪烁着幽蓝的能量微光。巨大的动力拳套被保养过,裂痕被填补,燃料泄漏被止住,深蓝色的涂装掩盖了污秽,但那份沉重和异化感更加凸显。焊在接口根部的卡尔短刀,在崭新甲胄的衬托下,显得如此渺小、格格不入,如同一个顽固的、来自过去的错误印记。颈间的染血玫瑰念珠垂在冰冷的胸甲上,银质玫瑰倒映着舱顶的冷光。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脸。防毒面具被取下。那张属于“林恩”的脸,此刻布满了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和灼痕,右眼被冰冷的机械义眼取代,闪烁着幽蓝的数据流光。左眼虽然还是血肉之躯,但那眼神…空洞、冰冷,如同冻结的湖泊,看不到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仅存的左脸上,肌肉如同凝固的岩石,没有任何表情。
科兹的身影出现在工作间门口。他的肩部伤口被重新包扎过,换上了一套相对干净的克里格制服,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一种深沉的悲怆。他手中拿着一个小罐快速凝固的喷涂油漆,默默地看着镜前那个深蓝色的、非人的身影。
林恩通过镜子的反射看到了科兹。冰冷的机械眼扫过对方肩部渗血的绷带,数据流标注着伤势评估。没有问候,没有寒暄。
科兹走上前,动作缓慢而庄重。他拧开油漆罐,灰白色的粘稠液体散发出刺鼻的气味。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在林恩崭新、深蓝色的左肩肩甲上,喷涂起来。
灰白色的线条在深蓝的底色上蔓延,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一个简陋却无比清晰的克里格死亡兵团骷髅徽记。油漆覆盖了部分焊接的痕迹,也覆盖了下方可能存在的“U”形徽记雏形。科兹喷得很慢,很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牺牲、所有的“葬送者”连队的最后印记,都融入这灰白的油漆之中。
最后一笔完成。骷髅空洞的眼窝凝视着前方。
“现在…”科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看着林恩镜中那双冰冷的眼睛,“您带领我们走向下一个地狱了,长官。” 他将油漆罐放在一旁的工具台上,动作带着一种仪式般的终结感。
林恩没有回应。他缓缓转过身,冰冷的机械眼直视着科兹。数据流在视野中无声地标注着:【单位标识更新:克里格第1147团“葬送者”连队 - 终结。新归属:深渊凝视者特殊战术小组。情感关联:无。】他的目光掠过科兹,仿佛在看一个需要登记在册的物件。
他抬起仅存的右手,没有去触碰肩甲上那新鲜的、还散发着油漆味的骷髅徽记,而是直接按在了自己太阳穴位置的神经接口上。
冰冷的指尖激活了深埋在机械脑底层的指令。
【确认指令:永久删除情感数据备份分区…执行最终格式化…】
视野瞬间被强烈的白光占据!
不是巴尔爆炸的光芒,不是帝皇圣剑的烈焰。那是一片…翠绿。
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在草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轻响。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宁静的湖泊,水面波光粼粼。没有硝烟,没有嘶吼,没有血腥。只有…宁静。一种遥远得如同隔世的、属于另一个宇宙的宁静。
地球。故乡。穿越前最后的记忆碎片。
这景象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下一刻,纯粹、冰冷、毫无意义的二进制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那片脆弱的翠绿!无数的0和1疯狂滚动、覆盖、冲刷!过往的恐惧、犹豫、悲伤、对尤根和科兹的复杂情绪、对卡尔的怀念、甚至那微弱的、对“家”的渴望…所有残存的、属于“林恩”的情感备份数据,被彻底粉碎、覆盖、抹除!
大脑深处传来一阵短暂而彻底的、如同灵魂被抽离般的空洞感。仿佛某个一直存在、支撑着自我的核心部分,被永久地挖走了。
白光和数据流散去。
视野恢复。眼前是冰冷的机械修会甲板,是科兹那张布满悲怆的脸,是肩甲上灰白的骷髅徽记。
林恩放下手。冰冷的机械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微光彻底熄灭,只剩下纯粹的数据分析和战术界面。他活动了一下新的精工动力甲,关节运作顺滑无声。巨大的动力拳套在身侧微微握紧,指关节发出沉闷的液压声。
“警告:侦测到亚空间航道扰动。导航坐标更新:警戒星。”旗舰的合成音在广播中响起。
林恩的机械眼转向舰桥方向,视野角落的战术界面无声刷新,锁定了新的目标坐标。下一个任务,下一个战场,下一个需要凝视的深渊。
他迈开脚步,沉重的金属靴踏在冰冷的甲板上,发出铿锵的声响,走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身后,只留下油漆罐刺鼻的气味和科兹无声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