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抱着装有玛格丽特(约林)的篮子,心急如焚地跑到了城堡内的牧师塔楼。这里的气氛庄重而宁静,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洁净术法的气息。一位年长的、穿着白色镶金边牧师袍的神官接待了她。
“索菲亚小姐,您这是……”老牧师看到篮子中羽毛凌乱、气息微弱的七彩鸟,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牧师先生,请您快看看玛格丽特!她……她好像受伤很重!”索菲亚急切地说道,小心地将篮子放在铺着干净白布的诊疗台上。
老牧师不敢怠慢,立刻施展出温和的治愈术。柔和的白色光晕笼罩住玛格丽特小小的身体,他闭目仔细感应着。随着探查的深入,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片刻后,他收回法术,睁开眼睛,看着索菲亚,语气沉重地说:“索菲亚小姐,玛格丽特……它伤得确实非常严重,不仅有多处骨骼出现裂痕,内脏也受到了震荡和冲击。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它似乎还处在幼年期,生命力本就不如成年神兽旺盛。这次的重创,几乎耗尽了它的生机。如果您再晚送来一会儿,恐怕……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索菲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蓝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那……那怎么办?您一定要救救她!”
老牧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的治愈术只能暂时稳定它的伤势,修补部分损伤,但那种深入骨髓和生命本源的创伤……恕我无能为力。我们对这种传说中的七彩神兽了解太少,它们的生命结构与普通生物乃至一般魔物都大不相同。”
他沉吟了一下,建议道:“或许……只有等伊瑟拉大人回来,才能有办法。她是精灵族,对生命魔法和古老生物的了解远胜我们。如果她出手,玛格丽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伊瑟拉……”索菲亚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有着银白色长发、容貌精致、经常和马修哥哥在一起的精灵少女的身影。(索菲亚内心:哼,果然是她!勇者小队里的那个精灵法师!跟我哥哥走得那么近……现在连救玛格丽特也要靠她吗?) 一股混合着嫉妒、无奈和担忧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用力点了点头:“好的,牧师先生,我明白了。在伊瑟拉姐姐回来之前,我会好好照顾玛格丽特的。”她看着篮子里气息奄奄、连绚丽羽毛都似乎失去光泽的七彩鸟,心中对大哥卡拉姆的那份怀疑和不满,又加深了一层。
与此同时,城主书房内,气氛同样凝重。
管家约翰恭敬地站在书桌前,向正在批阅文件的卡拉姆汇报着最新情况:“卡拉姆大人,刚刚收到来自萨维拉(拉西拉城下属的一块重要附属领地)的紧急简讯,是由兰迪大人(卡拉姆的二弟,负责萨维拉领地)亲自发出的。城西地区最近出现了大量地精,活动异常猖獗,不仅骚扰村庄,甚至已经流窜到了拉西拉城内的一些街道,导致学院区也受到波及,人心惶惶。”
卡拉姆从文件中抬起头,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地精?那些智商低下的东西,通常只会在荒野和废弃矿洞活动,它们的栖息地离萨维拉和主城都很远。怎么会突然大规模、有组织地靠近城镇?这件事绝不简单。”他立刻做出了判断,“勇者小队最近不是出去执行任务一个多月了吗?立刻给他们传送紧急简讯,让他们分出一部分人手,优先处理萨维拉的地精之患。另外,告诉兰迪,让他和勇者小队的影密切配合,仔细调查地精异常聚集的背后原因。我怀疑……是有人在暗中驱使。”
“是,大人,您分析得对。”约翰躬身应道,随即话锋一转,提到了另一个更为敏感的话题,“还有一件事……一部分老臣私下向您进言,认为您应该……考虑子嗣的问题了。”
卡拉姆握着羽毛笔的手微微一顿。
约翰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您目前只有五位千金,而按照我们拉西拉古老的传统,城主之位……是传男不传女的。老臣们建议,您要么从您三位弟弟的子嗣中,过继一位男孩作为继承人培养,要么……就考虑再娶一位侧室。毕竟……莫雷娜夫人近来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乐观。”
“胡闹!”卡拉姆猛地将羽毛笔拍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脸上浮现出怒意,“我们整个王国律法明确规定了一夫一妻制!你让我如何公然违背律法去娶小妾?更何况,莫雷娜是皇室成员!你让我怎么跟皇室那边交代?!”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略微提高,显然这个问题触及了他的底线和尊严。
约翰似乎早有准备,并没有被吓倒,而是平静地陈述道:“大人息怒。您可能有所不知,马修大人(外交官)前段日子代表我们拉西拉,与精灵国女王、王都特使以及魔族国王进行多方会谈时,已经就……婚姻制度的问题进行了探讨。魔族方面确实建议我们可以参考他们的一夫多妻制度,以应对某些……特殊情况。马修大人经过权衡,认为此举有助于稳定某些边境贵族和吸引人才,已经原则上同意并签订了相关的试行协议框架。所以,在法律层面,并非完全不可操作。”
他抬起头,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卡拉姆,语气更加恳切:“大人,形势比人强啊。老臣们也是为了拉西拉的未来着想。我认为,您当前只有两条路:要么从您的弟弟们那里过继一个男孩,要么……就在合适的家族中,再娶一位夫人。至于马修大人本人……”约翰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满,“他到目前还未成婚,甚至连像样的恋情都没有(外界并不知道他与伊瑟拉的关系),这对他外交官的身份和拉西拉的声誉,也颇有影响,您得催催他了。”
卡拉姆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他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疲惫、挣扎和一种被无形枷锁束缚的无力感。子嗣、传统、律法、外交、兄弟、妻子的健康……无数条线缠绕着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过继?那等于承认自己这一支的失败,而且弟弟们的孩子……谁能保证没有异心?再娶?且不说对莫雷娜的伤害,政治联姻带来的利益纠葛和潜在风险同样巨大。而马修……他那特殊的能力和身份,他的婚姻恐怕也不是能随意安排的小事。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壁炉中木柴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优、莱芽以及抬着担架(上面是依旧昏迷的约林)的戈希乌和安娜丽,终于历尽艰辛,走出了迷雾森林,通过学院设置的应急传送点返回了学院。他们一行人显得格外狼狈,尤其是昏迷的约林,更是引起了周围学生的侧目。
他们直接被请到了学生会塔楼的主会议室。
学生会长奥古斯特(皇室远亲)和副会长埃德加(平民出身)早已等在那里,脸色都不太好看。
“戈希乌·霍鲁曼!安娜丽·特姆拉!看看你们干的好事!”奥古斯特率先发难,他金色的头发似乎都因为怒气而更加耀眼,“作为指导学长学姐,带领新生进入高危区域,导致一名新生重伤昏迷至今未醒!这就是你们‘猎物’小队的指导方式吗?简直是对学院规章的藐视!”
埃德加虽然语气相对平和,但眼神同样严肃:“戈希乌,安娜丽,这次事件性质严重,不仅涉及学员安全,还牵扯到不明袭击者和迷雾森林的异常。你们需要对此做出详细解释,并承担相应责任。”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仿佛事不关己的精灵副会长银辉·拉贝拉斯,突然发出一声清冷的嗤笑。她把玩着自己一缕银白色的长发,漫不经心地说道:“哦?现在知道讲规章和责任了?我记得不久前,某位会长大人还义正辞严地宣布,‘学院鼓励竞争,资源抢夺,概不负责,强者为王’呢。怎么,轮到二年级生带队出了点‘意外’,就要开始追究‘监管不力’的责任了?这标准,还真是灵活呢。”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针刺,让奥古斯特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却又一时语塞,无法反驳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埃德加皱了皱眉,出面打圆场:“银辉副会长,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处理后续事宜。”他转向戈希乌等人,“无论如何,一名新生重伤昏迷是事实。你们先将约林同学送到医务室妥善安置。然后,‘猎物’小队和‘零’小队所有成员,近期不得离开学院,随时接受调查和问询。”
奥古斯特冷哼一声,勉强压下怒火,挥了挥手:“就按埃德加说的办!先把人安顿好!然后你们几个,跟我去见校领导!”
将约林送入医务室,由专业的治疗法师接手后,戈希乌独自一人被叫到了学院领导的办公室。优、莱芽和安娜丽则在外面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过了许久,戈希乌才从办公室里出来,他的脸色比进去时更加阴沉,仿佛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乌云。
优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低落,但她性格清冷,不喜多言,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没有上前询问。
戈希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示意大家先回去休息。但在分别前,他私下用眼神示意安娜丽,让她稍后来自己的房间一趟。
在安娜丽那间堆满了各种奇怪矿石、魔法道具和些许酒瓶、显得有些凌乱的房间里,戈希乌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隔音结界。
“安娜丽,”戈希乌开门见山,眉头紧锁,“你有没有觉得……洛伦兹这个名字,非常耳熟?”
安娜丽正拿着一块闪着微光的矿石对着灯看,闻言愣了一下,歪着头想了想:“洛伦兹?哦,你说迷雾森林里遇到的那个金发帅哥队长?名字是有点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一路都在想这件事。”戈希乌的语气异常严肃,“加上之前加斯学长偶尔提起过的只言片语……我几乎可以确定,他,还有那个精灵伊瑟拉,矮人格隆,沉默的影……他们就是五十年前那支离奇失踪、最终被宣告死亡的勇者小队!”
“啊?!”安娜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手里的矿石差点掉在地上,“五十年前?勇者小队?他们不是早就……”
“没错,官方记录是他们全部牺牲了。但是……”戈希乌压低了声音,“加斯学长一直在暗中调查五十年前的勇者小队悬案,他认为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我们在迷雾森林里遇到的,无论那是幻觉、是时空错乱、还是别的什么,都说明这件事背后隐藏着巨大的秘密。洛伦兹小队当年的失踪,恐怕和精灵族的阴谋、甚至学院内部的某些势力都脱不了干系!”
安娜丽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但以她不太喜欢复杂思考的性格,只觉得脑袋里一团乱麻:“所以……我们这是不小心撞破了什么惊天大秘密?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戈希乌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现在能怎么办?我们自身难保。”他告诉了安娜丽校领导对他的最终处理决定,“校方认为我们这次带队严重失职,影响恶劣。处罚是:‘猎物’小队和‘零’小队所有成员,半个月内禁止离开学院,禁止接取任何任务。而我们几个二年级生,被要求趁这段时间,‘好好补一下落下的功课’。”
“什么?!半个月不能出门?!还要补课?!”安娜丽一听就炸毛了,粉色双马尾都气得翘了起来,“这算什么处罚!我们可是差点死在迷雾森林里啊!”
“生气也没用,这是命令。”戈希乌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这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不能外出,正好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查查资料,梳理一下关于五十年前勇者小队,约林身上发生的这一切。我总觉得,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背后都有一条看不见的线连着。”
安娜丽虽然不爽,但也知道戈希乌说得有道理,只能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起旁边的酒瓶灌了一口:“好吧好吧!查就查!不过那些枯燥的历史资料,你看就行了,别找我!”
戈希乌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充满了迷雾。学院的处罚、约林的昏迷、五十年前勇者小队的谜影、暗处的袭击者……所有的线索都纠缠在一起,指向一个更加深邃和危险的旋涡。他们被迫停留在学院,但这短暂的平静之下,恐怕正酝酿着更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