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午后,港城百年老商业街像被泡在温吞的阳光里。梧桐叶刚染上浅黄,风一吹就打着旋儿飘下来,有的落在青石板路上,被路过的自行车轮碾出细碎的“咯吱”声,有的粘在斑驳的墙根,像给老巷缀了片小金子。周伯背着他那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脚步慢悠悠地蹭过巷口的铜制门环——包带被岁月磨得发亮,边缘缝着两块深灰色补丁,是他退休前在水产研究所的工服布料改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是他自己缝的。他走两步就会下意识摸下包底,像是确认里面的宝贝没掉:一把铜制鱼鳞刮,握柄处被手汗浸得泛出暗红色包浆,用了二十年,刃口依旧锋利得能刮下指甲盖大小的鱼鳞;一把不锈钢去腥刀,刀鞘上刻着“水产所留念”的小字,专门用来挑鱼腹黑膜;还有一本泛黄的硬壳笔记本,封面上用蓝黑钢笔写着“港城老城区鱼类餐馆测评”,字迹洇了点水,右下角用红笔标着“第87家待访”,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鱼骨头图案。
周伯今年六十五岁,退休前是水产研究所的鱼类研究员,一辈子跟鱼打交道,手指上还留着当年解剖鱼时被鱼刺扎出的细小疤痕。退休后最大的爱好,就是揣着这本笔记本走街串巷,找地道的鱼馆。他的笔记本里记满了比科研报告还细的细节:“xx馆:清蒸鲈鱼,火候过了3分钟,肉质发柴,鳃部泛灰,应该是冻过的”“xx铺:酸菜鱼,泡椒用了工业防腐剂,味冲得辣喉咙,鱼片切得太厚,没入味”“xx小馆:没活鱼,只有冻带鱼,pass”,每一页都贴着餐馆的小纸条,有的纸条边角卷了边,有的还沾着点酱油渍,最末几页画着不同鱼的形态标注,鲫鱼的细刺、鲈鱼的鳃盖,都画得清清楚楚。今天他从城东走到城西,已经问了四家餐馆,要么是鱼不新鲜,要么是做法敷衍,连条活蹦乱跳的鲫鱼都没见着,眼下这第五家“小巷食堂”,是他在翻老地图时圈出来的最后一个目标,地图上还标着“据说老板会做活鱼”的小字。
推开餐馆木门时,门楣上挂着的铜铃“叮铃”响了一声,脆生生的,像在跟他打招呼。周伯眯起老花眼往里瞅——餐馆不大,靠墙摆着六张实木桌,桌腿都包着黄铜套,被抹布擦得锃亮,能映出桌布的花纹;靠窗的位置坐着三个姑娘,正凑在一起说笑,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们身上,连林悦卫衣上的卡通鱼胸针都泛着浅金,赵雪手里的速写本翻开着,能看到纸上画了半条鱼的轮廓。后厨飘来淡淡的酱油香,混着葱花的清甜味,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直打转,他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肚子还轻轻“咕咕”叫了一声。
古月正站在门口的黑板前,手里捏着半截红色粉笔,粉笔头有点碎,他用手指捏着断口处,一笔一划地写今日菜单:“红烧排骨、清炒空心菜、冬瓜蛤蜊汤”。字迹利落,横平竖直,连“蛤蜊”的“蜊”字,右边的“利”都写得格外工整。他系着那条深蓝色围裙,围裙口袋里插着支hb铅笔,是早上算食材成本时剩下的,笔尖还沾着点浅褐色的酱油渍,裤脚卷到小腿,露出脚踝处的小疤痕——是当年在鹰翼国做雇佣兵时留下的,现在淡得快看不见了。听到铜铃声,他回头望了一眼,嘴角弯出个浅笑,声音温温的:“叔,里面坐,今天想吃点啥?要不要先喝碗热水?”
周伯没急着找座位,背着帆布包走到黑板前,手指轻轻点了点“红烧排骨”那行字,指腹蹭过粉笔灰,眉头微微蹙起,连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老板,你们这儿……没鱼吗?要现杀现做的活鱼,最好是鳞少肉嫩的品种,像三道鳞、鲈鱼都行。”他说话时带着点水产人的执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古月,像在验收一份重要的检测报告,连呼吸都慢了半拍,等着对方的回答。
古月放下粉笔,用围裙角擦了擦手上的粉笔灰,指尖蹭过围裙上的酱油渍,语气里带着点歉意:“今天水产市场供货晚了,早上进的两条鲫鱼和一条鲈鱼,十点多就被老客点完了。您要是想吃鱼,得等明天一早,我去市场抢新鲜的。”
周伯的肩膀明显垮了一下,像被抽走了点力气,他慢吞吞地从帆布包里掏出那本硬壳笔记本,手指捏住封面的鱼骨头图案,翻到第87页。这一页还是空白的,只有抬头写着“第87家:______”,他捏着钢笔,笔尖悬在纸上半天没落下,墨水在纸上洇出个小小的黑点,最后叹了口气,声音有点闷:“这都第五家没鱼的了……我早上七点就出门了,想着能吃口好鱼,没想到这么难。”他翻回前几页,指着“第84家”的记录给古月看:“你看,这家连活鱼都没有,只有冻带鱼,我尝了一口,腥得我直皱眉。”
“叔,您等等。”古月突然想起餐馆的规矩,抬手往黑板角落指了指——那是他用白色粉笔写的,比主菜单小一圈,却很清晰:“自带食材可加工,收少量手工费”。他的手指划过粉笔字,指甲上还沾着点早上揉面剩下的面粉:“您要是自己带了鱼,我能帮您做,保证不糟蹋好食材。我以前在鹰翼国学过处理鱼,不管是海鱼还是淡水鱼,都能做得好吃。”
周伯的眼睛瞬间亮了,像突然通了电的灯泡,连老花镜都透着光。他连忙把帆布包放在旁边的凳子上,拉链拉得有点费劲,手指蹭了蹭包链上的锈迹,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条活蹦乱跳的三道鳞,鱼身泛着银灰色的光,鳞片又大又亮,像镜面一样能映出周伯的脸,尾巴还在轻轻甩动,溅出几滴清水,落在凳子上,晕开小小的湿痕。“您看这个!刚在巷尾‘老李水产行’挑的,三斤二两,称得准准的!正宗的东北镜鲤,鳞少肉嫩,没细刺,最适合酱焖!”他说话时声音都提高了些,手指轻轻碰了碰鱼身,鱼尾巴又甩了一下,他连忙缩回手,眼里满是爱惜:“我早上就看好它了,当时还跟老李说,要是找不到好馆子做,我就自己回家炖,没想到跑了这么多地方,总算没白费功夫。”
“三道鳞啊,好鱼!”靠窗的林悦突然凑了过来,她穿件浅绿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拉到脑后,露出额前的碎发,胸前别着个卡通鱼形胸针——是上次去海洋馆买的,蓝色的鱼身子,眼睛是颗小水钻。卫衣袖口还沾着点白色粉笔灰,显然是刚上完课就过来了。她凑到塑料袋前,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鱼,像看到了好玩的实验样品:“房东老板,三道鳞学名镜鲤,鳞片含胶质多,脂肪含量比普通鲤鱼低12%,蛋白质含量却高5%,最适合酱焖了!我上次在实验室测过,这种鱼的肌纤维更细,直径只有普通鲤鱼的0.8倍,吃起来更嫩!”她说着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小的银色仪器,巴掌大小,上面有个显示屏,是她的“高分子味觉传感器”——其实就是个改装的鲜度检测仪。她打开开关,屏幕亮起来,探头对着鱼身晃了晃,几秒钟后,屏幕上跳出“98%鲜度”的字样,她把仪器递到周伯面前:“您看!绝对新鲜,没骗您吧!这是我改装的,能测肌红蛋白含量,鲜度一目了然。”
周伯被林悦的热情逗笑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他翻开笔记本,从中间撕下来一页纸递给古月,纸边有点卷,上面还淡淡的鱼腥味,是平时揣在包里蹭到的。“这是我总结的去腥三法,您看看合用不?”纸上的字迹工工整整,还画着挑腥线的示意图,腥线的位置用红笔标了重点,旁边写着“从鱼鳃后1厘米斜切,能完整拽出,断了就腥”。“我做了一辈子鱼,就总结出这三招,您试试,保证不腥。”
古月接过纸,指尖碰到纸边的卷角,仔细看了看,笑着点头:“叔,您这方法跟我想的一样!我处理鱼的时候,也会在鱼鳃后斜切,而且会留1厘米的切口,方便拽腥线,还能让酱汁渗进去。您放心,今天肯定给您做好,不辜负这条好鱼。”他拎起塑料袋,鱼在里面动了动,他轻轻晃了晃袋子,转身往后厨走:“您先找个位置坐,我去处理鱼,大概要二十分钟,您要是不着急,等会儿一起尝尝,我再给您盛碗汤。”
“不急不急!”周伯连忙摆手,找了个靠近厨房的位置坐下——那是王岛常坐的位置,桌子上还留着王岛上次忘带的钓鱼钩,他小心地把鱼钩收起来,放在自己的帆布包里,想着等王岛来了还给他。他把笔记本放在桌上,翻开到新的一页,拿起钢笔,先写“第87家:小巷食堂”,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偶尔抬头望向后厨,能看到玻璃门上古月忙碌的影子,他嘴角不自觉上扬,又摸了摸肚子,肚子又“咕咕”叫了一声,他忍不住笑了,觉得今天总算没白跑。
苏瑶和赵雪也凑了过来,苏瑶穿件杏色的针织衫,袖口绣着细小的珍珠花纹,针脚细密,是她妈妈给她织的。她手里拎着个米色的帆布包,里面装着给苏沐橙带的柠檬糖,还有一小包坚果。“周伯,您也太会挑鱼了!”她拉着赵雪坐下,帆布包放在腿上,“我上次吃三道鳞还是在老家,我妈做的酱焖,香得我连吃两碗米饭,最后把汤都泡了饭!”她指着赵雪手里的速写本:“雪儿,你等会儿画鱼的时候,可得把这三道鳞的鳞片画清楚,太好看了,像小镜子似的。”
赵雪穿件米色的风衣,衣领别着枚珍珠胸针,是她自己画的设计图,找银匠做的。她手里攥着本棕色封皮的速写本,已经翻开本子,笔尖在纸上轻轻勾勒着三道鳞的轮廓:“放心,我已经开始画了,等会儿古月处理鱼的时候,我再画烹饪过程,肯定好看。”她的笔触很轻,先画了鱼的大致形状,再用细线条勾勒鳞片,每片鳞片都画得像真的一样,还在旁边写了“三道鳞?镜鲤”的小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酱油瓶,标注“酱焖”。
就在这时,门口的铜铃又响了一声,脆生生的。杨思哲推门进来,他穿件深灰色的工装夹克,里面搭件白色的纯棉t恤,夹克口袋里揣着码头的出入证,边角有点磨破了。他刚从码头过来,身上还带着点海风的咸味。“阿瑶,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他走到苏瑶身边,顺手帮她把搭在椅背上的风衣理了理,指尖碰到苏瑶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是不是又有好吃的了?”
“阿哲,你来得正好!”苏瑶拉着杨思哲的胳膊,指了指后厨的方向,眼睛亮晶晶的:“周伯带了条三道鳞,古月正帮忙做酱焖,闻着就香!我们也去买条吧,晚上带回家,给我爸妈也尝尝。”
杨思哲还没说话,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着金属碰撞的声音。王岛背着他的钓鱼马甲走了进来,马甲上挂着个小小的鱼篓,里面装着两条小鲫鱼,尾巴还在动。他穿件花衬衫,上面印着大朵的向日葵,裤脚卷到膝盖,露出沾着点泥点的小腿,显然是刚从江边钓鱼回来。“古月,今天有鱼没?我钓了两条小鲫鱼,给你加个菜,做个鲫鱼汤怎么样?”他刚说完,就看到周伯放在旁边的塑料袋,眼睛瞬间亮了,快步走过去,手指隔着塑料袋碰了碰鱼:“哟!三道鳞!好鱼啊!我知道巷尾老李水产行还有,今天早上我去钓鱼的时候,看到他进了一筐,都是活蹦乱跳的,没剩几条了!”他拍了拍钓鱼马甲的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水产行名片,上面还沾着点鱼鳞:“你看,这是老李的名片,我跟他熟,能给咱们留好的。”
“真的吗?”楚凝突然从门口探进头来,她穿件粉色的舞蹈裤,上身搭件白色的练功服,衣服领口沾着点白色的滑石粉,是练舞的时候蹭的。她头发用粉色发绳扎成丸子头,发梢还沾着点汗水,贴在脸颊两侧,像两缕小绒毛。“王岛哥,我跟你去买鱼!我也想吃酱焖三道鳞,听着就香!”她蹦蹦跳跳地走进来,手里还拿着张编舞手稿,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舞蹈动作,她把稿子折好放进舞蹈裤口袋,手稿角露出来一点,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我刚编完一段舞,正好饿了,吃条鱼补补体力,下午还要排练呢。”
“走!一起去!”王岛拍了拍楚凝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转身就往外走,钓鱼马甲上的鱼篓晃了晃,小鲫鱼在里面动了动。楚凝连忙跟上,蹦跳着出门,还回头朝苏瑶挥手:“瑶瑶姐,等我们回来吃鱼呀!”
苏瑶拉着杨思哲:“阿哲,我们也去!买两条,一条现在吃,一条晚上带回家给爸妈!”杨思哲笑着点头,顺手拿起苏瑶放在桌上的帆布包,手指勾着包带:“好,听你的,你想吃多少就买多少。”两人也跟着走了出去,杨思哲还回头跟古月喊:“古月,我们去买鱼,你等会儿多做点!”
林悦看着大家都去买鱼,有些着急地挠了挠头,卫衣上的卡通鱼胸针晃了晃:“雪儿,我们要不要也去?我还想测测不同三道鳞的鲜度对比呢!看看是不是每条都这么新鲜,说不定能写个小实验报告。”赵雪合上速写本,把笔放进本子里,笑着点头:“走啊,正好我也想看看水产行的鱼,说不定能画点素材,比如鱼在水里游的样子,下次画速写能用。”两人也跟着往外走,林悦还不忘跟周伯说:“周伯,我们去买鱼,等会儿一起吃呀!”
转眼间,餐馆里就剩下周伯和正在后厨忙碌的古月。周伯坐在位置上,听着外面传来的热闹脚步声,有王岛的大嗓门,有楚凝的笑声,还有林悦的说话声,嘴角忍不住上扬。他翻开笔记本,在“第87家:小巷食堂”后面接着写:“老板懂鱼,会处理活鱼,食客热情,都是年轻人,很热闹,是个好地方。”笔尖顿了顿,又添上一句:“期待酱焖三道鳞,闻着香味就饿了。”他写完后,把钢笔放在笔记本上,双手捧着杯子,喝了口热水,热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了暖肚子,也暖了心。
后厨里,古月正专心致志地处理三道鳞。他先把鱼放在不锈钢操作台上,台面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水渍。左手按住鱼头,手指轻轻捏住鱼鳃,右手拿起一把锋利的碳钢刀——是他专门用来处理鱼的,刀把上缠着防滑绳,刀刃闪着寒光。他在鱼鳃后1厘米处斜切了一刀,切口不大,约45度角,刚好能看到里面的腥线。他用指甲捏住腥线的一端,慢慢往外拽,动作轻柔却坚定,一条白色的腥线完整地被拽了出来,没有断,像根细细的白线,放在旁边的小盘子里。“叔说得对,斜切才能完整拽出腥线,不然断在里面,腥味去不掉,再贵的鱼也浪费了。”他自言自语地说着,又在鱼的另一面做了同样的操作,两条腥线放在一起,像两根并排的白线。
接下来是刮鱼腹黑膜。古月用刀轻轻划开鱼腹,刀刃很锋利,只划开了一层皮,没有伤到里面的内脏。里面的内脏很干净,鱼籽饱满,鱼鳔透明,他小心地把内脏取出来,鱼籽和鱼鳔放在一个小碗里,能做个凉拌鱼籽,其他的放进垃圾桶。然后用刀背轻轻刮鱼腹内侧的黑膜,黑膜很薄,像层透明的纸,一刮就掉,露出里面雪白的鱼肉,连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黑膜是鱼的保护膜,却也是腥味来源,必须刮干净,不然酱焖的时候会串味,影响口感。”他边刮边说,动作很仔细,连鱼腹角落的黑膜都没放过,手指偶尔蹭到鱼肉,能感觉到肉质的细腻。
处理完鱼腹,古月用厨房纸把鱼身擦干——从鱼头到鱼尾,每个角落都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水分,连鳞片缝隙里的水都吸干了。“这样煎鱼的时候不会溅油,还能让鱼皮更脆,不容易破。”他说着把鱼放在旁边的白瓷盘里,然后开始准备调料。调料盒放在操作台的左边,摆得整整齐齐:黄豆酱、甜面酱、豆瓣酱、生抽、老抽、冰糖、八角、桂皮、香叶……都是他精挑细选的,黄豆酱是老字号的,甜面酱是手工做的,豆瓣酱是四川产的,香味很浓。
古月按照比例调配酱料:两勺黄豆酱、一勺甜面酱、一勺豆瓣酱,放在一个小碗里,加少许温水搅拌均匀——温水能把酱料化开,不会结块,炒的时候更均匀。他搅拌的力度很均匀,勺子在碗里转着圈,酱料渐渐变得浓稠,能挂在勺子上,不会掉下来。“酱焖的关键在酱料,黄豆酱提鲜,甜面酱增香,豆瓣酱上色,比例错了就不好吃了,多一点少一点都不行。”他说着又切了几片姜片、几段葱段,姜片切得很薄,葱段切得约5厘米长,拍了几瓣大蒜,蒜汁都拍出来了,放在旁边的小盘子里。
热锅,冷油——古月往锅里倒了适量的菜籽油,油的量刚好能没过鱼身的一半。他把姜片放进锅里,用铲子轻轻搅动,姜片在油里翻了个身,香味很快就弥漫开来,油面也泛起了细小的泡泡,温度刚好。“用姜片擦锅,鱼皮不会粘在锅底,这是我外婆教我的方法,老一辈的智慧,错不了。”他说着把鱼放进锅里,“滋啦”一声,油花溅了起来,却没有溅到他身上——他微微侧身避开,动作熟练,显然是做了很多次。他用铲子轻轻按住鱼头,让鱼身均匀受热,鱼皮很快就变成了金黄色,像镀了层金,香味也飘了出来,是鱼皮煎香的味道,混着姜片的香味。
等一面煎好,古月小心翼翼地把鱼翻过来——他用铲子托住鱼身,轻轻一翻,鱼皮完整无损,没有一点破损,另一面也开始煎,很快也变成了金黄色。“煎鱼不能急,要等一面定型了再翻,不然鱼皮会破,卖相不好,口感也差。”他说着把调好的酱料倒进锅里,酱料一接触热油,香味瞬间爆发出来,带着酱香和油香,飘出后厨,传到前厅的周伯鼻子里,周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摸了摸肚子。
古月用铲子轻轻搅动酱料,让酱料均匀地裹在鱼身上,每一片鱼肉都沾到酱料,然后加了半勺生抽、半勺老抽、一勺冰糖——生抽提鲜,老抽上色,冰糖中和酱料的咸味,让味道更柔和。他又放进一颗八角、一小块桂皮、一片香叶,香料的香味很快就融了进去,加了适量的热水——热水没过鱼身的三分之二,“用热水炖,鱼不会变柴,还能让酱料更快入味,要是用冷水,鱼肉会收缩,口感就老了。”
大火烧开后,锅里的汤汁“咕嘟咕嘟”冒泡,古月转小火,盖上锅盖——是他特意定制的杉木锅盖,保温性特别好,盖上去后,香味不会跑出来。“小火慢焖十五分钟,让鱼充分吸收酱料的香味,肉质也会更嫩,不会柴。”他说着靠在旁边的柜子上,擦了擦额角的薄汗,汗珠落在操作台上,他随手用厨房纸擦掉,嘴角带着笑意——能处理这么好的鱼,做出好吃的菜,对他来说是件开心的事,尤其是想到周伯期待的样子,还有大家热闹吃鱼的场景。
前厅里,周伯正拿着笔记本,在上面画着三道鳞的形态,笔尖轻轻划过纸页,画得很认真,连鳞片的纹路都画出来了。他偶尔抬头望向后厨,能看到玻璃门上古月忙碌的影子,有时是在搅拌酱料,有时是在看火候,他嘴角不自觉上扬,还小声嘀咕:“看这架势,就是会做鱼的,肯定好吃。”他摸了摸帆布包,里面的鱼鳞刮和去腥刀安安静静地躺着,像是也在等这道鱼。
就在这时,门口的铜铃又响了,林悦、苏瑶、赵雪、杨思哲、王岛、楚凝一起走了进来,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活蹦乱跳的三道鳞,鱼尾巴甩动,溅出的清水落在地上,像撒了点小珍珠。
“老板啊!我们买鱼回来啦!”楚凝蹦蹦跳跳地跑到后厨门口,举起手里的塑料袋,袋子里的鱼还在动,她的编舞手稿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她连忙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您看!都是新鲜的三道鳞,老李说这是最后几条了,我们运气好,都买完了!您等会儿一起做,我们今天好好吃顿鱼!”
王岛也拎着鱼走过来,钓鱼马甲上的鱼篓还挂着,里面的小鲫鱼还在动:“老李说这几条都是早上刚到的,鲜得很,我特意挑了大的,三斤多一条,跟周伯的一样好!”他说着把鱼放在操作台上,手指碰了碰鱼身:“你看这鱼,鳞亮肉紧,肯定好吃。”
古月从后厨走出来,看到大家手里的鱼,忍不住笑了,眼角都弯了:“行!你们先把鱼放在操作台上,我处理完周伯这条,就帮你们做,保证每条都好吃,不会厚此薄彼。”他指了指旁边的空桌子:“你们先坐,喝点热水,等会儿就好。”
林悦连忙把鱼放在操作台上,掏出她的鲜度检测仪,打开开关,探头对着每条鱼都晃了晃,屏幕上依次跳出“96%鲜度”“97%鲜度”“95%鲜度”的字样,她满意地点点头,声音里满是兴奋:“太好了!都是新鲜的,鲜度都在95%以上,比我上次在超市买的鱼新鲜多了!等会儿做出来肯定好吃!”她还把检测仪递给周伯:“叔,您看,都是好鱼,我们今天有口福了!”
苏瑶和赵雪则帮忙收拾桌子——苏瑶把桌上的碗筷摆整齐,筷子放在碗的右边,勺子放在左边,像在家一样认真;赵雪则翻开速写本,开始画大家拎着鱼的场景,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很快就画出了热闹的画面:王岛举着鱼笑,楚凝蹦蹦跳跳地捡手稿,林悦拿着检测仪,杨思哲帮苏瑶拎着包,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满是生活气息。
十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后厨传来古月的声音:“周伯,您的酱焖三道鳞好啦!”声音里带着点笑意,还混着酱料的香味。
周伯连忙站起身,椅子被碰得往后滑了一点,他快步走到后厨门口——古月正端着一个白色的瓷盘走出来,盘子里放着那条酱焖三道鳞,鱼身裹着浓稠的酱色汤汁,泛着油亮的光,像镀了层琥珀,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葱花还带着点水珠,香味扑鼻而来,勾得人垂涎欲滴。鱼皮完整,没有一点破损,鱼肉被炖得微微张开,露出里面雪白的肉,汤汁浓稠得能挂在鱼身上,没有一点多余的水分,连鱼鳍都炖得软乎乎的,看起来就好吃。
“好香啊!”林悦忍不住凑了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盘子,鼻子还轻轻嗅了嗅,“房东老板,您这酱焖也太成功了吧!汤汁的浓稠度刚好,颜色也好看,金黄金黄的,肯定好吃!我都快流口水了!”
古月把盘子放在周伯面前的桌子上,手指碰了碰盘子边缘,确认不烫了才松手:“叔,您尝尝,看看合不合您的口味,要是觉得淡了,我再加点盐。”
周伯拿起筷子,手指有点抖,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鱼肉——鱼肉很嫩,轻轻一夹就下来了,放进嘴里,没有一点腥味,酱香味很浓郁,却没有盖过鱼本身的鲜味,肉质细嫩,入口即化,汤汁的香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带着点甜味,一点都不腻,连鱼皮都很脆,嚼起来有嚼劲。他闭上眼睛,慢慢咀嚼,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好!太好了!就是这口鲜!肉质弹牙,酱香没盖过鱼本味,比我在家做的还好吃!我在家炖的时候,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原来就是这火候,您这火候掌握得太准了!”他说着又夹了一块,这次连鱼皮一起吃了——鱼皮很脆,带着胶质,吃起来很有嚼劲,“您这煎鱼的火候也刚好,鱼皮脆,鱼肉嫩,没话说!”
就在这时,苏沐橙推门进来了,她穿件米白色的风衣,风衣下摆被风吹起,像只小蝴蝶。她摘下墨镜挂在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手里拎着个剧组的保温杯,杯身上印着“剧组专用”的字样,显然是刚收工就过来了,连妆都没卸,脸上还带着点淡淡的粉底。“焖鱼达人!我听说有酱焖三道鳞,特意赶过来的,给我留条鱼尾巴没?”她走到古月身边,顺手帮他理了理围裙的带子,手指蹭过古月的手腕,语气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她知道古月最疼她,每次做鱼都会给她留最嫩的鱼尾巴,“上次你做的鱼尾巴我没吃够,这次可得给我留大点的,我今天拍了一天戏,饿死了。”
“给你留着呢!”古月笑着点头,伸手帮她拂去风衣上的落叶,“你先坐,我把剩下的鱼处理好,马上就给你做,保证你爱吃,鱼尾巴给你留最大的。”他指了指周伯面前的盘子:“你先尝尝周伯这条,看看好不好吃,不好吃我再给你重做。”
苏沐橙坐在周伯旁边,看着盘子里的三道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手指点了点盘子里的鱼尾巴:“周伯,这鱼好吃吗?我上次在剧组吃的三道鳞,做得一点都不好吃,腥味重得很,我吃了一口就没吃了。”
“好吃!太好吃了!”周伯连忙点头,用筷子夹了一块没刺的鱼肉,递到苏沐橙碗里,“你尝尝,保证不腥,还香!这老板的手艺,绝了!我跑了五家馆子,就这家最好,没白来。”
苏沐橙接过鱼肉,放进嘴里,眼睛瞬间亮了,像发现了宝藏:“哇!真的好吃!比我想象的还嫩,酱香味也刚好,一点都不腻,鱼皮还这么脆!古月,你也太厉害了吧!”她说着又夹了一块,小心地避开鱼刺,吃到鱼籽时惊喜地叫了一声:“哇,还有鱼籽!好香啊,一点都不腥,比我妈做的还好吃!”她边吃边跟周伯聊:“叔,您怎么知道这家馆子的?我以前都没来过,还是听林悦说的。”
周伯笑着把笔记本递给苏沐橙:“我翻老地图找的,上面标着这家会做活鱼,没想到真没骗我,以后我肯定常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古月又陆续做了五条酱焖三道鳞,每条都像第一条一样好吃——鱼皮脆,鱼肉嫩,酱汁浓郁,撒上葱花后,香味飘满了整个餐馆。大家围坐在拼起来的大桌子旁,边吃边聊,热闹得像一家人:林悦边吃边给大家科普三道鳞的营养成分,“你们看这鱼肉,蛋白质含量高,脂肪低,吃了不会胖,还能补蛋白质,特别适合我这种要保持身材的!”苏瑶则给每个人夹鱼肉,尤其是给杨思哲,挑的都是没刺的部位,“阿哲,你多吃点,下午还要去码头,别饿着。”赵雪则在速写本上画着大家吃鱼的场景,有人在笑,有人在聊天,还有人在夹鱼,画面生动得像幅画;杨思哲帮苏瑶剔鱼刺,手指小心翼翼地把鱼刺挑出来,放在骨碟里;王岛则跟周伯聊钓鱼的技巧,“叔,下次我带你去江边钓鱼,那里的三道鳞更多,还更大,钓上来直接给古月做,更鲜!”楚凝边吃边说要把酱焖三道鳞编进舞蹈里,“我要编一段‘鱼之舞’,动作就像鱼在水里游,肯定好看!”苏沐橙则靠在古月身边,时不时喂他一口鱼肉,脸上满是幸福,还跟他聊着剧组的趣事,“今天拍了一场哭戏,我哭了好几遍,导演才满意,现在眼睛还疼呢。”
周伯看着眼前的热闹场景,拿起笔记本,在“第87家:小巷食堂”后面接着写:“酱焖三道鳞,五星推荐。老板手艺好,处理鱼很细致,酱料比例刚好,火候精准。食客热情,像家一样温暖,年轻人很有活力,跟他们一起吃鱼很开心。吃鱼,是一种享受。爱吃鱼,是一种兴趣。”他写完后,合上笔记本,用钢笔压着,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热水,热水暖了肚子,心里也暖暖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他知道,以后这“小巷食堂”,会成为他笔记本里最特别的一页,也会成为他常来的地方。
暮色渐渐降临,餐馆里的灯光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显得格外温馨。灯泡上挂着的小灯笼晃了晃,映得桌子上的鱼盘更亮了。大家吃饱喝足,开始帮忙收拾桌子:林悦和苏瑶收拾碗筷,林悦还不忘把自己的检测仪收进帆布包,苏瑶则把碗碟摞得整整齐齐;赵雪把速写本收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生怕折了;杨思哲帮忙搬椅子,把桌子恢复原样;王岛则帮古月清洗操作台,还跟古月聊钓鱼的事,“下次我钓了鱼就来,你帮我做,咱们一起吃”;楚凝则哼着刚编的舞蹈旋律,手指还在空中比划着舞蹈动作;苏沐橙则靠在古月身边,跟他聊着剧组的趣事,偶尔帮他递个盘子。
周伯背着帆布包,准备离开。他走到古月身边,从笔记本上撕下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他的联系方式,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鱼图案,是他刚才趁着大家聊天时画的。“老板,这是我的电话,下次我再钓了好鱼,还来您这儿做,您可别嫌我麻烦啊!”他的手指有点凉,是因为走了很多路,指尖碰了碰古月的手,“我下次带点我自己腌的咸菜来,配鱼吃,绝了!”
古月接过纸条,小心地折好放进围裙口袋里,笑着点头:“叔,您随时来,我欢迎还来不及呢!下次您来,我给您做个新吃法,比如清蒸三道鳞,保证也好吃,不会让您失望。”他指了指门口:“天黑了,您路上小心点,要是不好走,我送您回去。”
周伯笑着挥手,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家离这儿近,走几步就到了。你忙你的,下次我再来看你做鱼。”他推开木门,铜铃又“叮铃”响了一声,像是在跟他告别。他走在青石板路上,晚风一吹,带着点凉意,却一点都不觉得冷——肚子里装满了热乎乎的酱焖三道鳞,心里也暖暖的。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笔记本,嘴角忍不住上扬,想着下次一定要带更多的老伙计来尝尝,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这“小巷食堂”的温暖,感受一下这道酱焖三道鳞的美味。
餐馆里,古月正靠在门框上,看着苏沐橙在桌子上画鱼形涂鸦——她从包里掏出一支口红,是豆沙色的,在桌子上画了条歪歪扭扭的鱼,鱼眼睛画成了爱心形,旁边还写着“古月牌酱焖三道鳞,天下第一好吃”,字迹也歪歪扭扭的,像个小孩子画的。“你这画的什么呀,跟小孩子画的一样,还用水口红画,等会儿擦不掉怎么办?”古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手指蹭过她的发梢,带着点洗发水的香味。
“本来就是嘛!”苏沐橙抬起头,踮起脚吻了吻他的脸颊,口红在他脸上印了个小小的印子,“你的酱焖三道鳞就是最好吃的,比我吃过的所有鱼都好吃!擦不掉就不擦,让大家都知道这是我画的,是给你的奖励。”她靠在古月怀里,听着里面传来的热闹声——林悦和楚凝在聊舞蹈,苏瑶和赵雪在看速写本,杨思哲和王岛在聊码头的事,心里满是幸福,“你看,一道鱼就能让大家这么开心,多好啊!以后我们常做鱼,让大家常来聚聚。”
古月抱着苏沐橙,抬头望着外面的暮色,天空染成了淡粉色,梧桐叶还在飘落,心里满是感慨:“是啊,吃鱼是一种享受,爱吃鱼是一种兴趣。能给大家做喜欢吃的鱼,看着大家开心,我也开心。”他低头看了看苏沐橙,眼里满是温柔,用手指擦掉脸上的口红印:“以后我会做更多好吃的鱼,清蒸、红烧、酱焖,什么做法都有,让你和大家都能天天开心,天天吃到好鱼。”
门口的铜铃又响了一声,这次是住在隔壁的张阿姨,她探头往里望了望,手里还拎着个菜篮,笑着问:“古月,今天有酱焖三道鳞吗?我刚才路过闻着香,也想尝尝!”
古月笑着点头,抬手招呼张阿姨:“有!刚做好,还热着呢,进来坐!我再给您做一条,保证好吃!”
苏沐橙看着古月忙碌的身影,嘴角忍不住上扬——她知道,这“小巷食堂”里的故事,还会继续,而这道酱焖三道鳞,会成为很多人心里最温暖的记忆。晚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带着点酱香味,还有大家的笑声,飘在老商业街的上空,久久不散,像给这初秋的夜晚,裹了层暖暖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