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青帷车帘,寺庙里的铜铃在薛除浊来的这段时间里,叩响了三声。
他下了马车,却迟迟没有进去,只是用目光扫着那写着思华庙三个字的牌匾。过了一刻钟后,眸光又落在了自己的手镯之上。
她说过很快就会出来的,所以他才答应她,在这里等待。
地上的蚂蚁成群结队的爬行,它们背着食物,有规律的走向路尽头的蚁窝。
薛除浊想,要是这些蚂蚁都回家了,那他就进思华庙,带着厉栀回家。
他站在蚁窝处等待,在第一只蚂蚁即将进入洞中时,一只熟悉的衔珠履踩在那些蚂蚁群身上,吓得残存的几只四处逃窜。
那些蚂蚁,最终没能回家。
“在看什么呢?”
厉栀没看到脚下的蚂蚁,随着薛除浊的目光看去才知道自己踩中了什么,连忙蹭着一旁的草弄干净。
“咦,好恶心。见你站在那里发呆,本来还想吓你一下的。”
薛除浊从那群蚂蚁的尸体上回过神来:“没有发呆。”
他牵起厉栀的手,弯眸:“回家吧,鞋子晚上我会刷干净。”
厉栀靠在他肩膀,抱着他的手臂:“我都说过几次啦,府里又不是没有下人,交给他们就好了。”
薛除浊看着二人的影子交叠,眸光比落日还要温柔:“我也想照顾你。”
直到上了马车,薛除浊也没有问厉栀为什么去了这么久。他们出来时说要有些二人世界,于是便没有带上知书达理。
厉栀躺在坐椅上,用薛除浊的双腿做枕,从出门就放在马车里的包袱中拿出了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按进薛除浊怀里:“拿着,这只有我见过,你应该很想看吧?”
薛除浊看着怀中被厉栀五指握着的东西时,瞳孔睁大,将那东西拿了过来。
他手有些颤抖,厉栀乐的不行:“就这点出息呀?”
其实也就厉栀敢这样了,毕竟常人是不会拿着圣旨到处跑的。
薛除浊没有说话,他将圣旨摊开,看着上面的字迹,面上表情越来越丰富多彩。
这是皇帝给他们赐婚的圣旨。
见到上面印着的龙印后,薛除浊感觉自己以往的痛苦好像在一瞬间消失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可以原谅一切。
多年来不被待见的苦楚,对皇帝隐隐的怨恨与憎恶,在这道圣旨出现时,便觉得也不是没有那么难原谅。
薛除浊本来想在薛听澜登上皇位之时让皇帝死的痛苦一些,至少要让他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蛊虫分食。
现在想来,也不是不可以让他死个痛快。
厉栀又看见薛除浊的笑了,他的表情和平时她亲他一口时所展现的一模一样,好像这种抿嘴笑,弯着眸子,就已经是他最高兴的时候了,多的也再表现不出来。
“我每次看见你笑都很期待,期待能看到你真正高兴,开怀大笑的样子。”厉栀冷不丁的开口,直到薛除浊低头,将那明亮的眸子放在她身上,才继续说道,
“但你每次都是偷偷的笑,不像常人一般笑的开怀,仿佛在害怕老天会抢走你眼前的幸福一般。”
厉栀捧住薛除浊的脸,抬起一些身子蹭了蹭他握住圣旨的手,“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听见你开怀大笑,因为,我想让你一辈子都不用害怕失去幸福。”
张天师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厉栀在他抛出两个选择时,想了好久好久。
张天师也并不是没有用的,他在她临走前才说了一句有用的话。
那便是,杀了薛除浊,她会后悔的。
想到这里,厉栀搂住薛除浊的腰,将脸埋在他的小腹上。
薛除浊将圣旨郑重的放好,手盖在她仅仅露出来的半张脸上,靠近她的耳朵:“你怎么了?”
她好像又在难过。
厉栀摇头:“我开心。和张天师聊完之后,我找到自己的心之所向了。”
“我根本不舍得和你分开。”
薛除浊牵起厉栀的头发,缠绕在指尖,寂静的马车内,他能够听见自己躁动的心跳声。
他说:“我也是。”
*
日子临近婚期,薛除浊越来越粘人,他听说成婚前一夜不能见到厉栀,巴不得在这几天时时刻刻黏在她身上。
同时他也很焦虑,焦虑到每晚都睡不着,厉栀好几次被他在半夜中弄醒,不耐烦的睁眼问他要干嘛。
他说要她扇她一巴掌,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厉栀一晚上最少要扇三次,有一次被惹恼了晚上直接将他踹在门外睡。
这些日子厉栀害怕厉初昕会使用积分朝她动什么手脚,于是在她房屋附近,能够听见心声的范围处,安了个秋千。
听她与系统的心声,厉初昕不忙的这些日子都在学习,用系统兑换了很多叫什么“增长智慧”的奖励,让她能更好的面对政事。
相应的,这种奖励的积分也用的比较多,她们还说薛除浊是个蠢蛋,不用攻略就爱她爱的死去活来。
那可不。
厉栀这些日子也没有闲着,为了让厉初昕放松警惕,她哄了薛除浊许久,才让他答应去跟厉初昕接触,时不时给她送一些手作的玩具,衣物,和甜食示好。
当然,这些都是在外面买的。
她还让薛除浊写了一封道歉信给厉初昕,同她说:和厉栀成婚,只是为了离你近一些。请原谅我,我会在你身后默默守护你。
当时厉栀就躲在暗处,听见了厉初昕与系统的嘲笑与得意。所以她每每看见厉栀时,除了不耐烦之外,什么都没有做,只顾着提升自己,更多的时候还是在屋内看书。
这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