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2000年2月最后那几天,NbA赛季露出了它最磨人的一面。对于那些想在季后赛里搞点动静的队伍来说,这段日子就像一场避不开的漫长刑罚。洛杉矶快船这回摊上了七连客,地图上画出一条从东海岸甩到中西部的曲折线,对手里头有硬骨头,也有那些虽然没戏但拼起命来能咬你一口的年轻球队。
更衣室里,不知道谁嘟囔了一句“这赛程真他妈见鬼”,没人接话。大家默默收拾着装备,往大巴上搬。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得习惯飞机引擎的嗡鸣、大巴座椅上永远调整不好的靠背、还有那些酒店房间里消毒水都盖不住的陌生味道。每个球馆的篮筐高度理论上都一样,但手感这东西,邪门得很。
杰里·斯隆教练在登机前,把所有人聚拢,话不多,但每个字都像砸在地上:“都给我记住,这时候掉链子,前面几十场就算白玩。别指望到了别人地盘还能舒舒服服打球。”
第一站,费城。富国银行中心馆里那动静,能把人耳膜震麻。阿伦·艾弗森,那个穿着3号球衣的小个子,像一道黑色闪电在人群中穿梭。他的过人快得让人眼花,球鞋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抛向空中,哪怕摔得再狠,爬起来的速度也没慢过。记分牌上,他的得分数字疯狂跳动,最终停在40分。
快船的替补席上,有人低声骂了句脏话。但场上,科比只是抿着嘴,眼神死死盯着前方。你飙分,我也能飙。但光这样不够。斯隆在场边打着手势,嗓门早就喊哑了:“夹击!延阻!别让他带动其他人!” 布鲁斯·鲍文像块牛皮糖黏在艾弗森身上,每一次接触都充满火药味。比赛最后几十秒,空气像是凝固了,比分交替上升。就在艾弗森准备再次启动时,鲍文鬼魅般伸手一掏,球丢了!埃弗里·约翰逊控住球,被犯规,站上罚球线。老将的手稳得像磐石,两罚全中。当终场哨响,快船队员几乎是互相搀扶着走下场的,赢是赢了,但感觉像脱了层皮。
背靠背打底特律。奥本山宫殿球馆的味道都不一样,那是铁锈、机油和汗水混合的硬汉气息。这里的比赛不像费城那样炫目,更像是一场泥地里的摔跤。肌肉碰撞的闷响此起彼伏,裁判的哨子时响时不响。活塞的人恨不得每次防守都把你从空中拽下来。
本·华莱士,这个平时话不多,训练却比谁都狠的汉子,眼睛里冒着火。他一次次跃起,把那些看似必进的球狠狠扇飞,篮板球像磁铁一样吸在他手里。10分,20篮板,5盖帽——数据栏被他填得满满当当。科比在进攻端被重点照顾,动作都变形了,但关键时刻,他还是能用一种近乎别扭的姿势把球扔进篮筐。更衣室里,大本默默用冰袋敷着撞得青紫的胳膊,没人去打扰他。
刚到印第安纳,疲惫感就像湿透的衣服贴在每个人身上。雷吉·米勒,那个瘦得像竹竿却拥有一颗杀手心脏的老家伙,又站在了对面。和圣诞大战那晚如出一辙的剧本,比分咬得人牙关发酸。这回,站出来的不是科比,也不是大本。
是昌西·比卢普斯。
这个年轻人,平时被斯隆骂得最多,说他防守选位差,进攻太犹豫。但第四节,当步行者掀起反扑浪潮时,他接球,面前三米没人。投吗?他犹豫了零点一秒,想起训练时投过的成千上万次。出手。球划出弧线,空心入网。下一个回合,几乎一模一样的位置,他再次接球,这次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出手——又进了!连续两记三分,像两盆冰水,浇灭了对手刚刚燃起的火焰。替补席瞬间炸了,斯隆教练紧紧攥着的拳头,也微微松开了些。
旅途还在继续。训练只能在客队那通常不算宽敞的场馆里挤时间进行。斯隆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他只能靠吼和大幅度的肢体动作来表达愤怒。“轮转!轮转!你们的腿是灌了铅吗?”“篮板!卡位!用屁股,不是用眼睛!”“失误,又是他妈的失误!” 汗水滴在地板上,很快就被工作人员拖掉。
林凡在洛杉矶的办公室里,电话成了热线。每天他都要和Rc·布福德、杰里·斯隆通话,了解的不只是胜负,更是球员的身体状态和情绪。“快船实验室”派出的理疗师团队成了最忙碌的人,赛后,酒店会议室临时改成的理疗室里总是躺满了人。筋膜枪嗡嗡作响,冰桶里冒着寒气,空气里弥漫着药膏和舒缓精油混合的、有些刺鼻也令人安心的味道。
这段旅程,像把球队扔进了一个高压熔炉。骨头像散了架,肌肉酸胀得像过度发酵的面团,生物钟彻底乱套。但最终,他们撑下来了。6胜1负。不只是赢了该赢的球,而是在那些眼看就要崩盘的夜晚,总有人能莫名其妙地站出来。有时候是鲍比·杰克逊抱着球像炮弹一样冲进内线,打乱对方的阵型;有时候是萨姆·珀金斯,这个老家伙,在所有人都喘不上气的时候,慢悠悠地溜到三分线外,手起刀落;有时候是劳伊·奥特,玩命地冲抢那些五五开的机会球。
当飞机终于降落在洛杉矶,透过舷窗看到熟悉的灯火时,机舱里异常安静。没有人欢呼,大多数人只是瘫在座椅里沉沉睡着。但一种东西在悄然生长,那是一种经历过共同磨难后才会有的沉默的信任。
联盟里那些还在观望的人,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洛杉矶快船,不再是那支偶尔能咬人一口的黑马了。他们用这段最艰难的旅程,给自己淬了火,成了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他们的稳定,不是靠运气,是靠每一天枯燥的训练,是靠那些背后不为人知的科学手段,更是靠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确实存在于更衣室里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