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尖碑”内部大厅,乳白色的光流如同奔涌的星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墙壁上奔腾汇聚,发出低沉而恢弘的嗡鸣。庞大的能量从碑体深处被抽取,疯狂注入中央悬浮的平台。平台上方,那条通往太阳系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不稳定超空间通道虚影,正剧烈地扭曲、震荡,边缘不断崩裂出细碎的能量闪电,仿佛随时会彻底瓦解。
“逆流归航”协议已启动,没有回头路。
阿亮和李芸死死抓住平台边缘冰冷的栏杆,身体在剧烈的能量波动中不受控制地颤抖。他们看着舷窗外那条如同通往地狱的裂痕通道,感受着“方尖碑”整体传来的、仿佛要解体的呻吟,脸色惨白如纸,但眼中却燃烧着与故土同焚的决绝。回家!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必死之局!
维生舱内,江辰的身体在庞大的能量灌注下剧烈抽搐,他手腕上的“星璇”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表盘上的裂纹仿佛在燃烧,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过载警报,他的生命曲线在疯狂跳动,意识在无尽的痛苦风暴中沉浮。旁边的“零”也发出压抑的呻吟,乳白色的光晕变得炽亮而混乱,与“星璇”的光芒激烈地交织、碰撞,试图稳定那狂暴的能量流。
“……通道稳定性……持续下降……10%……9%……”“回音”微弱的声音在能量风暴中断断续续,带着绝望,“……‘信标’与‘核’的共鸣……不足以……完全锚定通道……外部……检测到……强大……干扰源……是……‘虚空之影’……的……空间锚定力场……他们……发现了我们!”
话音未落——
轰!!!!!!!
整个“方尖碑”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舷窗外那条不稳定的通道虚影,靠近太阳系的一端,猛地被数道撕裂空间的、充满恶意的暗红色能量触手缠绕、拉扯!通道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声,大片区域瞬间黯淡、塌陷!
“他们……在攻击通道!想把我们……湮灭在超空间里!”阿亮目眦欲裂,嘶声吼道。
“……能量过载……结构损伤……无法维持……长时间……航行……”“回音”的声音带着杂乱的电流音,“……必须……强行……完成……最后跳跃……坐标……将出现……巨大偏差……”
偏差?会偏到哪里?地球轨道?还是直接跳进恒星?或者……更可怕的虚空?
没有时间思考了!
“跳!立刻跳!”阿亮用尽全身力气咆哮。
“……执行……最终……跃迁!”
“方尖碑”核心爆发出太阳般刺目的白光,将整个大厅,连同其中的探测艇、维生舱和所有人,彻底吞噬!那股庞大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裹挟着一切,狠狠撞入那条即将崩溃的超空间通道!
天旋地转!灵魂剥离!
比来时强烈千百倍的撕扯感瞬间降临!阿亮和李芸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扔进了黑洞视界,被无限拉长、碾碎,又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维生舱内的江辰和“零”更是首当其冲,承受着最直接的能量冲击和空间扭曲!
在这超越极限的痛苦中,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或许是濒死的刺激,或许是“星璇”与“零”在绝境中本能的共鸣,又或许是“方尖碑”那古老能量场的某种催化……江辰那沉沦在无尽黑暗和痛苦风暴中的意识碎片,仿佛被一道微弱却坚定的蓝光强行聚拢!
他“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灵魂!他“看”到了那条布满裂痕、被暗红触手撕扯的光芒通道!他“看”到了通道尽头那片被不祥阴影笼罩的、熟悉的太阳系星图!他“看”到了那个被暗红脉络缠绕的、岌岌可危的蓝色星球——地球!
家!
一个意念,如同本能般从他意识深处迸发!不是语言,而是一股纯粹的、不容置疑的“秩序”意志,通过“星璇”作为放大器,轰然爆发!
“定!”
嗡——!!!
幽蓝色的光芒以江辰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扩散,瞬间抚平了周围狂暴的能量乱流!那条即将崩溃的通道,在这股突如其来的、精纯到极致的“秩序”力量加持下,竟然出现了短暂的稳定!虽然依旧布满裂痕,但崩解的趋势被硬生生止住!
与此同时,“零”似乎感应到了江辰的意志,她周身的乳白色光晕不再混乱,而是变得无比凝聚、柔和,如同母亲的怀抱,轻轻包裹住江辰那爆发的、充满破坏性的秩序之力,进行着引导和缓冲,让这股力量更加稳定、持久地作用于通道!
“信标”与“共鸣之核”的协同,在生死关头,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奇迹般的稳定只持续了不到三秒,但对于超空间跳跃而言,已是决定性的瞬间!
砰!!!!!!!
一声无法形容的、仿佛宇宙大爆炸般的巨响在灵魂深处炸开!所有的撕扯感、光芒、声音瞬间消失!
黑暗。死寂。
然后,是难以忍受的失重感和剧烈的撞击!
探测艇(连同部分“方尖碑”的碎片结构)如同被吐出的石子,从虚空中狠狠砸出,翻滚着撞上了某个坚硬的物体,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扭曲声!艇内所有灯光瞬间熄灭,仪器爆裂,碎片横飞!
阿亮和李芸在巨大的惯性下被狠狠抛飞,重重撞在舱壁上,瞬间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阿亮被刺骨的寒冷和肺部火辣辣的疼痛呛醒。他咳出几口带血的唾沫,挣扎着睁开肿胀的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应急灯微弱的光芒,映照出艇内如同被龙卷风肆虐过的狼藉景象。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血腥和金属烧焦的恶臭。
“芸姐……辰哥……零姐……”他嘶哑地呼唤,声音微弱得自己都听不清。
他挣扎着爬起,摸索着找到一支摔裂的强光手电。光束扫过,他看到李芸倒在不远处,额角流血,昏迷不醒。他连滚带爬地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有气!他稍微松了口气,又急忙看向货舱。
货舱的情况更糟。维生舱的强化玻璃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但万幸没有彻底破裂。舱内,江辰和“零”依旧昏迷,生命监测仪大部分黑屏,仅存的几个屏幕显示的数据极其微弱且混乱,但……代表生命的心跳曲线,还在跳动!
他们还活着!
阿亮稍微安心,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踉跄着爬到舷窗前,用手电向外照去。
下一刻,他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舷窗外,不是熟悉的星空,也不是地球。那是一片……破碎、死寂、漂浮着无数战舰残骸和小行星碎片的……宇宙坟场!远处,一颗只剩下半边的、如同被啃噬过的巨大气态行星,静静地悬浮在黑暗中,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更远处,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暗红色光芒的星云旋涡——那里,似乎是太阳系的方向,但被这片破碎星域隔绝了。
他们……没有回到地球轨道。他们跳偏了!跳到了这片未知的、充满毁灭痕迹的星域!
这里是什么地方?战争遗迹?还是……“虚空之影”肆虐过的区域?
就在这时,探测艇残存的、功率极低的被动扫描仪,突然发出了极其微弱的提示音。屏幕上,一个微小的、几乎被背景噪音淹没的信号点,在远处一片较大的残骸带中闪烁了一下。
有信号?这里……还有别的存在?
阿亮的心猛地揪紧。是敌是友?
希望与危机,再次在这片陌生的死亡星域中,悄然降临。星火归途,第一步,便已踏入未知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