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康那冰冷刺骨的警告,如同腊月的寒风,瞬间吹散了刘新建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他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李达康带着人,如同一阵旋风般离去,留下一地狼藉和那个瘫软如泥的财务总监马文东。
“检察院……”
这三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刘新建的心口上。他浑身一个激灵,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知道,李达康不是在开玩笑。这个为了Gdp可以不顾一切的“李善人”,一旦疯起来,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他今天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纪委叫来,明天就真的敢把检察院叫来!
刘新建踉踉跄跄地回到自己的董事长办公室,反手“砰”的一声把门锁上。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感觉双腿还在发软,整个人顺着门板滑坐在了地毯上。
他那点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和得意,在李达康毫不留情的铁腕手段面前,被砸得粉碎。
他错了,他错得离谱!
他以为这个从京城来的林辰是个只懂经济的技术官僚,以为只要把账面做得漂亮,就能蒙混过关。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改革?改个屁!
这分明就是冲着他,冲着赵家来的!那份看起来专业无比的改革方案,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杀招,是这毫不留情的查账!
而李达康,这个曾经赵立春书记一手提拔起来的大秘,竟然成了对方最锋利的一把刀!
“白眼狼!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刘新建低声咒骂着,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哆哆嗦嗦地抽出一根,却点了好几次才点着。他猛吸了一大口,尼古丁带来的短暂镇定,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了一些。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这件事必须马上告诉赵瑞龙!
他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部红色的加密电话,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男男女女的嬉笑声。
“喂?谁啊?不知道老子正忙着吗?”赵瑞龙不耐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龙哥,是我,新建。”刘新建的声音有些干涩。
“哦,新建啊,”赵瑞龙的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傲慢,“什么事?油气集团那边,你配合得不错嘛,我可都听说了,你在会上把那个姓林的捧上天了。”
刘新建听着这话,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更是憋屈到了极点。他强压着怒火和恐惧,压低声音说道:“龙哥,出事了!出大事了!”
电话那头的赵瑞龙似乎愣了一下,音乐声小了下去,他好像走到了一个安静点的地方。“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李达康!是李达康!”刘新建的声音都在发抖,“他今天……他今天带着市公安局的赵东来,直接冲进了我们集团的财务中心!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的财务总监马文东给带走了!让纪委的人带走的!”
“什么?!”赵瑞龙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充满了震惊和暴怒,“你说什么?!李达康那个狗娘养的,他敢?!”
“千真万确!龙哥!他当着我的面,说……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来的就不是纪委,是检察院了!”刘新建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操!他妈的!”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赵瑞龙的咆哮声透过听筒,震得刘新建耳朵嗡嗡作响。
“李达康!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我爸当年真是瞎了眼,怎么就提拔了这么个东西!他忘了自己是怎么爬上去的吗?没有我爸,他现在还在哪个山沟里当县长呢!他敢动我的人?他想死吗?!”
赵瑞龙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一连串污秽不堪的咒骂,显示出他此刻的失态和狂怒。
刘新建大气都不敢喘,任由赵瑞龙发泄着。他知道,这位太子爷顺风顺水惯了,何曾受过这种气。
过了好一会儿,赵瑞龙的喘息声才渐渐平复下来。他的偏执开始发作了。
“那个姓马的……他嘴巴牢不牢?他知道多少事?他会不会乱说?”
“龙哥,您放心。”刘新建赶紧解释道,“马文东是我们的老人了,他儿子出国留学还是我帮的忙,他不敢乱咬的。而且……就算他顶不住,也没事。”
刘新建试图用自己精心布置的防线来安抚赵瑞龙,也安抚自己:“我早就跟您汇报过,所有的账,都经过了最高明的处理。每一笔资金往来,都走了几十道手,穿了几十个壳,就算把全世界的会计师都请来,也绝对查不出问题!账面上,我们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干净?干净个屁!”赵瑞龙却不像他那么乐观,怒气未消地吼道,“要是真干净,李达康那个疯狗会这么咬着不放?那个从京城来的林辰,你以为他是傻子吗?他们肯定是从别的什么地方嗅到味儿了!”
刘新建的心又沉了下去。是啊,如果真的万无一失,李达康何必搞出这么大阵仗?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刘新建的声音里带上了绝望。
“怎么办?我他妈怎么知道怎么办!”赵瑞龙烦躁地吼了一句,随即又压低了声音,“你,给老子稳住!油气集团是你的一亩三分地,绝对不能乱!不管他们怎么查,你都一口咬定,集团经营一切合法合规!把姿态做足,就说坚决拥护改革,配合调查!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
“至于李达康那个王八蛋……”赵瑞龙的声音变得阴冷无比,“他想跟我玩,他还嫩了点!这件事,我得马上给我爸打电话!我倒要看看,他李达康的翅膀,到底有多硬!”
说完,赵瑞龙“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刘新建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衬衫。他知道,一场真正的风暴,已经来了。而他,就是那个站在风暴最中心,随时可能被撕成碎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