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的动荡,如同一块投入欧洲池塘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迅速扩散至每一个角落。
土伦港。
这座重要的海军基地,此刻却笼罩在惊恐与混乱之中。
保王党势力在英国和西班牙舰队的支持下,控制了港口,升起了波旁王朝的百合花旗,宣布土伦不再效忠巴黎的“弑君政权”。
革命军仓促组织的围困屡次受挫。
那些来自巴黎的政治委员们除了挥舞法令和高喊口号,对真正的攻城略地一筹莫展。士兵们士气低落,火炮的安置杂乱无章,进攻组织得如同儿戏。
港内的英国战舰甚至能悠闲地用侧舷炮火轰击革命军的阵地,仿佛在进行日常的炮术练习。
指挥部里,烟雾缭绕,争吵声几乎要掀翻帐篷。
“必须再次发起强攻!用无畏的革命意志碾碎他们!”一个来自巴黎的委员脸红脖子粗地挥舞着拳头。
“拿什么进攻?士兵们已经饿了两天了!我们的炮弹都快打光了!”一位本地出身的将军愤怒地拍着桌子。
“是怯懦!是你们这些旧军官骨子里的投降主义在作祟!” “胡说八道!你们这些……” 就在争吵愈演愈烈之际,帐篷的门帘被猛地掀开。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他个子不高,甚至有些矮小,穿着一身略显宽大、风尘仆仆的炮兵少校军服,帽子压得很低,但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他身上那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冷静与锐气。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神。
深邃,明亮,像鹰一样锐利,扫过帐篷内争吵的众人时,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
争吵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你是谁?”那位巴黎委员皱着眉头,不满地问道。
年轻人没有立即回答。
他径直走到铺着土伦港地图的桌前,目光快速而精准地扫过地图上的每一个标注,手指在上面划过几道关键的线条。
然后,他才抬起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拿破仑·波拿巴。波拿巴少校。”
他的目光扫过帐篷内每一位军官和委员。
“你们现在的战术,愚蠢得令人发指。”
“什么?!”
几位将军顿时勃然大怒。
拿破仑毫不理会,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一个关键的位置——埃吉耶特要塞。
“看这里。你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正面港口和城区,却完全忽略了这座可以俯视整个内外港区的制高点。”
“英国人为什么能如此肆无忌惮?因为他们控制着这里,他们的观测员可以指引舰队炮火精确覆盖你们的每一次进攻路线。”
他的语速极快,逻辑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子弹一样击中现状的要害。
“想要拿下土伦,不需要用士兵的血肉去填满敌人的壕沟。”
“只需要,集中我们所有的火炮——我说的是所有——秘密移动到这个位置。”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刁钻的突击路线。
“然后,”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爆发出慑人的光芒。
“轰垮埃吉耶特要塞,把英国人的眼睛挖掉!” “接着,利用要塞的火炮,反过来轰击港内那些挤在一起的敌舰!它们将是最好的靶子!” 帐篷内一片寂静。
几位经验丰富的将军看着地图,又看了看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小少校,眼中先是震惊,随即慢慢浮现出恍然大悟和极度钦佩的神色。
这个计划……太大胆,太刁钻,也太精准了!完全跳出了常规攻防的思维定式! “可是……调动所有火炮,需要时间,如何保证秘密进行?敌人如果察觉……”一位将军忍不住提出疑问。
“所以需要佯攻。”拿破仑立刻接口,仿佛早已料到所有问题,“在主阵地持续施加压力,吸引他们的全部注意力。
真正的杀招,必须快如闪电!” 他转向那位巴黎委员,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 “先生,请立刻授权我指挥这次行动。我需要绝对的指挥权,不受任何干扰。”
那委员被他强大的气场慑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土伦战场出现了诡异的变化。
革命军在正面战场的进攻变得更加“疯狂”和“不计代价”,吸引了保王党和英国守军的全部注意力。
而 meanwhile,黑夜和浓雾的掩护下,一支由拿破仑亲自督战的炮兵部队,如同沉默的巨蟒,沿着险峻的小路,将一门门沉重的大炮艰难地拖拽到了埃吉耶特要塞下方的预设阵地。
整个过程,冷静,高效,如同精密机器的运转。
拿破仑事无巨靡,亲自检查每一门炮的位置,计算射角,分配弹药。
他的存在,让原本士气低落的炮兵们莫名的有了主心骨。
总攻的时刻到了。
这是一个雾气朦胧的清晨。
港内的英国水兵甚至还在甲板上悠闲地喝着早餐的咖啡。
突然! 轰!轰轰轰! 如同晴天霹雳!来自埃吉耶特方向的重炮怒吼瞬间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密集的、经过精确计算的炮弹如同冰雹般砸落在毫无防备的埃吉耶特要塞上!碎石纷飞,火光冲天!
英军的观测所、炮位在第一时间就被凶猛准确的火力覆盖、摧毁!
港内的英国舰队顿时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失去了岸基炮火的指引和掩护,他们庞大的战舰成了搁浅的鲸鱼! “开火!所有火炮!目标敌舰!”
拿破仑站在炮位上,冰冷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只有绝对的计算与掌控。 革命军的所有火炮,按照他的指令,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
炮弹划过优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入港内,掀起巨大的水柱,随后便是木屑横飞、战舰燃烧的惨烈景象!
土伦港,变成了一片火海。
保王党和英西联军的士气瞬间崩溃。
胜利,来得如此迅速和彻底。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飞向巴黎,也飞向了凡尔赛。
镜厅。
一份关于土伦大捷的紧急军情被呈递上来,里面详细描述了整个战斗过程,并重点提到了一个名字——拿破仑·波拿巴。
玛丽看完报告,绝美的脸庞上浮现出凝重。
“一场经典的、足以写入教科书的炮兵突袭战。
精准,狠辣,完全利用了敌人的思维盲区。”
她将报告递给刑天,“这个波拿巴……他是个军事天才。
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神力的凡人军事天才。”
刑天接过报告,目光扫过那些文字,尤其是在“拿破仑·波拿巴”这个名字上停留了片刻。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打扰的不悦,反而缓缓露出一丝……兴趣。
就像一头猛虎,听到了另一头足够强壮的猎物的低吼。
“有趣的凡人。”
他放下报告,看向窗外,目光似乎已经穿越了空间,落在了那座正在燃烧的港口。
“传令。”
“让我们在南方的眼睛,盯紧这只‘科西嘉的雄鹰’。”
“本尊很想看看,他接下来,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凡间的战争,开始变得有点意思了。
而刑天不知道的是,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土伦的拿破仑,正在擦拭着一门烫人的炮管。
他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望向北方凡尔赛宫的方向,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冰冷的、跃跃欲试的战意。
他似乎也感应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的对手,已经注意到了他。
时代的车轮,因为两颗巨星的同时闪耀,发出了沉重的、注定要碰撞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