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珩上任后休沐之日难得主动来明楼,今日来了,碰巧就遇上了出门准备给林瑾舟和纪梨挑贺礼的沈昭月。
沈昭月逛完一圈都没买到自己想要,瞧着快晌午了,正好珍宝阁离明楼也近,想着吃了再逛逛,结果刚进门就撞见正要上楼的顾砚珩,沈昭月出声叫住他。
“顾砚珩!”
可上男子像是没听到一般,眉头紧皱,上楼的脚步没有任何停留。沈昭月并未追过去,而是走向明楼的掌柜。
“钱掌柜,你家主子最近这是怎么了,一脸愁容,之前遇到他的时候好几次叫他,他都像今日这般。”
钱掌柜也不知道啊,主子本来这段时日就没怎么来明楼,上一次来还是在乞巧节那日和郡主一起来的。
“回郡主,小的也不知道,主子许久不来明楼了,或许您可以让暗三去问问清风青玉他们,他们每日都跟在主子身边,应当清楚些。”
沈昭月闻言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点了菜便带着春华和冬序上楼了。沈昭月轻车熟路的进了明月阁,冬序刚将门推开,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道凛冽淡漠的呵斥声。
“出去!”
沈昭月跨入屋内的脚步顿住,屏风挡住了屋内人的身影,沈昭月也看不真切,冬序以为自己推错房门还特意退回去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确实挂的明月阁的牌子。
“郡主,这——”
沈昭月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只是这声音太冷了,与自己平日里听到又不一样,沈昭月出声语气带着试探的说出那个名字。
“顾砚珩?”
屋内的人听到女子的声音,眼神微动,脸上的霜寒散去,就连轮廓也变得柔和。顾砚珩从座椅上起身向门外走去,绕过屏风,少女言笑晏晏的模样映入眼帘,这一刻顾砚珩是想什么都不再顾忌的上去将人揽入怀里,可到最后这个想法还是被他抑制了,脸上早已换上温和的笑意。
“郡主,抱歉,一时不察走错了厢房。”顾砚珩见几人站在门口,这才察觉到不对,抬眸去看门外挂的牌子,等看到明月阁三个字才知道自己刚才走错了。
“没事,整个明楼都是你的,你用过午膳了吗?”沈昭月并不在意这些,况且明月阁也并不是自己的专属,并未写自己的名字。
顾砚珩摇摇头,他来明楼就是来用午膳的,顺便尝尝前些日子的新菜。
“那一起?”
“好。”
沈昭月迈步走进去,将春华和冬序留在屏风外。
“你俩跟着我逛了这么久也累了,不用跟过来伺候了,你们先照顾好自己的肚子吧,待会儿可能还要继续哦!”
春华和冬序的肚子在踏进明楼,不准确的说是沈昭月说要去明楼的时候就已经饿了,沈昭月爱吃明楼的菜,她们这些伺候她的侍女自然也能沾点光,吃上一些,沈昭月一提起明楼,她们就感觉菜的香味已经在自己鼻腔蔓延了。
“是,奴婢遵命。”
不多时,掌柜就带着人上菜了,虽然沈昭月说不用她们伺候,让两人好好吃饭,还特地赏了两人菜,但始终沈昭月是主子,她们是奴婢,总不能自己比主子还吃得慢不是,两人用最小的动静,最快的速度吃完,就在屏风外候着了,钱掌柜还贴心的给两人搬了凳子,春华和掌柜道谢,掌柜直摆手说不用,心里想的是,这么好的机会,主子应该和郡主多聊会儿。
“你今日怎么没和表哥他们去打击鞠?这汤不错。”
“今日难得休沐,想着许久没来明楼看看了,况且瑾舟组的局叫的人都是成双成对的,郡主也没去,我一个人怎么和瑾舟孟浔他们对打,一打四我可不行,郡主喜欢就好。”
自从上次乞巧节顾砚珩发现沈昭月猜到了自己的心思,而且对方也并不反感自己的靠近,顾砚珩和沈昭月说话就从以前的暗暗暗示,变成了暗暗明示了,但最后那层窗户纸始终没捅破,两人都在拉扯。
沈昭月自然也听出了顾砚珩话里的意思,唇角上扬,看向顾砚珩的眼睛带着不可明说的意味,
“难道我去了,顾大人就可以一打四了?”
沈昭月抬手将自己的耳边的碎发勾着耳后,随后靠在桌面用手撑着下颌看着对方,衣袖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如玉般的肌肤。
寻常的语气寻常的表情,可不知为何在顾砚珩这次却品出一股撩人的魔力,让他心中一颤。
顾砚珩移开视线刻意不去看少女的那双眼睛还有裸露在外的凝脂般的肌肤。
“在下自是不能一打四,但若郡主愿意帮在下,那二打四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顾大人对本郡主就这么有信心?”沈昭月微微歪头,慵懒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
顾砚珩看着窗外的景色,喧嚣的街道,但脑海里全是少女的声音,还有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顾砚珩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需要通过掐大腿来令自己冷静。
“之前就听瑾舟说过,郡主的击鞠技艺一绝,连瑾舟都称赞 ,郡主定是厉害的。”
“那顾大人呢?顾大人厉害吗?”
“若是郡主愿意与在下一起并肩的话,二打四绰绰有余。”
“那看来这样的盛景终究是要错过了,顾大人说的两位可都没去。”沈昭月脸上满是遗憾,但眼尾上翘,眼里噙着笑意。
一个话题聊完,两人也吃了个七分饱,沈昭月看着自己桌子上盘子里的菜还有这么多,再看看顾砚珩的基本上都吃完了,有些尴尬的抬手摸摸自己的鼻尖,掌柜适时的进来带着人将盘子收走。
“郡主在此歇会儿,在下还有些事,先告退了。”
顾砚珩是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吃不消,他觉得今日或许是因为饮了酒的缘故,和沈昭月说话整个人总是容易莫名的红温。
可顾砚珩的此举在沈昭月看来却是在逃避什么,即便顾砚珩今日与自己说话的时候云淡风轻,极力隐藏,但她还是能察觉出来对方兴致不高。因此在顾砚珩起身要离开的时候,沈昭月叫住了他。
“顾砚珩,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顾砚珩身形一顿,有一瞬的僵硬,竭力的伪装出现了一丝裂痕。也就怔愣一刹那,顾砚珩的脸上再次浮现笑意。
“在下怎么会有心事?应当是郡主您想多了。”
“是吗?可是自从哥哥大婚那日过后你就老是走神,很多时候叫你你也没有回应,那这些你又该怎么解释呢?”
“我只是在思考前几日的案子,一名男子毒杀正妻的案子。”
“那个男子是威远侯?”沈昭月的话令顾砚珩瞳孔紧缩,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现在可以坐下来好好说了吗?”沈昭月向顾砚珩走近,站在与他半步的距离,顾砚珩低头就能看到对方眼里的担忧和关切,沈昭月歪头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应。
顾砚珩最后选择重新坐回椅子,那些自己压制隐藏已久的情绪也不再掩饰,
“冬序,春华,将门关好,在门内守着也不许进来。”
沈昭月吩咐完转身绕过屏风进了里屋,坐在了顾砚珩对面,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我母亲陆霜是沂南陆家家主的嫡女,在她十六岁的时候,随父母上京参加当时还是世子的英国公的婚礼,外祖父与老国公有同窗之谊,亦是知己好友,就是在那场婚宴上,母亲遇到顾明远,我祖父自小就将顾明远当世子,未来侯府的继承人培养,或许他也遗传到了祖父祖母的天赋,文韬武略,样样出类拔萃,当时的他在京中也是惊才绝艳,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又恰好刚刚立了军功,自然成了京中贵女夫人谈论的对象,只要他一出现,贵女的目光总会不由得被他吸引,我母亲也不例外,只是相比较于其他贵女来说,我母亲是幸运的,但又是不幸的,幸运的是她得偿所愿,嫁给了自己心仪的男子,不幸的是那男子可能从未爱过她。呵!”
顾砚珩只觉得母亲可怜,被这个男人骗了一辈子,最后还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
“我一直怀疑我母亲的死有问题,但我也只是怀疑冯嫣做了什么,直到前几日我找到了我母亲离世那日给她诊脉的大夫,还有在冯嫣当家后被发卖出去的一个我母亲院里伺候的丫鬟,从他们口中我才拼凑出了关于我母亲离世的真相。”
“我母亲离世确实是因为中毒毒发生亡,冯氏并未下毒,她只是在我母亲的药里多加了一味药,而且也就只加了一次,可就是那位药引发了我母亲体内的毒,最后我母亲才会突然病逝,你知道那个毒叫什么吗?叫愿回,这毒我当年听在外游历醉心医术的舅舅说过,他说这毒来自西域,当年顾明远随祖父出征去的也是西域,愿回是通过行房事下入对方体内,日益累积,你说顾明远爱过我母亲吗?”
听完顾砚珩的话,沈昭月看着眼神支离破碎的顾砚珩,眼底满是心疼,她从位置上起身走过去坐在顾砚珩邻侧,只犹豫了半刻就伸出手轻轻覆盖在顾砚珩五指蜷缩的手上,温软的触感带着少女独有的馨香,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顾砚珩低头看着交叠的两只手,那些原本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最终汇聚成珠,滴落到少女的白皙的手背还有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