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珩第二日一早便去了大理寺报到,纪平知道今日新人上任,下了早朝就先来了大理寺,他一开始还以为陛下会将林瑾舟安排在大理寺,没想到让林瑾舟去了兵部,让顾砚珩来了大理寺。
“下官大理寺寺丞顾砚珩参见大人!”
“行了,你也不必如此多礼,咱俩之前也算是认识的,在大理寺只要你好好办差,没有那么多规矩,最近大理寺也事务繁忙,就不单独给你时间学习了,你边处理案件边学习吧,我到时候先让人给你一些比较简单的案子,你先自己看着,这位是李朝,他与你同级都是大理寺寺丞,有什么疑惑或者不懂的就问李朝,小赵,你带顾大人去转转,熟悉一下大理寺的环境。”
等顾砚珩转了一圈回来,其他大理寺的官员也已经投入案件的处理中,顾砚珩的桌上也被堆放了不少需要复核的案子,与他一同复核的还有另一位寺丞李朝,他来大理寺已经有两年了,对于顾砚珩这个空降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同僚也十分好奇,他今日也来的早,可看见寺卿大人和顾砚珩说话,那语气温和的样子,也难得见寺卿大人对下属说这么多。
趁大家都在忙,没人注意到他们俩,李朝小心挪动屁股,他也想八卦一下。
“那个顾大人,你是不是之前和寺卿大人认识啊!我今早瞧寺卿大人和你说话的语气,与平日里骂我们的时候简直两模两样。”
顾砚珩从李朝挪动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他的动作了,不过他一开始就感觉到李朝没有恶意,也就没有防备,这会儿听李朝问自己,他心底也有疑惑了,
“之前与寺卿大人打过两次交道,寺卿大人在大理寺经常骂人吗?”
他的印象里,纪平还是一个挺温和的人啊,也没什么架子。说到这个李朝就来劲了,他这两年,如果不是因为有个当伯爵的老爹,还有个做郡主的亲娘,估计自己也会成为寺卿大人每日必骂的对象。
“一看你就不了解咱们寺卿大人,别看他外表看起来文绉绉的,特别斯文,其实这种人骂起人来最狠了,触及灵魂,哎哎哎,你看,马上张清就要挨骂了,三,二,一。”
话音落,上方传来纪平的声音,
“张清,你这做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你与李朝一同进的大理寺,人家如今已经是寺丞了,能独挡一面了,你呢,你还只是个评事,你俩一同从评事做起,同一个人带出来的,人家李朝就能做到条理清晰,评判有理有据,罗列整理更是不在话下,你这做的什么,杂乱无章,不堪入目,毫无根据可言,你今日别整理案子了,去将李朝之前整理的找出来反复翻看,好好学习,我明日要看到你的观后感,否则这次就是你爹亲自来求情,你也给我滚出大理寺。”
张清在那脸色涨的通红,敢怒不敢言,这纪平天天就盯着自己,没事就找自己的茬,偏偏自己还不能被赶出大理寺,不然让父亲知道了,非得打断自己的腿。
“这寺卿大人的话也没看出来哪触及灵魂了?”
“哎,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我爹是荣毅伯张清的爹是恭庆伯,两人都是伯爵,且两人因为都想娶我娘,结果我娘嫁给了我爹,他俩就成了死对头,之前我父亲见我无所事事,到处惹是生非,扭头去向陛下求了个恩典,原本是想把我塞到御史台来着,结果人家御史台的人不要我,觉得我看起来就不会骂人,然后我父亲就把我送到了大理寺寻了个评事的位置,那张清他爹肯定不乐意啊,就把张清也塞了过来,我和他都是评事,结果两年内我升职了,张清还是个评事,所以纪大人每次训张清都要拿他与我对比,然后就在他面前夸我,而我就是触及张清灵魂的那个词。”
“原来如此。”顾砚珩还以为纪平是像林书昀那样很会骂人的,结果是这样的触及灵魂。
李朝看着顾砚珩恍然大悟的模样,觉得虽然顾砚珩看起来挺高冷的,但这交流下来,性子还挺对自己的胃口,也不由得好心提醒两句,
“不过你要注意了,原本之前坐你这个位置的大理寺寺丞今年年前递交了告老还乡的折子,大家都说这个位置是张清的,好歹他父亲是个伯爵,也要顾及着些伯爵府的面子,现在你一下子到了这个位置,估计张清就要弄你了,我们大理寺寺丞一共有六人,有两名可是都跟张清他父亲恭庆伯交好的,但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但你自己也得有防备之心啊,他们的损招可不少。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家世呢,瞧你这气质,应当也是官宦人家的,万一张清他发现针对你不行,跑去针对你爹,那你爹不完了吗?”
顾砚珩听到最后一句话,眼底带着笑意,
“我倒是想他去针对我父亲,但我估计他不敢,我姓顾名砚珩。”
“顾砚珩?这名字咋这么耳熟呢?嘶——你不能是威远侯那个刚回京的嫡子吧。”
虽然顾砚珩不愿意和顾明远挂钩,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抛不开。
“嗯!”
“我艹,你就是那个被顾衍修那个死装哥抢了嫡长子位置的苦主?”
李朝得知顾砚珩的身份有些震惊,嗓门也不由得变大,导致周围的人都看过来,包括纪平,
“李朝,你在那瞎叫什么呢?这是大理寺,不是你家,注意影响,文明用语,我看你和顾砚珩在那聊半天了,你是不是嫌公务太少了,我让人给你加点?”
李朝一听到要给自己加公务,连忙求饶,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寺卿大人,不用了,不用了,够了,真的够了,再加我今晚就回不去了,今日是我家猫的生辰,我得回去的。”
“哼,那你就好好干,还有你这个借口上月用过了。别说话了,干你的事去。”
纪平见他还要张口,提前阻止,说实话,他对李朝这个人还是挺满意的,最开始荣毅伯塞人过来他还十分反感,后来发现李朝确实是断案整理的好料子,心思细腻,逻辑清晰,见解独到,记忆力不错,学东西也快,多加培养,前途无量。至于张清,他确实不是学这块的料子,自己多次和恭庆伯明示暗示,对方硬是装不懂,自己也没办法。
李朝佯装认真看眼前的案子,实际上本子上的字倒过来都没发现,见纪平与别人讨论没关注自己,他有悄悄往顾砚珩旁边移,将案件拿起来挡住脸凑到顾砚珩旁边,
“哎,问你个事儿呗,那个顾衍修在家里是不是也特别装啊!”
“不知道,和他不熟,听你的语气,你似乎对他有很大的意见?”
顾砚珩这句话没说谎,因为他很少待在侯府,即使在也不想搭理冯氏和顾衍修,还有顾明远。
李朝对于顾砚珩这个答案不意外,他也理解,顾砚珩与威远侯夫人冯氏还有顾衍修不和京城都传开了,哪个原配正室的孩子,能容忍一个妾室占了自己亲生母亲的位置,妾室的儿子还抢了自己嫡长子的位置。
李朝现在觉得顾砚珩和自己就是天生的盟友,都讨厌顾衍修,还和张清站在对立面。
“不止是我,基本上全京城家中有权势或者爵位的纨绔子弟都对他多多少少有点意见,因为他真的有点太装了,偏偏许多家里的长辈就喜欢他这种,当然我爹除外,自从他科考中榜,他就觉得我们这些惹是生非,无所事事的人和他不是一个阶层的,和我们说话时老是带着说教的语气,在长辈面前就说什么我们就该多读书,不应该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长辈不在跟前就说读书这件事需要天赋,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能一举中榜,看我们的眼神也总是高高在上,还带着不屑,再加上家中长辈老是爱拿他出来比较,因此京中的纨绔子弟都不喜欢他。”
“我之前也讨厌他,直到我做了寺丞,更讨厌了,我在大理寺做了寺丞,他是翰林院的修撰,我和他平级,但他瞧不上我,老说我靠家里才坐到这个位置,我承认我是靠家中的的关系进了大理寺,但能坐到这个位置也是凭借我自己的本事,他凭什么瞧不起,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能成为翰林院修撰,也是靠着威远侯的。”
“李朝!你怎么又在那和顾砚珩聊八卦!”
“大人冤枉啊,我是在和顾大人讨论案情,顾大人你说是吧。”
李朝的手在背后疯狂的和顾砚珩暗示,纪平看向顾砚珩眼里带着询问,
“是这样的吗?”
顾砚珩觉得李朝也是因为热心回答自己的问题,那自己自然应该帮他圆谎的,
“回大人,李大人说的的确属实,方才我看到案件有一处不懂,向李大人求问。”
纪平看了两人一眼,点点头,没再说话。
李朝松了口气,给了顾砚珩一个仗义的眼神,埋头专心处理自己桌前的案件。顾砚珩在大理寺待了一天,将纪平给自己的以前寺丞处理的有代表性的案件都看得差不多了,等出大理寺的时候,天差不多已经黑了。顾砚珩翻身上马,准备回侯府,就听到身后传来李朝的声音,顾砚珩回头,见李朝向自己跑来,收回了踏上脚蹬的脚。
“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还没走?”
“顾砚珩,我突然想起来有个事情忘了和你说了。”
“何事?”
“就是那个张清,顾衍修平日里确实瞧不起我们这些子弟,但他和张清的关系确实不错,所以张清可能并不会顾忌你是侯府嫡子的身份而放弃针对你,他更可能与顾衍修合伙,所以你小心点。”
顾砚珩没想到李朝跑过来就是为了和自己说这个事情,虽然他一直对顾衍修有防备,不过李朝能特意过来提醒自己,他也该道声谢,
“我知道了,后面会注意的,谢谢你,专门跑一趟和我说这个。”
“害,都是朋友,说这些,我先走了,明日见。”
李朝摆摆手,并不在意这些,他本就为人热情,性格豁达,对于自己看着顺眼的人自然愿意主动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