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涯还在茶摊角落站着,手里那把扫帚已经擦过三遍石桌。他不敢走,也不敢说话。刚才那一声哈欠还在他脑子里回荡,耳朵深处像被针扎过,一碰就疼。
楚玄霄没动。闭着眼,手指搭在茶壶上。壶身的波纹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一点余震在内壁轻轻跳。他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等什么人开口。
风从巷口吹进来,卷起几片碎叶。一台摔坏的无人机残骸闪了下红灯,又灭了。
“你们玄天宗……最近很安静。”
声音突然响起,平淡得像问今天吃了吗。秦无涯浑身一僵,差点把手里的抹布扔出去。
他低头,“宗门在修阵,不敢轻动。”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不该说。可面对这个人,他总觉得不说点什么,心里更慌。
“哦?”楚玄霄睁了下眼,金瞳扫过来,“修阵?那你天天来给我扫地,他们能忍?”
秦无涯额头冒汗,“他们不知是我。”
“真不知道?”楚玄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还是不想知道?”
这话没法接。秦无涯沉默。他确实没告诉任何人自己每天来这儿。连宗门值守弟子都只当他去后山打坐。他知道,一旦消息传开,长老会立刻派人盯着,甚至可能直接出手抢人——毕竟谁不想知道,堂堂渡劫期老祖,为何日复一日往一个街边茶摊跑?
“三百年前,”楚玄霄忽然说,“有个宗门想拉我入伙。我不去,他们就派弟子送茶。送了三年。最后一任送来的是毒。”
秦无涯猛地抬头。
楚玄霄看着他,眼神平静,“你猜怎么着?那毒没毒死我,反倒让我悟了‘百毒不侵’的境界。你说巧不巧?”
“您是说……玄天宗也会……?”秦无涯声音发紧。
“我不知道。”楚玄霄摇头,“但我知道人心会变。今天你敬我如师,明天说不定就拿剑指着我脑袋。除非——”他顿了顿,“你有不能走的理由。”
秦无涯呼吸一滞。
他确实走不了。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道。他修行三百年,卡在渡劫期不得寸进。不是资质不行,不是功法不够强,是心魔太重。每次雷劫降临,他都会看到当年那一幕:师尊为护宗门,主动踏入血池,肉身化灰。他没能救,也没敢救。从此道心蒙尘,再难圆满。
可就在刚才,他跪下的那一刻,心魔居然退散了一瞬。不是压制,不是镇压,是真的消失了。就像阳光照进暗室,灰尘自己飞走了。
这种感觉,他三百年没体会过了。
所以他留了下来。哪怕被人看成疯子,哪怕被宗门怀疑,他也得来。
“前辈……”他低声开口,声音有点抖,“宗门确有图谋。”
楚玄霄没反应,只是又喝了口茶。
“长老会想借灵气潮汐重启护山大阵,表面是为了防御外敌,实际是要炼‘夺灵印’。”秦无涯咬牙,“那东西能抽取方圆百里修士的灵根,用来补全阵眼。一旦启动,至少三千人会变成废人。”
楚玄霄放下杯子,“你反对?”
“我反对三次。”秦无涯苦笑,“第四次我没去开会。他们现在当我是老糊涂,说我要么闭关,要么交出令符。我已经没有实权了。”
“所以你是逃出来的?”
“算是吧。”秦无涯低头,“我知道这事不对。可我也知道,如果我不说,没人会说。前辈您……您能管吗?”
楚玄霄笑了下。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就是单纯地笑了一下。
“你觉得我能管?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扫个地都怕扫不干净?”
秦无涯脸涨红,却说不出话。
他说得对。他现在确实不像个老祖,倒像个仆人。但他没办法。面对这个人,他连呼吸都不敢重。
“不过……”楚玄霄忽然抬手,指尖在桌面轻轻一划。
一道茶渍顺着他的动作蔓延开来,弯弯曲曲,竟勾勒出一座山脉轮廓。中间一条河,两边七座峰,正中央还有一点红痕,像香炉冒烟。
秦无涯瞳孔一缩。
那是玄天宗地形图。精确到每一处阵眼位置。
“你不用求我。”楚玄霄说,“只要你继续来扫地,继续送雪水,继续装傻。我会让他们知道——”他顿了顿,“什么叫真正的规矩。”
秦无涯怔住。
他听懂了。这不是帮忙,这是收编。楚玄霄不需要他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只需要他每天出现,每天干活,每天像个普通老头一样提着陶罐打水。
越普通越好。
越不起眼越好。
而在这过程中,所有他接触到的信息、听到的密谈、看到的阵图,都会通过某种方式,流入楚玄霄手中。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他不是靠武力逼供,也不是用手段威胁。他是让你心甘情愿地,把秘密说出来。
“前辈……”秦无涯声音低,“若您真要插手,我愿献上宗门密档。包括历代阵图、禁制节点、还有……长老会的议事记录。”
楚玄霄摇头,“不要。”
“为什么?这些对您有用!”
“我要了,你就没了。”楚玄霄看着他,“你现在还能回去,还能装不知道。一旦我把东西拿走,你就是叛徒。他们第一个杀你。”
秦无涯愣住。
他没想到对方考虑的是这个。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活着。”楚玄霄说,“活在他们中间,看他们演戏。哪天他们真动手了,你来告诉我一声就行。”
就这么简单?
秦无涯不信。
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给情报不要回报,救人还不留名?
“您到底图什么?”他忍不住问。
楚玄霄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里什么都没有,却又好像有千山万水。
“我不图什么。”他说,“我只是讨厌有人乱改规矩。”
秦无涯不懂。
但他知道,这句话比任何豪言壮语都可怕。
有些人打破规则是为了称王,有些人维护规则是为了长生。而眼前这个人,他既不想称王,也不在乎长生。
他只是觉得——
有些事,本来就不该发生。
巷口传来脚步声。张三拎着保温杯来了,远远就喊:“老秦!今天轮到你烧水啊?”
秦无涯回头,应了一声。
张三走近,把杯子递过去,“老规矩,半杯悟道茶,别多了,老婆子说我喝上火。”
秦无涯接过杯子,转身去倒水。手有点抖,洒了一点在袖子上。
张三没注意,蹲下来看地上裂痕,“哎哟这缝咋又宽了?昨晚地震了?”
楚玄霄没理他,只是抬起手,在空中虚点两下。
识海中,系统提示浮现:
【他人获益确认:秦无涯获得“心理疏导+信任接纳”x1】
【万倍返还启动——玄天宗核心情报解锁x1,护山阵图残卷x3,夺灵印破解线索+1】
【隐藏加成触发:因情报价值极高,《天地观势诀》推演进度+8%】
下一秒,一段信息自动归档至“宗门势力”资料库。同时,识海深处响起轻微轰鸣,仿佛有座古老殿堂缓缓开启大门。
楚玄霄不动声色,将茶壶盖轻轻合上。
壶底与桌面接触时,发出一声轻响。
地面那道裂痕,再次向外延伸了半寸。
张三还在研究裂缝,“这地不会塌吧?要不咱搬摊?”
秦无涯端着水回来,递给他,“没事,撑得住。”
张三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眯眼,“嗯,今天这茶香不一样,带点铁锈味儿。”
秦无涯手一抖。
铁锈味?那是杀气。
只有常年握剑的人才能闻出来。张三一个司机,怎么会……
他看向楚玄霄。
楚玄霄已经重新闭眼。
但嘴角,似乎动了一下。
远处高楼,一台新架设的摄像头悄悄转向茶摊方向。镜头刚对准,内部电路突然爆燃,黑屏。
星网论坛,“#玄天宗老祖给茶摊打工#”话题热度突破五千万。666军团发起挑战:“今日打卡:扫地一分钟,玄霄哥哥看见我!”无数粉丝举着扫帚在街头直播,画面混乱却热闹。
无人察觉,这场狂欢之下,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
秦无涯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空杯子。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玄天宗的老祖。
他是楚玄霄的棋子。
但他愿意。
因为他终于看到了——
什么是真正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