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裂痕还在延伸。
楚玄霄闭着眼,手指搭在茶壶上。壶身温热,表面有一圈极细的波纹,像是水开了,又不像。他没动,也不打算动。刚才那一声不是冲谁去的,只是困了,喉咙发紧,打个哈欠罢了。
可这一声之后,山动了,楼炸了,地裂了。
现在风停了,废墟也安静了,只有远处几台无人机摔在地上冒烟,零件散了一地。直播间的数据早崩了,服务器卡死,弹幕堆到刷不动。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人来了。
脚步声很重,踩在碎石上发出咯吱响。那人走得急,中途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他站定在巷口,喘气,抬头看山体那道新裂开的缝,又低头看地上蔓延的环形裂纹。
秦无涯来了。
他穿着那件补丁道袍,腰间挂着紫色葫芦,手里原本拿着扫帚,是来帮忙打扫茶摊的。今天他照常起早,准备拎雪水过来,半路就感觉到灵气震荡,像有把刀在天上划了一道。他立刻赶过来,怕出事。
结果比他想的还离谱。
他站在那儿,脸白得像纸。不是吓的,是灵魂被震的。渡劫期三百年,他自认见过大场面,雷劫劈头都扛下来过。可眼前这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一声哈欠,能移山?
他不信。
可山确实挪了三尺,教学楼顶层没了,林墙全趴下了。而茶摊中间那个人,连姿势都没换,还是靠在石凳上,像睡着了。
秦无涯一步步走过去,膝盖突然一软。
扑通。
他跪下了。
不是演的,也不是试探。他是真跪。额头贴地,道袍前襟蹭到碎石,磨破了一角。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吵醒什么。
“刚才那一声……是‘言出法随’?”
楚玄霄没睁眼。
他抬起手,轻轻拂了下茶盖。
叮。
一声轻响。
秦无涯耳朵嗡了一下,体内灵力猛地一滞,差点岔气。他瞪大眼,不敢动了。
楚玄霄这才开口:“困了,松喉咙。”
四个字。
秦无涯脑子炸了。
他练了三百年的音波功法,自创的《九震诀》能震碎元婴修士的神魂。他以为自己懂声之道。可现在他明白了,他不懂。
对方根本不是在用功法,也不是在施展神通。
这就是呼吸。
这就是本能。
就像人饿了要吃饭,累了要睡觉,他喉咙不舒服,就打了个哈欠。至于山崩地裂,纯属附带效果。
这才是最可怕的。
秦无涯抬起头,额头沾着灰。他看着楚玄霄,眼神变了。不再是好奇,不再是试探,而是真正的敬畏。
“前辈。”他声音发抖,“求您传我那一身之术!哪怕万分之一力!”
楚玄霄终于睁眼。
金瞳一闪,又合上。
“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
“这不是术。”楚玄霄说,“是你听不懂的理。”
秦无涯愣住。
他修行三百年,看过无数典籍,研究过上古残卷,甚至亲手写过《论道十三篇》。他以为自己懂道。可现在,他发现他连“理”是什么都没摸清。
他想问,又不敢问。
他想求,又不知从何求起。
最后他慢慢站起来,没再说话。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扫帚,开始扫地。动作笨拙,但他很认真。地上有果核,有碎石,还有被震落的树叶。他一片一片扫进簸箕,倒进旁边的桶里。
楚玄霄没看他。
他知道秦无涯不会走。
这种人,一旦见识过真正的力量,就不会轻易离开。他现在不求了,不代表他不想。他会留下来,每天扫地,每天泡茶,每天观察。他想从细节里抠出一点真相。
可惜他不知道,越是这样,楚玄霄越强。
识海中,系统提示浮现:
【他人获益确认:秦无涯获得“声波法则震慑体验”x1】
【万倍返还启动——信仰之力+单位】
【情绪共振反馈:敬畏值达峰值,触发隐藏加成,《鸣渊诀》推演进度+5%】
楚玄霄嘴角微动。
他没笑,但心里清楚,这笔买卖又成了。
别人以为他在摆茶摊,其实他在养系统。别人以为他在躲世,其实他在等被薅。越多人来占便宜,他越发财。
秦无涯扫完地,站在一旁,低声说:“我愿献上玄天宗历代阵图、护山禁制全解、寿元丹三枚……只求您指点一二。”
楚玄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扫你的地。”他说,“我喝我的茶。”
秦无涯闭嘴了。
他不再提条件,也不再追问。他转身去拿抹布,开始擦石桌。桌上有茶渍,有裂痕,还有之前沐清歌直播时留下的支架印。他一块块擦,手指用力,生怕漏了哪个角落。
楚玄霄看着他。
这个曾经在修仙界横着走的老祖,现在像个勤杂工一样干活。不是被迫,是自愿。他眼里没有屈辱,只有执念。
这执念不是为了变强。
是为了靠近那个他看不懂的存在。
远处高楼,一台残留的无人机镜头微微转动,对准茶摊。红灯闪了一下,画面刚传出去,信号中断。屏幕黑了。
军方观测站内,警报器突然全部熄火。操作员盯着空白屏幕,脸色发青。他们追踪了半小时,所有数据都被清空,连录音都只剩下一段刺耳噪音。
星网后台,词条“哈欠震岳”搜索量突破十亿。论坛炸锅,有人说这是外星科技,有人说这是集体幻觉。还有人剪了视频,配上音乐,标题写“当代神仙日常”。
这些,茶摊二人都没看。
楚玄霄重新闭眼。
他体内《鸣渊诀》正在融合。这不是一门功法,而是一种规则。它告诉他,声音可以承载意志,可以扭曲空间,可以成为攻击,也可以成为封印。
他刚才那一声,只是开了个头。
秦无涯擦完桌子,站在旁边,手里还攥着抹布。他想说话,又不敢。他看了看楚玄霄,又看了看地上的裂痕,最后低声问:“您……还需要什么?我可以去做。”
楚玄霄没睁眼。
“你明天带新雪水来。”
秦无涯点头:“好,我带。”
“别用瓶子装。”
“那用什么?”
“用你宗门后山那口老井的陶罐,凌晨三点接的露水,路上不能晃。”
秦无涯记下了。
“还有,”楚玄霄说,“别让任何人知道你在帮我做事。”
秦无涯抬头:“为什么?”
楚玄霄睁开眼,金瞳直视他:“因为你现在的样子,不配说认识我。”
秦无涯呼吸一滞。
他没生气,也没反驳。他低头,应了一声:“是。”
然后他默默走到角落,把扫帚和抹布放好。他站着没走,也不说话,就那么等着。他知道楚玄霄不需要他,但他想留下。
楚玄霄没再理他。
他手指又搭上茶壶。
壶身那圈波纹还在,越来越密。若有修士靠近,耳朵会直接炸开。但这不是攻击,只是余波。
真正的声波之威,还没开始。
秦无涯站在一旁,手心出汗。
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那些引以为傲的手段,在这个人面前,连玩具都不如。
他想学。
他必须学。
哪怕一辈子当个扫地的,他也愿意。
楚玄霄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茶烟升起,笔直向上,到了半空,突然分叉,变成两股,一左一右,绕过空中看不见的障碍,又在顶端汇合。
秦无涯看到了。
他屏住呼吸。
他知道,那不是风的作用。
那是声波在引导气流。
他想记下来。
可他刚抬手,茶烟又变了,化作一个小小的旋涡,缓缓下沉,钻进茶壶嘴里。
壶盖轻跳了一下。
叮。
秦无涯耳朵一痛,连忙捂住。
楚玄霄放下茶杯。
杯底碰桌,发出一声轻响。
地面那圈裂痕,又往外扩了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