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舒秋放下筷子,端起骨瓷汤碗,碗壁温润。目光涟漪地扫过对面空着的座椅和那碟沈以诚亲手布好、却一口未动的菜肴。
二楼,主卧浴室。
花洒被开到最大,温热的水流如同密集的鼓点,猛烈地砸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溅起大片水雾,弥漫了整个空间,模糊了镜面。
沈以诚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整个人滑坐在地,蜷缩在蒸腾的水汽里。
昂贵的定制衬衫湿透,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贲张的背肌轮廓和凹陷的腰线。水流顺着他凌乱的黑发淌下,滑过爆红的脸颊、滚烫的耳根、敞开的领口下剧烈起伏的胸膛。
他双手用力地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胸腔里翻江倒海、 无处宣泄的羞耻和委屈。
刚才在餐厅......他感觉自己像个愚蠢的小丑。
明明是他自己先挑衅般扮演“沈总”,试图在老公面前维持一丝可怜的“威严”,却在老公指尖轻描淡写的一按之下,瞬间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那声不受控制的呜咽,那落荒而逃的背影......每一帧画面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自尊心上。
羞耻感几乎要将他溺毙在这片温热的水雾里。他算什么总裁?算什么影帝?在老公面前,他就是个被轻易拿捏、一戳就破的......小娇妻。
这个认知带着尖锐的痛楚和被看穿的无力感,让他眼眶阵阵发酸。
他用力的抿下着唇,试图将那股汹涌的、名为委屈的酸涩狠狠压下去。
不能哭,太丢脸了。
他一个大男人.....
然而,越是想压抑,那股委屈就越发汹涌。
餐厅里秋秋的目光,指尖落在他胸前时那带着惩罚意味的力度,还有那句“抗压能力需要加强训练”的冰冷总结......像魔咒般在脑海里盘旋。
他明明那么努力地想要靠近她,想要讨好她,想要在她面前表现得更好一点......为什么最后总是这样狼狈收场。
失落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终于冲垮了他最后一丝强撑的堤坝。
“呜.....”,压抑的带着浓浓鼻音和破碎感的呜咽,从他紧咬的唇齿间溢出。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花洒喷下的温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汹涌而下。
他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将脸更深地埋进湿透的臂弯里,肩膀因为无声的哭泣而剧烈地耸动起来。
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混合着温热的水流,浸湿了衬衫布料,带来一片冰凉的黏腻。
他哭得无声且压抑,只有身体细微的颤抖和偶尔溢出的、破碎的抽噎,在哗哗的水声中几不可闻。
他恨不得立刻消失在瓷砖缝隙里。可这汹涌的泪水,却也带来一股宣泄般的轻松。
陈秋舒用完晚餐,将碗碟收拾进厨房水槽,动作从容不迫。她擦干手,走上二楼。主卧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比平时更响、更急。
浴室却紧闭着,磨砂玻璃上氤氲一片,只能看到里面一个模糊的、蜷缩在角落的身影轮廓。
哗哗的水声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声响。
陈秋舒没有立刻去敲门。
她走到浴室门口,静静地站定。隔着磨砂玻璃和水声的屏障,她仿佛能感知到里面那个身影散发出的、浓得化不开的委屈。
她甚至还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湿透,蜷缩,像只被暴雨淋透、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时间在哗哗的水声中流淌。几分钟后,陈秋舒抬起手,指关节在磨砂玻璃门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
笃。笃。笃。
清脆的叩击声穿透水声。
浴室里,那个蜷缩在水里的身影猛地一僵,所有的细微动静瞬间消失,连抽噎声都仿佛被强行掐断。只剩下死寂般的沉默,和浓重的水汽在无声地弥漫。
陈秋舒耐心地等待着。
几秒钟后,里面传来一阵慌乱的、带着水渍的窸窣声,像是有人手忙脚乱地想要站起来。
接着,是“啪嗒”一声,似乎是花洒被慌乱地关掉了。
水声彻底停止。
磨砂玻璃门内,那个模糊的身影僵立着,一动不动,仿佛在经历激烈的内心挣扎。
陈秋舒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等他自己出来。
空气里水滴从高处坠落在瓷砖上发出的、单调而清晰的“滴答”声。
终于,门把手被从里面轻轻拧动。磨砂玻璃门被拉开一道缝隙。
浓重的水汽混合着沐浴露的清香汹涌而出。
沈以诚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他换上了一件深灰色的丝质睡袍,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领口微敞,露出小片还泛着水汽的、紧实的胸膛。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滑过他依旧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和明显红肿的眼眶。
他低着头,视线慌张地盯着脚下的地毯,不敢与陈秋舒对视。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睡袍的腰带,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整个人透着一股被彻底淋湿后的、 强装镇定的脆弱感。那红肿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睫毛,无声地诉说着浴室种种。
他像个等待最终审判的罪人,僵硬地杵在门。
陈秋舒眼神扫过他湿漉漉的发顶、红肿的眼眶、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向前走了一步。
沈以诚的身体瞬间绷得更紧,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然而,陈秋舒并没有走进浴室。她只是伸出手臂,越过他,探入水汽氤氲的浴室内部,精准地抓住了挂在门后毛巾架上的、一条厚实干燥的白色浴巾。
然后,她收回手站在沈以诚面前,动作自然地抖开浴巾。
沈以诚茫然地抬起头,布满水汽和红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老公......是要给他擦头发?
陈秋舒确实展开了浴巾。但她并没有像沈以诚预想的那样,将浴巾盖在他头上。而是手臂一扬,带着绝对掌控的力度,将整条宽大厚实的浴巾,如同斗篷般,严严实实地兜头罩在了沈以诚身上。
视线瞬间被柔软的白色布料遮蔽。
“唔~”,沈以诚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扯开,双手却被陈秋舒隔着浴巾,精准地、不容抗拒地按住了手腕。
她的力道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禁锢感。隔着厚实的浴巾布料,沈以诚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和那份强大的掌控力量。
“别动。”陈秋舒的声音在浴巾外响起,低沉平稳,带着安抚的魔力。
沈以诚所有的挣扎瞬间停滞。
他僵在原地,像个被白色斗篷包裹的木偶,任由那厚实的浴巾隔绝了光线,也隔绝了他方才所有的狼狈和羞耻。
黑暗中,只剩下她近在咫尺的、带着雪松气息的体温,和她按在自己手腕上、那令人心安的力度。
陈秋舒隔着浴巾,双手按在他的手腕上,没有立刻动作。她像是在等待他彻底安静下来,也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此刻的绝对掌控权。
几秒钟后她才开始动作她的手掌带着一种沉稳而有力的节奏,隔着厚厚的浴巾布料, 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上用力地揉搓着。
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带着点粗鲁的力道, 揉得沈以诚的脑袋微微晃动,发丝与浴巾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粗暴的“擦干”方式,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
那隔着浴巾传来的、不容抗拒的揉搓力道,像一只无形的大手, 将他脑子里那些混乱的、羞耻的、委屈的思绪,一股脑地揉碎、搅散。
巨大的羞耻感也被这强硬的力道强行压下,一种被彻底包裹、被掌控、被照顾的安心感, 如同温热的潮水,缓缓漫过心田。
沈以诚紧绷的身体, 在这隔着浴巾的、近乎“蹂躏”的擦拭中,一点点松懈下来。他不再试图挣扎,只是微微低着头,任由陈秋舒隔着厚厚的布料,掌控着他的头颅,像个被主人随意摆弄的、温顺的大型玩偶。
黑暗中,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狂乱的心脏,在这粗暴的安抚下,渐渐趋于平稳的跳动声。
陈秋舒揉搓的动作持续着, 力道依旧不减。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手下那颗头颅从最初的僵硬抗拒,到逐渐的放松顺从。
浴巾很快吸饱了水分,变得沉重而濡湿。终于,她停下了动作。按在他手腕上的手却没有松开。
她微微俯身,隔着那层厚实的、隔绝了视线的浴巾,她的唇几乎贴在了浴巾表面, 靠近他耳朵的位置。温热的呼吸穿透浴巾的纤维,拂过沈以诚敏感的耳廓。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穿透浴巾的、 奇特的共振感,如同最直接的指令,清晰地传入沈以诚被包裹的、封闭的听觉世界:
“沈以诚。”
她叫了他的全名,声音沉静,却带着仿佛洞穿灵魂的力度。
“眼泪......”
她顿了顿,隔着浴巾,指腹在他依旧微凉的手腕内侧,那是掌控的意味,然后重重地按压了一下。
“......是你的‘武器’”。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清晰地砸在沈以诚的心上。
“用得好,”她微微侧头,唇瓣似乎隔着浴巾,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耳廓轮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蛊\/惑般的磁性,和不容置疑的宠溺,“老公......喜欢。”
轰一一!
沈以诚包裹在浴巾下的身体猛地一震,无法形容的电流瞬间窜过四肢百骸。
眼泪可以当武器......老公......喜欢。
这句话的冲击力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之前的羞耻、委屈、崩溃,在这句石破天惊的话面前,被瞬间解构、重塑。一种前所未有的、却带着致命吸引力的认知,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
原来秋秋不是嫌弃他的眼泪和脆弱。原来他的崩溃和哭泣,在秋秋眼里,是可以被欣赏、甚至是被......喜欢的“武器”。
脸颊和耳根瞬间再次爆红,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滚烫。他隔着浴巾,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骤然加速、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陈秋舒说完,不再停留。她松开了禁锢着他手腕的手,也抽回了按在他头上的力道。
包裹着沈以诚厚重的浴巾失去了支撑,缓缓滑落,堆叠在他脚边。
光线重新涌入视线。
沈以诚略僵硬地站在原地,头发被揉得如同鸟窝般乱糟糟,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脸上水痕未干,眼尾和脸颊的红晕如同火烧云般浓烈。
他呆呆地看着站在面前、一脸平静无波的陈秋舒,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尚未褪去的羞耻、以及一种被巨大惊喜砸中的、近乎眩晕的茫然和隐秘狂喜。
陈秋舒宠溺的扫过他这副“新鲜出炉”、还冒着傻气的模样,唇角向上弯起一个明显的弧度。她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步伐沉稳地离开了浴室门口,走向卧室里那张宽大的双人床。
沈以诚依旧僵在原地,像座被施了魔法的雕塑。脚边是湿透沉重的浴巾,空气里还残留着她身上清冷的雪松气息和她最后那句如同魔咒般的话。
眼泪.......是武器......
秋秋......喜欢......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一种全新的、带着禁\/忌色彩的力量感,在他心底悄然滋生,并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抬起头,目光追随着陈秋舒走向大床的背影。那双湿漉漉的、还泛着红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光芒。
是认知颠覆的震撼,还有被赋予了全新“武器”后的、隐秘的兴奋和......跃跃欲试。
他像一只懵懂的小兽,被主人亲手递上了一把名为“眼泪”的双刃剑。剑柄滚烫,剑锋危险,却带着致命的诱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