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她的声音有些发干,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却掩不住那一丝泄露的柔和,“……沈总,站稳。”
怀里滚烫的身体似乎又轻微地颤了一下。
沈以诚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滚烫而深长,带着一种极力想要平复什么的挣扎。他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近在咫尺。汗水浸透的黑发凌乱地贴在额前和鬓角,水珠顺着发梢滴落。
那张冷峻的、轮廓分明的脸上此刻布满了运动后的潮红,额角、鼻尖都沁着细密的汗珠。
最让陈秋舒心头一悸的,是他的眼睛。那双平时深邃锐利、或带着疏离审视、或藏着灼热欲望的眼眸,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水汽,眼尾泛着明显的红晕,像被欺负狠了的小动物,充满了委屈、疲惫、羞耻和……依赖感。
他看着她,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化为一声更加压抑的喘息。他试图自己站直,身体却依旧虚软无力,脚下又是一晃。
陈秋舒的手臂立刻收紧,稳稳地托住了他。她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瞬间掠过的、更加浓重的狼狈和一丝……被看穿脆弱后的恐慌。
一股强烈的酸涩感,混合着一种奇异的、想要保护什么的冲动,猛地攥紧了她的心脏。
“别动。”她的声音比刚才更稳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她半扶半抱着他,小心地、一步一步挪向墙边。
那里有一张供休息的长凳。
沈以诚几乎是任由她摆布。他高大的身躯此刻显得格外沉重,脚步虚浮。他低着头,视线死死盯着地面,仿佛不敢再看她一眼。
只有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和越来越红的耳根,泄露着他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终于把他安置在长凳上。
陈秋舒松开手,立刻拿起那瓶冰水,拧开盖子,再次递到他唇边。“喝水。”她的语气恢复了秘书的简洁,动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体贴。
沈以诚迟疑了一下,才伸出微微发颤的手,接过了瓶子。他的指尖依旧滚烫,不可避免地再次擦过她的手。他仰头,大口地灌着冰凉的液体,喉结剧烈地滚动。
水珠顺着他线条清晰的下颌流下,滑过剧烈起伏的喉结,没入汗湿的衣领。
陈秋舒站在他面前,看着他近乎虚脱的样子。汗水浸透的剑道服紧贴着他起伏的胸膛,勾勒出结实的轮廓。
他低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湿漉漉的,带着一种想要人保护的脆弱感。
空气中浓烈的汗味和男性气息尚未散去,提醒着刚才那场过于亲密的接触。
一种陌生的、混杂着心疼、无措和被强烈吸引的情绪,在她心底翻江倒海。她移开视线,拿起旁边干净的毛巾,递了过去。
沈以诚接过毛巾,胡乱地擦着脸和脖颈,动作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粗鲁,仿佛想擦掉所有的狼狈和失控。毛巾很快就被汗湿了。
他低着头,维持着擦汗的姿势,久久没有动作,肩膀微微垮塌着,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颓丧气息。
长久的沉默在练习室里蔓延。
只有沈以诚渐渐平复、却依旧显得沉重的呼吸声。
陈秋舒看着他低垂的头颅,看着他汗湿凌乱的发顶,看着他紧握着毛巾、指节泛白的手。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沉寂:“沈总,您感觉怎么样?需要叫医生吗?”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丝丝关切。
“不用。”沈以诚的声音闷闷地从毛巾里传来,沙哑得厉害,“只是……太累了。”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浓重的鼻音,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语气里的疲惫和委屈,几乎要满溢出来。
陈秋舒的心又被轻轻揪了一下。她沉默了几秒,目光落在他依旧紧握的拳头上,语气放得更缓:“那……休息一下?我帮您倒杯温水?”
沈以诚没有立刻回答。他维持着那个姿势,像是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挣扎。几秒钟后,他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色依旧泛着红潮,眼尾的红晕也尚未褪去,但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之前翻涌的脆弱和混乱似乎被强行压了下去,重新覆上了一层近乎偏执的、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直直地看向陈秋舒,目光不再是躲闪,也不再是委屈,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审视、试探和一种近乎豁出去的固执。
“陈秘书,”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你……做得很好。”
陈秋舒微微一怔。这突如其来的、没头没尾的肯定。
沈以诚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他撑着长凳的边缘,似乎想站起来,身体却晃了一下。
陈秋舒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他却猛地抬手,避开了她的触碰,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惊慌的抗拒。
“别碰我......”。他低吼出声,声音带着一丝破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吼完,他自己似乎也愣住了,脸上瞬间闪过极度的懊恼和羞耻。
他撑着长凳,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用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极其生硬的语气,飞快地、不容置疑地继续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的工作能力,非常出色。无论是秘书事务,还是……临时应变。”
他加重了“临时应变”几个字,像是在提醒刚才那场狼狈的意外。“所以,”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陈秋舒的眼睛,像是要从她平静的眼底挖掘出什么,“我考虑……把你调到身边,担任我的专职经纪人。”
空气仿佛再次凝固。
陈秋舒彻底愣住了。
专职经纪人?这跨度……太大了。
沈以诚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他的胸膛依旧因为刚才的情绪和未完全平复的喘息而起伏着,耳根的红晕蔓延到了脖颈。
他像是在等待一个至关重要的宣判,眼神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紧张和……一种近乎卑微的期待。
“盛颜那三年的经历,证明你有带艺人的经验和能力。”他语速很快,像是在背书,努力维持着总裁决策的冷静,但声音里的紧绷和那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却出卖了他,“星美现在……需要可靠的人手。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才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最后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像耳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陈秘书,你意下如何?”
调职?经纪人?在这个他刚刚在她怀里狼狈呜咽、此刻还浑身汗湿、眼尾泛红的时候?
陈秋舒看着眼前这个强撑着总裁威严、眼神却像只被逼到绝境、等待主人收留的流浪大狗般的男人,心底那点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这哪里是在调职,这分明是……在给自己找理由,把她彻底绑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