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煞刀?
咱家?
果然是东厂的阉狗!
而且绝对是曹化淳手下的核心高手!
陈天心中冰冷,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但那一刀蕴含的诡异血腥真气如同附骨之疽,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气血翻腾,几乎提不起力气。
实力差距太大了!
对方至少是罡气境,而且修炼的是如此阴毒霸道的功法!
那带着修罗面具的厂卫高手,似乎很享受陈天此刻的绝望,并不急于立刻下杀手,而是如同猫戏老鼠般,一步步逼近,血煞刀拖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溅起一溜火星。
“边关杀出来的伯爷?呵,在咱家眼里,不过是土鸡瓦狗。”面具下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下了地府,记得报上咱家‘血手人屠’的名号!”
他举起血煞刀,刀身上的血光在熊熊火光的映衬下,妖艳欲滴,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让人窒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
尖锐刺耳的警哨声,突然从长街两端疯狂响起,紧接着是密集如雨点般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
“五城兵马司巡夜!前方何人喧哗?!”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保护伯爷!”
几声暴喝几乎同时响起!
只见长街东西两侧,分别涌来大批人马!
东侧是打着火把、手持长枪盾牌的五城兵马司兵丁,虽略显慌乱,但人数众多。
西侧则是一群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气息精悍冷冽的锦衣卫,为首一人,正是曾与陈天有过一面之缘的指挥使骆养性。
他们的出现,如同两股洪流,瞬间打破了场中绝望的气氛。
那“血手人屠”身形猛地一顿,举起的血煞刀僵在半空,面具下的眼神惊疑不定地扫视着突然出现的两股人马。
他显然没料到,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会在这个关键时刻赶到,而且看架势,并非偶然路过。
骆养性目光冰冷地扫过满地狼藉的尸体、燃烧的馆驿,最后落在浑身浴血、挣扎欲起的陈天和那持刀而立的“血手人屠”身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好大的场面!”
骆养性声音如同寒冰,“天子脚下,袭杀朝廷勋爵,焚烧馆驿!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他这话看似对着所有人说,但冰冷的目光却主要锁定在“血手人屠”身上。
“血手人屠”冷哼一声,血煞刀微微垂下,阴声道:“骆指挥使,咱家奉命捉拿钦犯,此獠拒捕,杀伤多人,咱家不得已出手格杀!怎么,锦衣卫要插手我东厂的事务?”
他试图将事情定性为东厂办案,陈天拒捕。
“放你娘的狗屁!”
不等骆养性回话,一个粗豪的声音从五城兵马司队伍中响起,一名穿着守备服饰的军官排众而出,指着“血手人屠”骂道:“老子看得清清楚楚!是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埋伏刺杀靖安伯!馆驿也是你们放火烧的!还想颠倒黑白?!”
这军官似乎颇有血性,并不太惧怕东厂。
骆养性抬手止住了还要争辩的军官,盯着“血手人屠”,一字一句道:“是不是办案,你我说了都不算。此事,需由陛下圣裁!现在,请你放下兵器,随本指挥使回北镇抚司说明情况!”
“血手人屠”面具下的眼神闪烁,显然极不甘心。
眼看就能将陈天格杀,永绝后患,却被硬生生打断。
但他也知道,骆养性亲自带队,加上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场,他若再强行出手,就是公然对抗,后果不堪设想。
他死死盯了勉强站起来的陈天一眼,那眼神如同毒蛇,充满了怨毒和杀意。
“哼!咱家自然会向曹公公和陛下分说!”
他撂下一句狠话,血煞刀归鞘,竟不再理会骆养性,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向后飘退,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的巷道中,竟是直接走了。
骆养性看着他离去,并未阻拦,只是眼神更加冰冷。
“伯爷,伤势如何?”
他快步走到陈天身边,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动作却示意身后的锦衣卫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陈天。
陈天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体内磐石真气艰难地运转,驱散着那诡异的血煞真气,沉声道:“还死不了……多谢骆指挥使及时赶到。”
他心中清楚,骆养性此刻出现,绝非巧合。
要么是早就暗中监视,要么是得到了某种风声。
但无论如何,他算是暂时捡回了一条命。
“分内之事。”
骆养性淡淡道,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伯爷可知这些杀手的来历?”
陈天冷笑一声,意有所指:“身手驳杂,有军中的路子,有厂卫的鹰犬,还有江湖的亡命徒……骆指挥使觉得,谁有这么大手笔,能在京城调动这么多人马,只为取我陈某性命?”
骆养性沉默了片刻,没有接话,只是道:“此事关系重大,本指挥使会即刻入宫面圣!伯爷伤势不轻,先寻安全处疗伤要紧。”
他安排了几名锦衣卫护送陈天离开,自己则带着大队人马开始清理现场,封锁消息——虽然馆驿大火,根本封锁不住。
次日清晨,紫禁城,乾清宫。
“砰!”
崇祯皇帝朱由检狠狠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一跳!
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崇祯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有些颤抖,“堂堂靖安伯,朝廷勋爵,刚刚才在平台为朕献策!转眼就在天子脚下,在馆驿之中遭遇如此规模的袭杀!馆驿被焚,尸横遍野!你们……你们告诉朕,这京城,还是大明的京城吗?!朕的脚下,还是大明的土地吗?!”
御阶之下,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曹化淳、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以及闻讯赶来的几位内阁辅臣,皆躬身垂首,大气不敢出。
“查!给朕严查!”
崇祯猛地站起身,手指几乎戳到曹化淳和骆养性的鼻子上,“东厂!锦衣卫!朕养着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光天化日……不,是夜深人静,但也是在京城!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凶手竟然能从容退走?!你们是瞎子?还是聋子?!亦或是……你们本身就有问题?!”
最后那句话,如同冰锥,刺得曹化淳和骆养性身子皆是一颤。
“老奴(臣)万死!”两人连忙跪倒在地。
曹化淳尖着嗓子,一脸惶恐地辩解:“陛下息怒!老奴昨夜得知消息,亦是震怒非常!已责令东厂全力稽查!据初步探查,昨夜确有东厂番役在城南一带追捕一名朝廷钦犯,可能与靖安伯遭遇,产生了一些……误会。但放火、袭杀伯爷之事,绝非东厂所为!定是有宵小之辈,趁机作乱,栽赃陷害!”
他直接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还反咬一口。
骆养性则相对冷静,叩首道:“陛下,臣已勘察过现场。杀手身份复杂,确有多方势力参与的痕迹。臣已命北镇抚司全力追查,定会给陛下和靖安伯一个交代!”
“交代?你们能给出什么交代?!”
崇祯怒极反笑,“京营呢?五城兵马司呢?他们昨夜又在做什么?!为何会让如此多的歹人潜入京城核心区域?!”
他如同一头被困的雄狮,在御案后来回踱步,心中的愤怒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
他何尝不知道曹化淳在推诿?何尝不知道此事背后必然牵扯到朝中、军中的巨大黑手?
他甚至能猜到,可能与陈天之前得罪京营、直言边弊有关!
但他能怎么办?
直接将曹化淳下狱?将京营提督问罪?
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动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必然引发朝局动荡,甚至可能逼反某些人!
如今内忧外患,他不敢冒这个险!
这种明知凶手可能就在眼前,却无法将其绳之以法的憋屈,让他几乎要发狂!
“查!朕给你们三天!不,两天时间!”
崇祯停下脚步,死死盯着曹化淳和骆养性,“两天之内,若查不出真凶,你们两个,就自己给朕上辞呈!”
“是!陛下!”曹化淳和骆养性齐声应道,但心中作何想法,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接下来的两天,京城表面上一片风声鹤唳。
东厂和锦衣卫的番役、缇骑四处出动,抓了不少地痞流氓、江湖人士,甚至几个倒霉的低级京营军官也被带走“协助调查”。
雷声大,雨点小。
所有的线索,仿佛都在指向一些无关紧要的替罪羊,或者干脆就断掉了。
陈天被暂时安置在锦衣卫控制下的一处隐秘宅院养伤。
他体内的血煞真气已被精纯的磐石功逐步化解,外伤也在真气和药物的作用下快速愈合。
他冷眼看着这场“轰轰烈烈”的严查,心中没有任何期待。
两天期限一到,曹化淳和骆养性再次入宫禀报。
结果毫无悬念。
“陛下,老奴无能!凶手太过狡诈,现场清理得极为干净,抓到的几个嫌疑人也皆非主谋……请陛下治罪!”曹化淳跪在地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骆养性的奏报也大同小异,将责任推给了“江湖亡命徒”和“身份不明的军中败类”,表示还在继续深挖,但需要时间。
崇祯坐在御座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看着底下跪着的两个心腹特务头子,心中一片冰凉。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不是查不出,是不能查,不敢查!
这大明的江山,竟然已经糜烂到了如此地步!
连他这个皇帝,想为一个有功之臣讨个公道,都如此艰难!
一股深深的疲惫和悲哀涌上心头。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
“滚……都给朕滚出去!”
曹化淳和骆养性如蒙大赦,连忙叩首退下。
空荡的大殿内,只剩下崇祯一人,孤独地坐在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上,身影显得格外萧索。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既然京城已是龙潭虎穴,留不住他,也查不出真相,那就……
他沉声对侍立一旁的王承恩道:“拟旨。”
“靖安伯陈天,忠勇可嘉,屡立战功。今于京遇袭,朕心甚愧。着即实授其为……”
崇祯顿了顿,目光投向殿外灰蒙蒙的天空,一个念头闪过。
不能让他回山海关,那里现在就是一滩浑水,回去恐再遭毒手。
也不能留在京城,这里想杀他的人太多。
需要找一个足够重要,又能让他暂时避开旋涡,还能发挥其才能的地方……
“…… 实授其为宣大总督,整饬宣府、大同及山西沿边军务,督办边饷粮草,协调蒙古部落抚赏事宜,赐尚方宝剑,准其便宜行事!”
宣大总督?
王承恩心中一惊。
那辖地涵盖宣府、大同、山西沿边地带,既是拱卫京师西北的门户,又是抵御蒙古南下的第一道防线,战略地位重中之重,可局势之复杂也远超他处。
边镇将官贪腐成风,军饷拖欠动辄数年,士兵逃亡过半,蒙古察哈尔、喀尔喀诸部时降时叛,抚赏与剿杀的尺度难握,更要兼顾与辽东防线的协同,防备后金借道蒙古绕袭关内,分明是个稍有不慎便会丢官送命的烫手山芋!
陛下这是……要借刀杀人?还是要……
崇祯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缓缓闭上眼睛,疲惫道:
“拟旨吧。告诉他,朕……望他好自为之,莫要再令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