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剧组内的气氛愈发微妙。枯木老人并未离开,反而像是真正融入了剧组,偶尔会在一旁观看拍摄,那双枯寂的眼睛时常落在周玄身上,如同盘旋的秃鹫,等待着猎物露出疲态的瞬间。
周玄心知肚明,上次传道台上的无形交锋,只是暴风雨前的试探。枯木老人绝不会轻易放弃,他在寻找一个更合适的、更能避开“规矩”注意的时机。周玄也乐得借此压力,进一步磨砺自身,将地脉灵芝带来的提升彻底稳固,神识在持续的警惕与对抗中,变得愈发敏锐。
这天傍晚,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湿闷。最后一场夜戏拍摄结束,剧组人员开始收拾器材,准备返回酒店。
“看样子要下大雨了,大家动作快点!”现场制片拿着喇叭喊道。
周玄婉拒了剧组车辆的接送,如同往常一样,选择步行返回不远处的酒店。他需要这段独处的时间,也需要给潜在的对手一个“机会”。
果然,当他拐入那条通往酒店后门、相对僻静的林荫道时,天空恰好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随即闷雷滚滚,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织成一片密集的雨幕。路灯在雨水中显得昏黄而朦胧,能见度急剧下降。
就在雷声掩盖了绝大多数杂音的刹那,一道干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道路前方,挡住了去路。正是枯木老人。他依旧穿着那身灰色中山装,雨水落在他身上,竟似被一层无形的气场所阻,沿着诡异的轨迹滑开,未能浸湿他分毫。他那双枯寂的眼睛,在雨夜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泽,牢牢锁定周玄。
“小子,上次让你侥幸撑过,今日,这雨夜便是你的葬身之地。”枯木老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枯叶摩擦,“交出你身上的灵物,自废修为,老夫或可留你一个全尸。”
周玄停下脚步,任由冰凉的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和衣衫,眼神平静地看着对方:“想要,自己来拿。”
“冥顽不灵!”枯木老人冷哼一声,不再多言。他深知眼前这小子邪门,决意全力出手,不再给对方任何机会。
他周身那枯寂的气息猛然爆发,比在传道台上时强盛了何止数倍!浓郁的衰败、死寂之意如同实质的浪潮,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雨水落入这“寂灭领域”的范围,竟仿佛失去了活力,下落的速度都变得迟缓,路边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枯黄之色!领域的力量如同无数根无形的触手,缠绕、挤压向周玄,不仅要压制他的心神,更要剥夺他肉身的生机!
周玄顿时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仿佛置身于正在快速腐朽的棺木之中,呼吸变得困难,真元运转滞涩,连血液的流动都似乎要凝固。这化劲巅峰的全力施为,确实非同小可。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万念归一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二十一分的土行感悟被催发到极致,周身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土黄色光晕,如同大地胎膜,死死抵挡着那无孔不入的寂灭之意。同时,他强大的神识凝聚如盾,守护灵台,任由外界枯荣流转,我道心唯一定!
“看你能撑到几时!”枯木老人见领域压制未能瞬间奏效,眼中厉色一闪,干瘦的身形一动,竟快如鬼魅,瞬间跨越两人之间的距离,一只枯瘦如鸟爪的手掌穿透雨幕,直抓周玄头顶天灵盖!这一爪看似平平无奇,却蕴含着他毕生苦修的枯荣劲力,一旦抓实,瞬间就能吸干对方生机,化为枯骨!
速度太快!角度太刁!化劲巅峰的爆发,远超之前那个被他制住的老者!
周玄似乎被领域压制,动作慢了半拍,眼看已无法完全避开这绝杀一爪。枯木老人眼中已然露出狰狞的笑意。
然而,就在那蕴含着死寂气息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周玄头皮的瞬间——
周玄原本略显“迟缓”的身影猛地一颤,脚下步伐玄奥一变,于间不容发之际侧身滑步,竟以毫厘之差让开了这必杀一击!同时,他一直隐而不发的神识,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骤然凝聚成一股无形的尖刺,狠狠撞向枯木老人的心神!
“神识冲击?!”枯木老人猝不及防,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如同被重锤砸中,意识出现了极其短暂的空白,那凌厉无匹的一爪也不由自主地偏了方向,擦着周玄的耳畔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就是现在!
周玄眼中寒光爆射,他等待的就是对方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且心神受挫的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他并指如剑,体内浑厚的真元与那缕跃跃欲试的暗红色业火融合,一指点向枯木老人因攻击落空而微微暴露的胸口膻中穴!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杀招!
“业火,焚!”
暗红色的火苗在周玄指尖一闪而逝,无声无息地没入了枯木老人的体内。
枯木老人刚从神识冲击中回过神,便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灼热感自胸口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直冲识海!这火焰并非燃烧他的肉体,而是直接引燃了他积攒了数十年的……业力!
他这一生,为求资源,杀人夺宝,灭人满门之事做过不知多少,虽自认心硬如铁,但那深植于灵魂深处的罪孽与因果,此刻在这专焚业力的火焰面前,无所遁形!
“啊——!!!”
一声凄厉至极、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叫划破雨夜。枯木老人猛地抱住头颅,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眼前不再是雨夜街景,而是无数被他残杀之人的扭曲面孔,耳边回荡着他们临死前的诅咒与哀嚎。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熊熊烈焰,无尽的悔恨、恐惧、自我厌恶如同毒虫般啃噬着他的理智!
“不…不要过来!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他状若疯魔,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点化劲巅峰高手的风范。
周玄静静站在雨中,看着在业火中痛苦挣扎的枯木老人,面色冷峻。业火之威,在于其引动自身罪孽,罪孽越深,反噬越重。这枯木老人,死有余辜。
他没有再出手补上一击,而是走到瘫软在地、意识几乎崩溃的枯木老人身边,俯身在他耳边,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回去告诉林少阳,这是最后一次警告。若再敢伸爪子,下次烧的,就不只是你这老狗的心神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身后那如同烂泥般蜷缩在雨水中、时而惨叫时而哀求的枯木老人,转身,步履沉稳地继续走向酒店方向。
滂沱大雨冲刷着街道,也试图冲刷掉刚才那短暂却凶险的交锋所留下的一切痕迹。但那萦绕不散的绝望惨叫与灵魂被灼烧的焦糊味,却仿佛烙印在了这片雨夜之中。
周玄回到酒店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风雨。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连续动用神识冲击和业火,对他的消耗也是不小。但他能感觉到,识海中那缕业火,在经历了首次完整的实战“狩猎”后,似乎变得更加凝练与活跃。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暴雨模糊的城市灯火。
“林家……蓬莱商会……”他低声自语,“希望你们,能听得懂警告。”
若听不懂,那他也不介意,让这业火,烧得更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