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破解“艳尸案”与“鬼船案”,天衍阁门前虽未车水马龙,却已然成为金陵城一处特殊的存在。
不再仅仅是市井百姓眼中的算命摊子,更成了某些遇到“疑难杂症”之人心中最后的希望所在。
赵干所在的六扇门,也隐隐将天衍阁视作一个特殊的“外援”,遇到寻常手段难以处理的诡奇案件时,总会第一个想到林微。
这一日,天光未亮,细雨霏霏,给深秋的金陵平添几分萧瑟。
林微如常在小院中修炼《星辰引气诀》,尝试将更多种类的星辰之力,以更精妙的方式融入自身气运。
经过黑水荡一役,他对星辰之力与气运的结合有了更深的理解,那丝丝缕缕的星力虽依旧微弱,却已能在他气运流转间,起到些许调和、增幅之效,让他对能量的感知和掌控,更加敏锐入微。
忽然,他眉头微动,神识感应到院外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压抑的哭泣与惶恐的低语。
“疏影,去看看。”
林微收功,对侍立一旁的云疏影说道。
云疏影应声而去,片刻后,引着两人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名身着捕快公服、但脸色苍白、眼神带着惊魂未定之色的年轻捕快,林微记得他姓李,是赵干的得力手下之一。
而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位头发花白、身穿粗布麻衣、不断用袖子抹着眼泪的老妇人。
“林……林先生!”
李捕快见到林微,如同见到了主心骨,声音都有些发颤,“出……出大事了!城西义庄……闹……闹尸变了!”
“尸变?”
一旁的苏妙晴刚睡眼惺忪地从厢房出来,听到这话,瞬间清醒了大半,瞪大了眼睛。
老妇人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神仙老爷!求您救救我儿子!
我儿子……我儿子他死得冤啊!
现在……现在他的尸身都不安生啊!”
林微上前一步,一股柔和的气劲将老妇人托起:“老人家莫急,慢慢说,究竟怎么回事?”
李捕快定了定神,艰难地开口道:
“是……是这样的。
这位是张王氏,她儿子张大牛前几日帮人修葺房屋,不慎从高处跌落,重伤不治,前天晚上送到城西义庄暂厝,准备今日下葬。
可……可就在昨天夜里,义庄看守的老刘头起夜时,亲眼看到……看到张大牛的尸身,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还……还发出了像是野兽一样的低吼!
老刘头当场就吓晕了过去,天亮才被人发现救醒,现在还在床上哆嗦呢!”
老妇人接着哭诉道:“今早我去给儿子烧纸上香,义庄的人死活不让我进去,说我儿子尸身有异,恐已成煞,要……要请法师来做法烧掉!
我儿子死得那么惨,现在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我……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
尸身坐起,发出低吼?
这听起来,确实像是民间传说中尸变的征兆。
苏妙晴凑到林微身边,低声道:“喂,这听着可比锦绣庄那事儿邪门多了,不会真有什么僵尸吧?”
林微神色不变,问道:“李捕快,你们可曾亲自去查验过?”
李捕快脸上露出一丝恐惧:“去……去看了。
赵头儿带着我们去的,那张大牛的尸身确实……确实有些古怪。
面色青黑,指甲发紫,身体僵硬异常,而且……而且靠近了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像是……像是药材腐烂又混合着血腥的怪味。
我们没敢多动,赵头儿觉得此事蹊跷,不像寻常尸变,怕贸然处理引发更大的乱子,所以特命我来请先生过去看看。”
药材腐烂混合血腥的怪味?
林微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似乎并非单纯尸变应有的特征。
“带路,去义庄。”林微没有犹豫。
城西义庄位于金陵城外一片荒僻的山脚下,周围林木森森,平日里就少有人至,此刻更是被一种恐慌的气氛笼罩。
义庄大门紧闭,几个衙役守在外面,脸色都不太好看。
赵干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到林微,连忙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林先生,您可来了!里面情况确实诡异,我办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情形。”
林微点了点头,在赵干的引领下,走进了阴森寒冷的义庄。
义庄内停放着七八具盖着白布的尸身,空气中弥漫着消毒石灰和腐朽的气息。
在最里面一个单独的隔间内,停放着的正是张大牛的尸身。
并未盖上白布,只见他直挺挺地躺在门板上,果然面色呈现不自然的青黑,十指指甲透着诡异的深紫色,身体僵硬如铁。
而那股赵干描述的怪味,在此处更加明显。
林微走近尸身,并未立刻触碰,而是缓缓闭上眼睛,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从头到脚仔细探查着这具诡异的尸体。
在他的感知下,尸身内部的情况逐渐清晰。
死气弥漫,这是正常的。
但在那浓重的死气之下,他却察觉到数股异常活跃、相互冲突的异种能量!
这些能量性质暴烈,带着强烈的毒性,正在不断侵蚀、破坏着尸身的组织,同时似乎也在刺激着残存的某些神经本能,导致肌肉产生不自然的痉挛和僵直!
这绝非自然尸变!
而是中毒!
而且是多种性质不同、甚至相互冲突的剧毒混合所致!
林微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他不是尸变,是中毒而死。而且,是多种罕见的混合剧毒。”
“中毒?”赵干和众人都是一愣。
“可是……张大牛是摔死的啊?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李捕快忍不住道。
“摔伤或许是真,但致命原因,恐怕是这些剧毒。”
林微沉声道,“这些毒素极为霸道,且性质冲突,在体内相互激斗,导致死后尸身产生异变,看似如同尸变。
那股怪味,正是毒素侵蚀脏腑、混合血腥后散发出来的。”
他指向张大牛青黑的面色和发紫的指甲:“这并非尸煞之气,而是某种侵蚀血液和神经的剧毒表征。”
老妇人闻言,停止了哭泣,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微:“中……中毒?我儿子老实巴交的,怎么会中这种毒?”
林微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赵干:“赵捕头,张大牛生前是做什么的?
最后接触过什么人?
或者,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赵干立刻道:“已经查问过了。
张大牛是个泥瓦匠,为人老实,没什么仇家。
前天中午,他是在给城东‘回春堂’药铺的后院修补漏雨的屋顶时摔下来的。
据当时一起干活的工友说,摔下来后他还清醒了一会儿,直喊口渴,回春堂的伙计还好心给了他一碗水喝,然后才昏迷过去,抬回家没多久就断气了。”
回春堂?
药铺?
一碗水?
林微眼中寒光一闪:“那碗水,恐怕有问题。”
他再次将神识聚焦于尸身,尤其是胃部区域。
果然,在那里,他感知到了最为浓郁的毒素残留,其中一股毒素的气息,带着一种奇异的腥甜,与他记忆中某种罕见的、产自南疆的蛇毒有几分相似!
“立刻控制回春堂的所有人,尤其是前天当值的伙计!”
林微对赵干厉声道,“重点搜查药铺,寻找可能存在的、非治疗用途的剧毒药物!
张大牛的死,绝非意外,而是谋杀!
那碗水,就是毒源!”
赵干脸色剧变,立刻下令:“快!包围回春堂!一个人都不准放走!”
命令迅速被执行下去。
林微又对那老妇人道:“老人家,你儿子并非横死化作厉鬼,而是被人毒害。
我们会找出真凶,还他一个公道。
他的尸身……需要尽快火化,以免毒素扩散,危害他人。”
老妇人得知儿子是被人害死,悲愤交加,但也明白了尸身异变的原因,不再坚持土葬,哭着答应了。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的迅速。
在六扇门的严密搜查下,很快在回春堂一个隐秘的暗格中,发现了数种朝廷明令禁止私藏的剧毒药材,其中包括了与张大牛所中之毒相符的南疆蛇毒。
而前天给张大牛水喝的那个伙计,在审讯下心理防线崩溃,承认是受了回春堂少东家的指使,在碗中下了毒。
原来,回春堂的少东家沉迷赌博,欠下巨额赌债,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竟心生歹念,想制造一场“意外”死亡,骗取铺子的大额保险(类似古代的某种安全互助金)。
他选中了前来干活的、无亲无故的张大牛,本想用慢性毒药制造其伤重不治的假象,却因心急和不懂药理,错将几种性质冲突的剧毒混合使用,导致毒性猛烈爆发,更引发了尸身异变,差点酿成更大的恐慌。
真相大白,真凶落网。
所谓的“尸变”,不过是一场拙劣谋杀引发的意外插曲。
消息传出,金陵百姓在唏嘘张大牛无辜惨死的同时,对林微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连“尸语”都能听懂,识破如此诡异的假象,这天衍阁主,当真有着洞察幽冥之能!
经此“义庄案”,天衍阁“辨阴阳,察人心,听尸语,断奇冤”的名声,彻底响彻金陵。
林微在人们心中,已近乎于神人。
然而,站在义庄外,看着被抬出去准备火化的张大牛尸身,林微的心中并无多少喜悦。
人心之毒,有时远比什么妖邪鬼怪,更令人心悸。
他抬头望向金陵城方向,那里,百花会的喧嚣已然隐约可闻。
在这座汇聚了天下英豪与欲望的雄城之中,又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凶险?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深邃。
无论前路如何,他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生存,为了探寻真相,也为了……在这红尘漩涡中,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超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