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浪号失而复得,三十八名漕帮弟兄安然归来,五十万两饷银分文未少——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金陵城的大街小巷。
与之一起传开的,还有“天衍阁”林微林先生的名号。
市井坊间,茶楼酒肆,人们津津乐道的不再是那恐怖的“鬼船”和“幽冥引渡”,而是林先生如何慧眼如炬,识破歹人奸计,如何神通广大,破去邪阵,救回人船。
传闻越传越神,有人说林先生是星君下凡,能呼风唤雨;
有人说他精通奇门遁甲,可撒豆成兵;
更有人说他有一面宝镜,能照尽天下妖邪……
相较于外界的喧嚣,城西天衍阁的小院却显得格外宁静。
石老鬼已被六扇门收押,等待他的将是律法的严惩。
漕帮总舵派人送来了五千两银票和一块镌刻着“义薄云天”的金字牌匾,雷猛更是亲自登门,感激涕零,拍着胸脯保证,日后天衍阁但有所需,漕帮上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微让云疏影将银票收好,作为天衍阁日后发展的资金,那块牌匾则挂在了临街铺面的正堂,算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和招牌。
“公子,这下咱们天衍阁在金陵,算是彻底打响名头了!”
林安兴奋地小脸通红,与有荣焉。
他如今走在街上,偶尔都能感受到一些敬畏或好奇的目光。
云疏影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意,一边为林微和苏妙晴斟茶,一边轻声道:“经此一事,想必能震慑不少宵小,我们日后行事也能方便许多。”
苏妙晴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撇了撇嘴:“名声是打响了,麻烦恐怕也会接踵而至。现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咱们呢。”
她看向林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百花会可没几天了。”
林微品着清茶,目光平静。
名声于他而言,不过是工具。
他更在意的是石老鬼口中透露出的信息——“水府”,以及那可能存在的、更多的远古遗迹。
这让他更加确信,这个世界埋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百花会,无疑是一个探寻这些秘密的绝佳平台。
“百花会自然要去。”
林微放下茶杯,“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做些准备。
天衍阁不能只有我们几人,需要吸纳一些可靠的人手,也要建立起更有效的信息网络。”
他看向林安:“小安,你最近做得很好。
接下来,你留意一下城中那些机灵、底子干净又无牵无挂的少年,或者一些有特殊本事、却不得志的江湖人,可以尝试接触,考察其心性。
记住,宁缺毋滥。”
“是,少爷!”
林安挺起胸膛,感觉肩上的担子重了,却也充满了干劲。
“苏姑娘,”
林微又看向苏妙晴,“你对江湖各路势力了解颇深,百花会上,还需你多多留意,尤其是那些可能对‘天机帖’或远古秘闻感兴趣的势力。”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苏妙晴嫣然一笑,“论起打听消息和看人,本姑娘还没怕过谁。”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叩门声。
云疏影起身前去应门,片刻后,引着两人走了进来。
前面一人是赵干,他脸色带着几分凝重,而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位身着锦袍、面容富态、却眉宇间带着浓重忧色的中年商人。
“林先生,冒昧打扰。”
赵干拱手行礼,语气比之前更加恭敬,“这位是金陵‘锦绣庄’的东家,钱万贯钱老板。
他……他遇到了一桩棘手之事,心中惶恐,听闻先生大名,特来求助。”
那钱万贯连忙上前,对着林微深深一揖,声音带着颤抖:“林……林先生,您可一定要救救小人,救救小人的铺子啊!”
林微目光扫过钱万贯,只见他印堂发黑,周身气运紊乱,缠绕着一股浓郁的晦涩之气,确实是遇到了大麻烦的征兆。
“钱老板不必多礼,坐下慢慢说,究竟何事?”
林微语气平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钱万贯战战兢兢地坐下,接过云疏影递来的茶也顾不上喝,便开始哭诉:
“小人……小人是做绸缎生意的,祖传的基业,一向本分经营。
可……可自从上月开始,铺子里就接连发生怪事!”
他咽了口唾沫,脸上露出恐惧之色:
“先是库房里最好的几匹江南云锦,一夜之间不翼而飞,门窗却完好无损!
接着,账房先生夜里算账时,总听到有女子在耳边幽幽叹息,吓得病倒了!
最近更是邪门,铺子里挂出来的新衣裳,第二天早上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破损,像是被什么东西抓挠过一样!
客人们都传言我铺子闹鬼,现在都没人敢上门了!
再这样下去,我这祖传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啊!”
库房失窃,鬼影叹息,衣物破损……听起来,确实像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赵干在一旁补充道:“钱老板报过官,我们也去查过,确实没有发现人为的痕迹。
而且,据街坊邻居说,锦绣庄所在的那条街,最近确实有些不太平,晚上常听到些异响。”
苏妙晴挑了挑眉:“听起来比黑水荡那事儿还邪乎?难道真有什么怨灵作祟?”
林微没有立刻下结论,他沉吟片刻,问道:“钱老板,在发生这些怪事之前,你的铺子里或者你本人,可曾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比如,得罪了什么人?
或者,收购、接触过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
又或者,铺子附近有什么变动?”
钱万贯努力回忆着,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迟疑道:“特……特别的事情……好像……好像就是上月初,隔壁街的王寡妇死了之后,铺子里就开始不太平了……那王寡妇生前是个绣娘,手艺很好,但也有些……有些孤僻古怪。
她去世前半个月,曾来我铺子里想赊些料子,当时铺子里伙计看她穷,没答应,还说了几句难听话……难道……”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王寡妇?
赊料被拒?
死后作祟?
这似乎是民间传说中很常见的桥段。
然而,林微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在他的神识感知中,钱万贯身上的晦气虽然浓郁,却并非那种怨灵缠身的阴森死气,反而透着一股……人为的、带着某种刻意引导的算计意味。
“恐怕,并非鬼物作祟那么简单。”
林微缓缓开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人心,“钱老板,你仔细想想,你的生意场上,可有竞争对手?
或者,是否有谁,特别想得到你的铺子,或者你的某条生意渠道?”
钱万贯愣住了,仔细思索片刻,猛地一拍大腿:“有!城东的‘彩云轩’!
他们的东家刘四海,一直想吞并我的铺子,打通西城的市场!
前几个月还来找过我,想高价收购,被我拒绝了!
难道……是他搞的鬼?”
“是人是鬼,一看便知。”
林微站起身,“带我去你的铺子看看。”
一行人来到位于城西繁华地段的锦绣庄。
铺面颇大,装潢考究,但此刻却门可罗雀,显得冷冷清清,几个伙计也无精打采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惶恐。
林微在铺子里外转了一圈,神识仔细探查。
果然,在库房、账房以及悬挂衣物的区域,他都发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的能量残留。
这些能量残留并非阴魂怨气,而更像是一种……经过特殊处理的药物或者香料燃烧后留下的痕迹,带着一丝迷幻和扰乱心神的效果。
而在铺子后院墙角一个极其隐蔽的狗洞附近,他发现了几缕不属于铺内任何人的、带着汗渍和特定草药气味的粗布纤维。
“不是鬼,是人。”林微心中已然明了。
有人利用人们对鬼神的恐惧,结合一些特殊的药物和机关手段,自导自演了这出“闹鬼”的戏码,目的就是为了搞垮钱万贯的生意,从而低价收购或者迫其就范。
他将自己的发现和分析低声告知了赵干和钱万贯。
钱万贯又惊又怒:“原来是刘四海那个王八蛋!他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赵干也是面色一沉:“若真是如此,这便是构陷诬害,触犯律法!林先生,可能找到确凿证据?”
林微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个狗洞和那几缕粗布纤维上:“对方行事谨慎,但并非无迹可寻。
赵捕头,你可派人暗中监视彩云轩的动静,尤其是注意他们铺子里是否有身形瘦小、擅长钻洞、并且身上带有类似草药气味的人。
另外,查一查近期是否有药材铺丢失或者大量出售过具有迷幻效果的草药。”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这铺子里的‘鬼’,今晚,我们便让它现出原形。”
是夜,月黑风高。
锦绣庄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林微、赵干带着几名精干捕快,以及坚持要来看热闹的苏妙晴,早已埋伏在铺子内外。
子时刚过,一道瘦小的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后院墙外,熟练地钻过那个狗洞,潜入了铺子。
他动作麻利,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事。
他先是在库房和账房外点燃了一种特制的迷香,然后掏出一包粉末,准备撒向悬挂的衣物……
“动手!”
随着赵干一声低喝,埋伏的捕快一拥而上,火把瞬间将后院照得如同白昼!
那瘦小汉子吓得魂飞魄散,想要逃跑,却被轻易擒获。
在他身上,搜出了剩余的迷香、腐蚀衣物的药粉,以及一小包用来制造“鬼叹息”声响的、类似腹语术用的小道具。
人赃并获!
经过审讯,这汉子正是彩云轩东家刘四海花钱雇来的江湖混混,擅长溜门撬锁和些装神弄鬼的小把戏。
一切正如林微所料。
真相大白,锦绣庄的“闹鬼”风波瞬间平息。
钱万贯对林微千恩万谢,差点就要跪下磕头。
刘四海也因此事败露,被六扇门缉拿,产业受到重创。
经此一事,人们更加叹服林微之能。
不仅能破诡案,更能洞察人心之诡诈。
天衍阁“辨阴阳,察人心”的名声,不胫而走。
回到小院,苏妙晴忍不住感慨:“有时候,这人心啊,真是比妖魔鬼怪还要可怕,还要难测。”
林微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淡淡道:“妖魔邪祟,尚有形迹可循。人心欲望,深不见底。故而,洞察人心,方为上策。”
连续破解两起大案,天衍阁的根基愈发稳固。而林微也深知,这仅仅只是开始。
百花会这场更大的风云,即将涌动。
他需要更多的力量,更广的信息,才能在这纷乱的局势中,把握住属于自己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