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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楼上的战鼓声,并未在激励起士气后停歇。那面刻着 “镇国” 二字的牛皮战鼓,鼓身因常年使用泛着温润的光泽,此刻却被沈璃肩头滴落的鲜血染出点点暗红,成了整个京城的心脏。每一次鼓点落下,都像是从城池深处发出的脉搏跳动,为这座被战火裹挟的危城注入新的生命力。

沈璃握着染血的檀木鼓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不再是单纯的鼓舞士气 —— 她将不同节奏的鼓点拆解成精准的指令:三记绵长的鼓点为 “调兵”,意味着某处防线需增援;两短一长的鼓点为 “压制”,提醒弓手集中火力;而急促如骤雨的连鼓,则是 “急救” 信号,召唤民夫与医官前往伤员处。这鼓声穿透箭矢的破空声、攻城锤的撞击声,成了贯穿城头的指挥脉络,让混乱的战场渐渐有了秩序。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象征,而是真正成为了这座危城的大脑与脊梁。

方才宋军医挤上城头时,沈璃正盯着西侧箭楼的战况。那箭楼是木质结构,已被苍狼军的火箭燎得发黑,几名守军缩在箭楼死角,连探出头射箭都不敢 —— 苍狼军的弓手藏在盾牌阵后,专挑露头的守军射击,箭杆上还裹着麻布,射中后极易引燃衣物。沈璃肩头的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暗红色的血顺着胳膊肘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血洼,又被往来士兵的靴子踩成模糊的血印。

宋军医是太医院的老院判,年近五十,头发已半白,战乱起后主动请缨上城头。他蹲在沈璃身边,小心翼翼解开布条时,倒吸一口凉气 —— 伤口裂开了近三寸,皮肉外翻,甚至能看到隐约的白骨,之前敷的金疮药早已被血冲成糊状,只剩下沾染血污的碎布黏在伤口上。

“尚宫,得重新清创缝合,不然伤口会化脓,到时候怕是要截肢!” 宋军医的声音发颤,从药箱里掏出干净的棉布、特制的金疮药,又从怀中摸出一小瓶烈酒 —— 这是他仅剩的消毒酒,本想留着给重伤员用,此刻却不得不先给沈璃用。“会很疼,您要是忍不住,就咬着这根木棍。”

沈璃摇摇头,目光却没离开西侧箭楼。一名年轻守军冒险探出头,刚射出一箭,就被苍狼军的箭射中肩膀,惨叫着摔下箭楼。她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泉,甚至能清晰地向身后亲卫传达指令:“西侧箭楼,调五十名长枪手支援,让他们组成盾阵,护住弓手的侧翼!告诉弓手,等盾阵立稳,优先射敌军后排的弓手,别让他们再压制我们!”

亲卫领命跑开后,宋军医才敢动手。他将烈酒倒在棉布上,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沈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左手死死攥着鼓槌,连一声闷哼都没发出,只是额角渗出更多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鼓面上,与血迹混在一起。老军医咬着牙,用干净的布条将伤口层层裹紧,勒得极紧,几乎要嵌进皮肉里,“尚宫,您这样撑不了多久,至少得歇半个时辰,让伤口止血!”

“等敌军退了,有的是时间歇。” 沈璃抬手擦掉额角的汗,目光重新扫过城头 —— 南面垛口的滚木快用完了,几名禁军士兵正徒手搬着石块往下砸,石块太小,砸在苍狼军的玄铁盾牌上,只发出 “铛” 的一声闷响,根本伤不到人;东侧城墙有两名苍狼军士兵已经爬上了垛口,守军围着他们厮杀,其中一名叛军手中的弯刀格外锋利,已经砍伤了两名禁军;城下的攻城锤还在 “轰隆” 作响,城门内侧用来顶门的松木已经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每一次撞击,裂纹都扩大一分。

“南面垛口!滚木补充!快!” 她的声音不算洪亮,却带着穿透喧嚣的力量。负责后勤的士兵听到指令,立刻推着仅剩的两辆装着滚木的推车往南面跑。那推车是临时用木板钉的,车轮还是从民宅拆下来的木门改造的,碾过血渍时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像是随时会散架。推车上的滚木都是粗如碗口的松木,士兵们弓着腰,脸憋得通红,每走一步都要费极大的力气。

“西侧箭楼!盾阵立稳了吗?让弓手趁现在射!” 沈璃看着远处的盾阵渐渐成型 —— 五十名长枪手将盾牌竖在身前,盾牌与盾牌之间用铁钩连接,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铁墙。她立刻补充指令,“别贪多,每次射三箭就缩回去,避免被敌军盯上!”

盾阵竖起的瞬间,苍狼军的箭矢大多被挡在外面,只有零星几支箭从盾牌缝隙中穿过,也没伤到要害。城上的弓手趁机探出头,三支箭一组,精准地射向敌军后排的弓手。一名苍狼军弓手刚拉满弓,就被一箭射中咽喉,手中的弓 “哐当” 掉在地上。短短一刻钟,西侧的压力就减轻了不少,缩在箭楼里的守军也敢探出头,加入射击的队伍。

宋军医站在一旁,看着沈璃精准的调度,原本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萧统领昏迷后,这女子能稳住军心 —— 她的眼里没有慌乱,只有对战场局势的清晰判断,每一个指令都踩在最关键的节点上,甚至比一些常年带兵的将领还要敏锐。

“伤员!把重伤员抬下去!轻伤者找医官包扎后立刻归队!” 沈璃的目光落在城角的伤兵堆里。那里躺着十几名士兵,有的断了胳膊,有的中了箭,箭杆还插在身上,却还想挣扎着站起来。几名民夫正忙着将重伤员往城下抬,动作有些慌乱,甚至有个民夫不小心碰到了伤员身上的箭杆,疼得伤员惨叫出声。沈璃立刻补充道,“抬伤员时注意护住伤口,别碰着箭杆!医官那边要是忙不过来,就让轻伤的互相包扎,优先处理能继续战斗的!”

一名负责抬伤员的民夫听到指令,连忙放慢动作,小心翼翼地托着伤员的后背,避免碰到伤口。那伤员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腿上中了箭,却还咧嘴笑:“尚宫放心,我包扎完就回来,绝不给兄弟们拖后腿!”

尽管每说一句话都会牵扯到肩伤,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但沈璃的声音始终稳定,没有丝毫颤抖。她甚至能根据苍狼军阵型的细微变化,预判出他们下一次主攻的方向 —— 方才她看到城下苍狼军的盾牌阵往东侧移动,阵型比之前密集了不少,还多了几架云梯,立刻调了两百名士兵去东侧加固防御。果然,没过一刻钟,苍狼军就对东侧发起了猛攻,云梯一架接一架地靠在城墙上,却因为守军早有准备,云梯刚架好就被滚木砸断,连一个能爬上垛口的叛军都没有。

“萧统领重伤,现在由沈尚宫暂代指挥!所有将士需听凭沈尚宫调遣,若有违抗,以军法处置!” 亲卫小风扯着嗓子,将沈璃的指令传遍整个城头。小风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原本是禁军的一名普通士兵,因为识些字,被沈璃选为亲卫,此刻他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却依旧喊得格外用力。

起初,一些军中老将对被一个女子指挥还有些微词,前军副将张诚就是其中之一。张诚年近四十,从士兵熬到副将,跟着萧重打了十几年仗,参加过抵御西突厥的战役,身上有好几道伤疤,素来瞧不上 “文官指挥打仗”,更别说一个女子。方才沈璃调他去西侧支援时,他还在私下嘟囔:“妇人之见,西边就那么几个叛军,哪用得着五十人?浪费兵力!”

结果他刚带着人赶到西侧,就看到几名守军中箭倒下,苍狼军的弓手还在源源不断地射箭,若不是沈璃提前调兵,箭楼恐怕已经被攻破。张诚的脸瞬间红了,他想起自己当年跟着萧重打仗时,萧重也曾说过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不可凭经验判断”,如今沈璃的做法,竟与萧重不谋而合。

他走到沈璃面前,单膝跪地,躬身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末将张诚,之前多有冒犯,还请尚宫恕罪!后续作战,末将及所部将士,听凭尚宫调遣,绝无二话!”

沈璃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指着城下:“张副将,你看敌军的攻城锤,锤头裹了铁皮,木杆也是硬木做的,再这么撞下去,城门撑不了多久,得想办法破坏它。”

张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辆巨大的攻城锤正撞向城门。那攻城锤足有两丈长,锤头是生铁打造的,上面还裹着一层厚厚的铁皮,每次撞击都让城门震动不已,连城楼上的地砖都在微微颤抖。他皱着眉想了想,早年抵御西突厥时,他曾用火箭烧过敌军的攻城器械,“尚宫,可用火箭射攻城锤的木杆!那木杆看着像是松木做的,容易燃烧,只要烧断木杆,攻城锤就废了!”

“好,就这么办。” 沈璃立刻下令,“小风,去调二十名精锐弓手,让他们用火箭,瞄准攻城锤的木杆,集中射击!告诉他们,别管其他叛军,就盯着木杆射!”

小风跑开后,张诚又补充道:“尚宫,还得派些人压制敌军的弓手,不然咱们的弓手一露头,就会被他们盯上。”

“你说得对。” 沈璃立刻调整指令,“东侧防线调三十名长枪手,去攻城锤附近的城墙,组成盾阵,护住弓手!”

很快,二十名精锐弓手带着火箭赶到,三十名长枪手也在城墙边组成了盾阵。弓手们点燃箭尾的火硝,待盾阵立稳后,一支支火箭朝着攻城锤的木杆射去。几支火箭精准地射中了木杆,火很快烧了起来,浓烟滚滚。苍狼军的士兵见状,连忙提着水桶去扑火,却被城上的长枪手用长枪刺得不敢靠近。没过多久,攻城锤的木杆就被烧断,巨大的锤头 “轰隆” 一声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再也无法使用。

张诚看着这一幕,对沈璃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 她不仅能预判敌军动向,还能听取下属的建议,不刚愎自用,这样的指挥官,比很多只会摆架子的将领强多了。

然而,守城的消耗是巨大的。箭矢、滚木、礌石以惊人的速度减少,士兵们的体力也在残酷的拉锯战中逼近极限。太阳渐渐升到头顶,阳光透过烽烟,变得有些刺眼,空气中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城上的守军大多已经半天没吃东西,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有的士兵甚至因为脱水,脸色变得惨白,动作也慢了下来。

“尚宫!军械库告急!滚木礌石所剩无几了!” 一名负责后勤的军官满脸焦灼地跑来禀报。他叫王顺,是军械库的监守,平日里负责管理军械,此刻却跑得满头大汗,身上的青色官服沾满了尘土和血渍,连帽子都跑掉了,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军械清单,清单边缘都被他攥得发毛。“箭矢也只剩不到两千支,火油也快没了,刚才烧攻城锤用了不少!”

沈璃眉头紧锁,她知道军械会消耗得快,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她看着城下如同潮水般仿佛永无止境的敌军,又看了看城上疲惫的士兵 —— 有的士兵靠在墙垛上,大口喘着气;有的士兵蹲在地上,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和血;还有的士兵闭着眼睛,似乎在短暂地休息。若是没有军械,仅凭血肉之躯,根本挡不住苍狼军的下一轮猛攻。

“开宫库!” 她沉声道,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宫库?” 王顺愣住了,手里的清单差点掉在地上,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尚宫,您说的是…… 皇家宫库?”

宫库是皇家私产,里面存放着无数珍宝、锦缎、贡品,还有历代皇帝收藏的古玩字画,比如先帝收藏的西域和田玉、前朝的青铜礼器,甚至还有几箱从海外运来的珍珠玛瑙。平日里别说动用,就是靠近宫库,都要经过内务府和兵部的双重审批,王顺当了五年军械监守,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动用宫库里的东西来守城。

“没错!打开宫库!” 沈璃的目光扫过城下,苍狼军又开始调动阵型,似乎在准备下一轮猛攻。她语气没有丝毫犹豫,“让内务府的人配合你,将所有能用于守城之物,全部搬上来!锦缎可束作绳索,用于吊运重物和捆扎防御工事;金锭银锭可作投掷之物,虽不如礌石趁手,但能震慑敌军;那些沉重的紫檀家具、玉石摆件,统统给我搬上城墙,砸下去!”

她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确保周围的士兵和民夫都能听到:“告诉所有人,陛下有旨,倾尽所有,与京城共存亡!一切用度,皆从宫库出!守城有功者,日后陛下必不吝封赏,金银、土地、官职,只要有功,皆可赏赐!”

王顺看着沈璃坚定的眼神,不再犹豫,立刻躬身领命:“末将领命!这就去开宫库!” 他转身就跑,脚步比来时快了好几倍,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跑过城角时,他还不忘对几名民夫喊道:“快去帮忙!宫库要开了,有宝贝要搬上来守城!”

命令传出,举城皆惊!

倾尽宫库以犒军守城!这是大燕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举动,何等的气魄与决心!

宫库位于皇宫西侧,由内务府的太监负责看守。王顺赶到时,守库的太监总管李公公还在犹豫:“王监守,宫库是皇家私产,没有陛下的圣旨,擅自打开,可是掉脑袋的罪啊!”

“李公公!” 王顺急得满脸通红,抓住李公公的胳膊,“城头都快守不住了!苍狼军的攻城锤都快把城门撞破了,军械也快没了!沈尚宫说了,这是陛下的旨意,若有怪罪,她一力承担!你要是再犹豫,等叛军进城,别说宫库,整个皇宫都保不住!”

李公公脸色变了变,他也听到了城头的喊杀声,知道情况危急。他咬了咬牙,对手下的小太监说:“开库!把能搬的都搬出来!要是真守不住,咱们这些人,也没好下场!”

沉重的铜质库门被打开,门轴转动时发出 “嘎吱嘎吱” 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常年的沉寂。宫库里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 一箱箱锦缎堆到屋顶,红色、黄色、蓝色的绸缎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光泽,有的锦缎上还绣着精美的龙纹、凤纹,一看就是贡品;一锭锭金元宝、银锭整齐地摆放在木架上,黄澄澄、白花花的,晃得人睁不开眼,每锭金元宝都有半斤重,银锭更是足有一斤;还有各种沉重的紫檀木家具,比如半人高的紫檀木柜、雕着花纹的紫檀木桌,还有玉石摆件,比如比人头还大的白玉瓶、雕刻着山水的青玉屏风,都沉甸甸的,需要好几个人才能搬动。

“都愣着干什么!搬!” 王顺大喝一声,士兵和民夫们才反应过来,开始动手搬运。几名士兵抬着一箱锦缎往城头跑,绸缎被风吹得飘了出来,像是一道道彩色的闪电,在灰扑扑的战场上格外显眼;民夫们扛着金锭银锭,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却没人敢私藏 —— 他们知道,这些东西是用来守城的,是用来保护家人的,私藏一点,都对不起城头拼命的士兵。

很快,一箱箱锦缎被搬到城头。沈璃亲自示范,拿起一匹红色的锦缎,将其撕开,拧成粗绳。她的动作不算快,肩头的伤口因为用力而隐隐作痛,却依旧有条不紊:“用这绳子捆住石块,能扔得更远,也能捆得更紧,不容易掉。”

一名年轻士兵学着沈璃的样子,将锦缎拧成绳,捆住一块三十多斤的石块,用力往城下扔去。石块带着风声,正好砸中一名苍狼军士兵的肩膀,那士兵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好用!” 士兵兴奋地喊道,“比之前用草绳捆的结实多了!”

其他士兵也纷纷效仿,城上很快响起了 “撕拉撕拉” 的撕锦缎声,原本珍贵的贡品,此刻都成了守城的工具。

一锭锭金元宝、银锭被搬上城墙时,不少士兵都看直了眼 —— 他们大多是普通人家出身,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银。一名年轻的禁军士兵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金元宝,触手冰凉,沉甸甸的,他小声对身边的战友说:“这玩意儿要是能带回家,我娘肯定高兴坏了。”

“别想了!” 身边的战友拍了他一下,“先守住城再说!沈尚宫说了,守城有功就有赏,到时候别说一锭,十锭都有可能!”

沈璃拿起一锭金元宝,朝着正在攀爬云梯的苍狼军士兵砸去。金元宝带着风声,正好砸中那士兵的脑袋,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那士兵惨叫一声,从云梯上跌落,摔在城下的尸堆里,再也没了动静。“别愣着!” 沈璃喊道,“这些金银,砸死敌军,就是你们的功劳!多砸死一个,日后的封赏就多一分!”

士兵们顿时反应过来,纷纷拿起金银往城下砸。虽然金银的重量不如礌石,砸死敌军的概率也低,但那视觉冲击和心理震撼无与伦比 —— 苍狼军的士兵看到城上扔下来的金元宝,不少人都愣住了,甚至有人想弯腰去捡,结果被城上的箭矢射中。主帅李虎在城下看到这一幕,气得脸色铁青,他没想到沈璃竟然会动用皇家珍宝来守城,这不仅提振了守军的士气,还打乱了他的进攻节奏。

更让人震撼的是那些笨重的青铜器和玉石屏风。几名壮实的民夫喊着号子,将一尊半人高的青铜鼎抬上城头。那青铜鼎是前朝的礼器,重约两百斤,需要四名民夫才能抬动。沈璃下令:“等敌军云梯靠近,再推下去!瞄准云梯的中间位置,一次就能砸断!”

当几架云梯靠近城墙时,民夫们一起用力,喊着 “一、二、三!推!” 青铜鼎 “轰隆” 一声砸下去,正好砸中中间一架云梯的中段,云梯瞬间断裂,上面的十几名苍狼军士兵惨叫着跌落,连带旁边的两架云梯也被砸倒,士兵们摔在地上,有的直接摔死,有的则被后续冲上来的叛军踩成肉泥。

皇宫的大门向守城将士敞开,这举动本身,就传递出一种破釜沉舟、上下同欲的强烈信号!士兵们看着从宫库里源源不断运来的物资,看着沈璃站在城头指挥的身影,原本疲惫的身体仿佛又有了力气,呐喊声比之前更响亮了。一名老兵感慨道:“这辈子能跟着沈尚宫守城,值了!就算死了,也对得起陛下,对得起家人!”

与此同时,沈璃的第二道命令也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她以尚宫名义,发动城中所有青壮男丁,协助守城!搬运物资,抢修工事,救助伤员!还让城中的妇人、老人帮忙准备食物和汤药,送到城头。

若是平日,这等强征民夫之举必遭怨怼。但此刻,情况截然不同。

沈璃代行皇权这些时日,虽身处朝局漩涡,却从未滥用权力。她批阅奏章时,总会仔细核对每一项政令,比如减免灾区赋税时,她担心地方官员从中克扣,亲自派暗凰卫去灾区核查,确保赋税真的减免到百姓手中;驳回兵部无理扩军的请求时,她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说 “百姓已不堪重负,近年天灾不断,再增兵扰民,恐生民变”,最终说服了其他官员;严查贪腐克扣时,她毫不留情,将几名克扣军粮的官员革职查办,还将追缴的军粮补发给了士兵,让不少士兵都感念她的好。

这些消息或多或少通过各种渠道流传出去,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 —— 他们知道,这位沈尚宫,与那些只知争权夺利、搜刮民脂民膏的官老爷不同,她是真的在为百姓着想,为大燕着想。

更何况,如今兵临城下,覆巢之下无完卵!苍狼军在城外烧杀抢掠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城里 —— 有从城外逃进来的百姓说,苍狼军路过村庄时,不仅抢粮食,还烧房子,甚至杀害老人和孩子。不少百姓都知道,若是城门破了,他们的家园会被烧毁,家人会被杀害,财产会被抢走,所以不用官府动员,很多人都主动站了出来。

“沈尚宫一个女子都在城头拼命了!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还躲在家里算什么?” 铁匠李大叔的声音在西城的巷子里响起。他手里拿着一把刚打好的长刀,刀身闪着寒光,身后跟着几个徒弟,每个徒弟都扛着一把铁锤或一块铁砧。“走!跟我去城头!咱们的铁砧、铁锤,都能当礌石用!砸死那些叛军!”

李大叔的铁匠铺在西城开了十几年,不少士兵的兵器都是在他这里打的,他跟士兵们关系很好。之前有士兵受伤,他还免费帮忙修补兵器,此刻听说城头需要人,立刻就带着徒弟们来了。

“就是!陛下和沈尚宫连宫里的宝贝都拿出来守城了,我们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卖菜的王大爷放下菜筐,拿起扁担,又从菜筐里拿出几个没卖完的萝卜,塞进怀里。“我虽然年纪大了,搬不动重物,总能帮着抬抬伤兵,给士兵们送点吃的!”

王大爷今年六十多岁,老伴早逝,只有一个儿子在禁军当兵,此刻正在城头作战。他担心儿子,也想为守城出点力,所以一听到消息,就立刻来了。

“街坊们!有力气的上城墙帮忙!会医术的、家里有伤药的,快去救治伤员!” 住在西城的王大娘,平日里是个热心肠的人,此刻正站在巷口吆喝。她身后跟着十几个妇人,每个妇人手里都提着一个木桶,木桶里装着煮好的姜汤或米粥。“咱们煮了些祛寒的姜汤,还有米粥,给城头的将士们送过去,让他们暖暖身子,有力气打仗!”

王大娘的丈夫早年也是禁军,在抵御西突厥时牺牲了,她一个人拉扯大两个孩子,对士兵们有着特殊的感情。这次守城,她不仅自己来了,还动员了巷子里的其他妇人,一起准备食物和汤药。

民气,在这一刻被点燃了!

无数青壮男子告别家人,拿起家中的菜刀、铁锹、扁担,自发地涌向城墙。他们或许不懂战阵,不会杀敌,但搬运守城器械、填补墙体缺口、照顾伤兵,却做得比谁都卖力。

李大叔带着徒弟们将铁砧搬到城头,每当有苍狼军士兵爬上云梯,他们就用铁锤往下砸。铁锤沉重,一砸一个准,不少苍狼军士兵都被砸得脑浆迸裂。一名徒弟不小心被流矢擦伤了胳膊,李大叔拿出随身携带的布条给他包扎,还笑着说:“小子,这点伤不算什么!当年你师傅我打铁时,被火星烫到,都没皱过眉头!”

城中的郎中们也纷纷出动。平日里冷清的药铺此刻挤满了人,郎中们忙着配药、包扎,有的甚至直接带着药箱上了城头。城西的张郎中,年近七十,腿脚不便,却还是让儿子背着他上了城头,他说:“我年纪大了,杀不了敌,却能救几个人,也算为守城出点力。”

略通草药的妇人则在城外的山坡上采摘草药,比如止血的蒲公英、消炎的金银花,然后送到伤兵营,帮忙清洗、晾晒。一名叫阿春的妇人,家里男人在禁军当兵,前几天牺牲了,她没有哭,只是带着年幼的儿子,每天都来伤兵营帮忙,清洗伤口、更换布条,她说:“我男人为守城死了,我要替他,多救几个士兵。”

有个叫小栓的年轻民夫,才十六岁,跟着父亲一起上城头搬运物资。他第一次看到这么惨烈的场面,到处都是血和尸体,还有士兵中箭后的惨叫声,吓得腿都软了,差点摔下城墙。父亲拍着他的肩膀说:“栓子,别怕!咱们守住城,你娘和妹妹才能安全!要是城破了,叛军会杀了她们的!”

小栓看着父亲搬运石块的背影,又看了看城头指挥的沈璃 —— 沈璃比他大不了几岁,却站在最危险的地方,肩头还在流血,却依旧镇定。他咬了咬牙,也跟着搬起了石块。后来,一名士兵中箭倒下,小栓还主动上前,帮着将士兵抬到伤兵营。虽然吓得手心冒汗,却没有退缩,他对自己说:“我也是男子汉,不能怕!”

而就在全城军民被动员起来,共同抵御外侮之时,阴影中的战斗也并未停止。

福伯率领的 “暗凰卫” 如同最敏锐的猎犬,在混乱的京城内穿梭。慕容琛虽死,但他苦心经营的 “影” 组织树大根深,必然还有残余势力潜伏在京城各处;更有一些见风使舵的官员、商人,看到苍狼军势大,便想暗中勾结,为自己留条后路。这些人,是京城内部最大的隐患,必须尽快清除。

暗凰卫共有八十二人,都是沈家培养的精锐,个个身怀绝技 —— 有的擅长隐蔽,能在房梁上待上几个时辰不被发现;有的擅长追踪,能根据脚印、气味找到目标;有的擅长暗杀,能用一根细针取人性命。福伯将他们分成十二队,每队七人,分别负责京城的十二个区域,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刻调查,若确认是 “影” 组织成员或叛军内应,直接处理,无需上报。

西城的一家粮店,平日里生意平平,此刻却大门紧闭,连招牌都摘了下来。暗凰卫的小队长小林带着队员,悄无声息地翻墙进入后院。后院的房间里亮着灯,隐约有说话声传来。小林示意队员们隐蔽,自己则趴在窗沿下,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今夜三更,我们在东城的粮仓放火,吸引守军的注意力,你们趁机从永定门的缺口进城!” 为首的男子压低声音说道,他是粮店的老板,名叫刘三,也是 “影” 组织的成员。慕容琛死后,他想继续完成慕容琛的计划,投靠苍狼军,换取官职和财富。“永定门的城墙之前被我们炸过,虽然修好了,却不结实,你们只要用力撞,就能撞开一个缺口!”

“刘老板,要是失手了怎么办?” 另一个男子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失手?” 刘三冷笑一声,“现在苍狼军势大,京城早晚要破!要是不投靠他们,等城破了,我们都是死路一条!放心,我已经跟苍狼军的李将军联系好了,只要我们帮他们进城,就能封官!”

小林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使了个眼色,几名队员立刻围到门口。小林一脚踹开房门,手中的弯刀闪过一道寒光,朝着刘三砍去。刘三反应过来,想要反抗,却不是小林的对手,只一个回合,就被小林砍中了肩膀,倒在地上。其他几名男子见状,想要逃跑,却被队员们拦住,很快就被制服。

小林拿起桌子上的布防图和密信,仔细看了看,确认没有遗漏,才对队员们说:“处理掉,然后放把火,让其他潜伏的人知道,这就是勾结叛军的下场!”

队员们点点头,很快就处理好了现场。小林点燃了粮店的窗帘,火很快烧了起来,浓烟滚滚,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东城的一处六品文官府邸,管家正偷偷将一封密信绑在信鸽腿上。这文官名叫赵全,平日里就贪赃枉法,经常克扣下属的俸禄。看到苍狼军攻城,他便想将城中的布防情况告诉李虎,换取日后的荣华富贵。他觉得,慕容翊昏迷,沈璃是个女子,京城肯定守不住,不如提前投靠叛军,为自己留条后路。

信鸽刚刚扑棱着翅膀起飞,一枚小巧的弩箭便精准地将其射落。暗卫小队长阿烈从暗处走出来,捡起信鸽,取下密信。密信上详细写着京城各城门的守军数量、军械库的位置,还有沈璃的指挥地点。阿烈看完后,将密信烧掉,然后走进府邸。

赵全正在房间里等待消息,看到阿烈进来,脸色瞬间变了:“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暗凰卫,阿烈。” 阿烈的声音冰冷,“赵大人,勾结叛军,出卖京城布防,你可知罪?”

赵全吓得腿都软了,跪倒在地,连连求饶:“大人饶命!我是一时糊涂!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

阿烈没有废话,手中的刀一闪,赵全便倒在了地上,再也没了声音。处理完赵全,阿烈又找到了管家,将其一并处理,确保没有活口。

最危险的一次,是 “影” 组织的残余成员想炸城门。他们在永定门附近的一家客栈地下室,存放了大量的火药,准备在夜间引爆,将永定门炸出一个缺口,让苍狼军进城。暗凰卫接到线报后,福伯亲自带队前往。

客栈的地下室昏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影” 组织的成员有十几人,个个手持弯刀,眼神凶狠。福伯示意队员们小心,自己则率先冲了进去。一名 “影” 组织的成员朝着福伯砍来,福伯侧身避开,手中的弯刀砍中了对方的手腕,对方惨叫一声,弯刀掉在地上。

其他成员见状,纷纷朝着福伯扑来。福伯虽然年近六十,却依旧身手矫健,很快就放倒了几名成员。小林为了保护福伯,被一名成员用火药炸伤了腿,鲜血直流,却依旧坚持战斗,用弯刀砍倒了那名成员。

经过半个时辰的激战,“影” 组织的成员终于被全部处理。福伯看着地上的火药,松了口气:“还好来得及时,要是被他们引爆,永定门就完了!” 他让队员们将火药搬到城外,远远扔掉,然后才带着受伤的小林离开。

“暗凰卫” 行动果决,手段狠辣,在沈璃的授权下,对任何可疑之人拥有先斩后奏之权。他们的存在,如同一把无形的扫帚,在守城战最激烈的时刻,死死扼住了内部溃烂和背叛的苗头,确保了京城后方的相对稳定。每当有暗卫将处理掉的叛徒名单交给沈璃时,她都只是默默点头,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 她知道,对这些背叛者仁慈,就是对守城将士和百姓的残忍。

血肉之躯,对抗钢铁洪流。

战斗从白昼持续到黑夜,又从黑夜厮杀到黎明。

苍狼军的第一波猛攻,如同惊涛骇浪,一波接着一波,永不停歇。云梯架起又被推倒,有的云梯被滚木砸断,有的被火箭点燃,有的被士兵用刀砍断,断成两截的云梯掉在城下,堆积如山;冲车撞击着城门发出沉闷的巨响,城门内侧的松木换了一根又一根,每一根都被撞得裂开,木屑飞溅;箭矢如同飞蝗般遮天蔽日,城上的守军大多戴着简易的头盔,却还是有不少人中箭倒下,箭杆插在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像是一片黑色的森林。

城墙上,守军和百姓组成的防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每一块墙砖,有的地方的血已经凝结成了暗红色的痂,踩上去滑溜溜的;有的地方的血还在往下流,顺着城墙的缝隙,滴落在城下的尸堆上,发出 “滴答滴答” 的声响。

年轻的禁军士兵小周,才十八岁,是家中的独子。他从小就想当一名士兵,保卫京城,三个月前才如愿入伍。他第一次上战场,一开始很害怕,看到战友中箭倒下时,吓得腿都软了,甚至想往后退。但当他看到沈璃站在城头,肩头流着血,却依旧指挥若定时,他鼓起了勇气。

他拿起弓弩,深吸一口气,瞄准一名正在攀爬云梯的苍狼军士兵。箭射了出去,正好射中对方的胸口。小周兴奋地喊了一声:“我射中了!我射中了!” 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一名苍狼军士兵已经爬上了城头,对方挥刀砍来,小周来不及躲闪,被砍中了后背。

他倒在地上,鲜血很快染红了他的军服。他艰难地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城头的沈璃,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 “守住城”,然后便没了气息。与他一起入伍的同乡看到这一幕,悲愤地喊道:“小周!我为你报仇!” 拿起弯刀,朝着那名叛军砍去,将其砍下城墙。

民夫老陈,五十多岁,是个搬运工,力气很大。他原本想带着家人出城避难,却看到沈璃的命令,便留了下来,帮忙搬运物资。夜里,苍狼军发起猛攻,一名伤兵倒在他身边,眼看就要被苍狼军士兵砍到,老陈毫不犹豫地扑上去,用身体挡住了刀。

刀砍在老陈的背上,深可见骨,鲜血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老陈却死死抱住那名士兵,喊着 “快带他走”,直到守军赶来,将苍狼军士兵杀死,老陈才倒了下去。他嘴里还在念叨着 “我儿子…… 也在守城……” 老陈的儿子是禁军的一名班长,此刻正在东侧城墙作战,他不知道父亲已经牺牲,还在拼命地抵挡叛军。

伤兵营里,痛苦的呻吟与郎中的鼓励声交织在一起。宋军医和几名郎中忙得脚不沾地,他们的衣服上沾满了血污,手上也磨出了水泡,却没时间休息。有的士兵腿被砍断,需要截肢,没有麻药,只能咬着木棍,硬生生挺过去;有的士兵中了箭,箭头卡在骨头里,只能用钳子硬生生拔出来,惨叫声响彻整个伤兵营,却没有一个人喊着要退出。

王大娘带着妇人们,在伤兵营里帮忙清洗伤口、更换布条、喂药喂水。看到士兵们痛苦的样子,不少妇人都哭了,但她们还是强忍着泪水,一边喂药一边安慰:“孩子,别怕,很快就好了,你爹娘还在等你回家呢!” 一名年轻士兵因为疼痛,死死咬着嘴唇,王大娘拿出一块糖,塞进他嘴里:“含着,甜丝丝的,就不那么疼了。”

惨烈!无比的惨烈!

但,没有人退缩。

因为那个身影,始终立在城门楼上。

沈璃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只能依靠手势和身边亲兵的传令来指挥。她的亲卫小风,此刻正大声传达着沈璃的指令,声音也有些沙哑,却依旧响亮:“尚宫有令!东侧城墙加派五十人!敌军要主攻东侧了!”“尚宫有令!将剩下的火油泼下去!烧断云梯!”

沈璃的肩头,伤口因为过度劳累和不断的动作,反复崩裂,鲜血几乎染红了她半边身子。宋军医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来检查一次,每次都要重新包扎,布条换了一条又一条,却依旧止不住流血。沈璃只是让小风找了块更厚的布条,勒得更紧,依旧如同礁石般屹立在城头,目光从未离开过战场。

她偶尔会抬起头,望向远方的天际,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无人能察的焦虑。三日之约,是她给守军,也是给自己的强心剂。她派出去的驿卒,至今没有一个回来,她不知道镇南王、靖远侯他们是否收到了消息,不知道援军是否在赶来的路上,甚至不知道,援军是否真的会来。

若是援军不来,仅凭京城这点兵力和物资,撑不了多久。她看着城上疲惫的士兵,看着那些自愿来帮忙的百姓,心中充满了愧疚 —— 是她,让这些无辜的人卷入了这场战乱;是她,让他们承受着这么大的痛苦。但她不能放弃,一旦放弃,所有人的牺牲都将白费,京城将沦为人间地狱。

就在这时,城下的苍狼军阵营中,突然响起了一阵不同于进攻号角的、沉闷而悠长的牛角号声。

那号角声悠长而缓慢,带着一种撤退的信号。正在攻城的苍狼军士兵听到号角声,动作明显一顿,然后如同退潮般,缓缓向后撤去。他们退得很有秩序,没有慌乱,显然是早有准备 —— 后排的士兵举着盾牌,掩护前排的士兵撤退,防止被城上的箭矢射中。很快,苍狼军便撤到了城墙弩箭的射程之外,重新整顿队形,密密麻麻地排列在那里,依旧虎视眈眈地盯着京城,像是在等待下一次进攻的时机。

持续了一天一夜的第一波猛攻,似乎暂时告一段落。

城墙上,幸存下来的将士们几乎虚脱,很多人直接瘫倒在血泊和尸堆之中,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有的人拿起身边的水囊,往嘴里灌着水,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浸湿了衣服;有的人则靠在墙垛上,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 —— 他们失去了战友,失去了兄弟,虽然暂时守住了城,却高兴不起来。

一名士兵抱着牺牲战友的尸体,失声痛哭:“你说过,等打赢了,要一起回家看你娘的…… 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沈璃也微微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便袭了上来。她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身体踉跄了一步,连忙扶住身旁的战鼓才勉强站稳。战鼓上还沾着她的血,冰冷的鼓面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小姐!” 福伯立刻上前扶住她,眼中满是心疼。福伯刚刚处理完 “影” 组织的事,就赶回了城头,看到沈璃苍白的脸色和染血的衣衫,心疼得无以复加,“您失血太多,得赶紧下去休息!再撑下去,您的身体会垮的!”

沈璃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看着城下暂时退去、却依旧虎视眈眈的敌军,又看了看城墙上下死伤枕藉、却依旧坚持着的军民,心中百感交集。血肉城墙,暂时顶住了敌军铁蹄的第一轮践踏,但这只是暂时的。苍狼军没有撤退,只是暂时休整,他们的兵力依旧雄厚,下一次进攻,只会更加猛烈。

她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到了。新的一天开始了,却也意味着新的战斗即将到来。

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眩晕感越来越强烈,若不是福伯扶着她,她恐怕已经倒下了。宋军医匆匆赶来,给她把了把脉,脸色凝重地说:“尚宫,您失血过多,又劳累过度,气血两虚,必须立刻下去休息,补充营养,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再等等……” 沈璃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等确认敌军…… 不会再进攻…… 我再休息……”

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她是这座城的支柱,若是她倒下了,军心必然会涣散,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她必须撑下去,撑到援军到来,撑到守住京城的那一刻。

福伯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人参,塞进她嘴里:“小姐,您先含着人参,补充点体力。这是老奴之前从家里带来的,是上等的野山参,能补气血。”

人参的苦味在嘴里散开,沈璃却没有皱眉。她知道,这是福伯好不容易才保存下来的,是用来救命的。她含着人参,感觉稍微有了点力气,目光再次望向远方。

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有烟尘扬起,像是有大队人马正在靠近。一名士兵兴奋地喊道:“尚宫!您看!那边有烟尘!会不会是援军来了?!”

所有人都抬起头,望向那片烟尘,眼中充满了期待。沈璃也紧紧盯着那片烟尘,心脏不由得加速跳动 —— 是援军吗?真的是援军来了吗?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期待。她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援军终于要来了吗?

烟尘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到马蹄声。沈璃深吸一口气,对着身边的小风说:“去看看,是不是镇南王的军队!”

小风点点头,立刻带着几名亲卫,朝着烟尘的方向跑去。城上的士兵和民夫们,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小风的消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漫长。终于,小风的身影出现在远处,他一边跑一边喊:“尚宫!是援军!是镇南王的军队!他们来了!援军来了!”

城上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士兵们忘记了疲惫,忘记了伤痛,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高声呐喊:“援军来了!我们有救了!”“守住城了!我们守住城了!”

沈璃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援军,眼中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撑住了,京城撑住了,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黎明的微光中,那道立在城头的染血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却又格外坚定,像是一座永不倒下的丰碑,矗立在京城的心脏地带,支撑着所有人的希望,也迎来了最终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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