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逐字逐句地翻看,眼前仿佛浮现出边境百姓遭受劫难的惨状:“匈奴骑兵突袭黑风寨,屠戮村民三百余口,老弱妇孺无一幸免,粮草牲畜被洗劫一空”“朔州城外十里坡,百姓耕作时遭匈奴劫掠,男丁被杀害,妇孺被掳走,房屋被纵火焚烧,火光三日未熄”“云州守军与匈奴激战于野狼谷,伤亡过半,副将战死,城门告急”。
每一行字,都浸透着血与泪,让云清灵的心像是被重物狠狠揪了一下,指尖微微颤抖。
她想起自己在江南救灾时,也曾见过流离失所的难民,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中满是绝望。如今大雍好不容易才有了安稳的局面,百姓终于能过上好日子,可匈奴的入侵,却要将这一切毁于一旦。
“此事已经在朝堂上引发了轩然大波。”萧玦走到窗边的竹椅上坐下,青禾连忙奉上一杯热茶,他却只是随意放在一旁,眉头依旧紧蹙,“文武百官争论了整整一个上午,吵得不可开交。
主战派以镇国大将军秦岳为首,力主即刻调集重兵,兵分三路出征匈奴,痛击其主力,以绝后患。秦岳说,匈奴向来贪得无厌,一味退让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唯有以武力震慑,才能保边境百年安宁。”
“那主和派呢?”云清灵轻声问道,她能想象出朝堂上剑拔弩张的景象。
“主和派以御史大夫王彦为首,他们认为,连年征战会耗损国力,如今屯田制刚见成效,国库虽有盈余,但支撑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仍显吃力。”萧玦缓缓说道,“王彦提议,选一位大臣之女封为公主,远嫁匈奴单于,再赠送大量金银布帛、粮食盐铁,以安抚匈奴的野心。
他们还说,匈奴地处漠北,气候苦寒,资源匮乏,之所以南下劫掠,不过是为了生存,只要给予足够的好处,他们自然会罢兵休战。”
云清灵沉默不语。主战派的主张固然解气,却会让无数将士战死沙场,无数家庭支离破碎,更会让刚刚恢复元气的大雍再次陷入战火之中;
而主和派的和亲之策,看似能暂时平息战乱,却无疑是饮鸩止渴,不仅会让大雍颜面扫地,更会让匈奴觉得大雍软弱可欺,日后必然还会卷土重来。
更何况,小皇帝萧佑如今只有九岁,刚刚亲政,后宫空置,皇帝的生母早年间因牵涉谋逆案被打入冷宫,早已失势,所谓的“和亲公主”,只能从王公大臣家中挑选,这对那位无辜的女子而言,无疑是一场悲剧。
萧玦看着妻子沉默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云清灵素来体恤百姓,最是见不得生灵涂炭,当初推行屯田制,也是为了让百姓能远离饥饿与战乱。
如今让她在“战火”与“和亲”之间做选择,对她而言,无疑是一种煎熬。可他身为摄政王,辅佐幼主,守护大雍江山,肩上的责任重大,他既不愿战火荼毒生灵,让云清灵苦心推行的屯田制付诸东流,更不忍边境百姓持续遭受匈奴的屠戮与劫掠。
思来想去,朝堂上的两种主张都有弊端,而他心中最信任的人,便是云清灵。她聪慧过人,深谙《道德经》的智慧,总能在复杂的局面中找到最优解。
“清灵,”萧玦握住她的手,语气带着几分犹豫与珍视,力道也比往日重了些,“你的意见,对我至关重要。如今朝堂上下争论不休,小皇帝年幼,无法拿定主意,所有的压力都在我身上。我知道你不愿见战火纷飞,也不愿委屈无辜女子去和亲,可此事关乎边境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关乎大雍的安危,我实在难以决断。”
他顿了顿,目光中满是恳切,“我怕这纷争会扰了你清净的日子,更怕你不愿赞同用兵之事,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来问你。”
云清灵心中一暖,反手握住萧玦的手。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纹路,感受到他心中的焦虑与挣扎。
自从成婚以来,萧玦对她始终体贴入微,尊重她的想法,支持她的主张,从未因她是女子而轻视她的才智。
如今他面临如此艰难的抉择,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与她商议,这份信任,让她心中满是感动。
她的指尖再次触到胸前的玉佩,那股温润的力量缓缓蔓延开来,顺着指尖流淌至四肢百骸,让她因军报内容而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道德经》中的箴言:“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
战争,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它只会带来毁灭与痛苦。可匈奴一再侵犯边境,屠戮无辜,若一味忍让,只会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边境百姓的苦难也将无休无止。
难道就没有一种既能避免大规模战争,又能守护边境百姓的办法吗?云清灵在心中反复思索着。她想起《道德经》中“以柔克刚”“上善若水”的道理,水看似柔弱,却能穿透坚硬的岩石;看似退让,却能包容万物。或许,对待匈奴,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