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大雍京城的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青石板路被往来行人的脚步磨得光洁,倒映着两侧鳞次栉比的店铺幌子。
绸缎庄的伙计正站在门口吆喝,一匹匹绫罗绸缎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米铺的掌柜忙着称量粮食,斗升之间满是谷物的清香;街角的糖画艺人手腕轻转,一只栩栩如生的龙形糖画便跃然石板上,引得孩童们围在一旁欢呼雀跃。
自云清灵从青竹村归京,与摄政王萧玦成婚之后,转眼已逾半载。这半年来,萧玦依着云清灵的献策大力推行屯田制,减免赋税、兴修水利,又遣人到江南引种高产稻种,在北方推广薯类作物。
如今,大雍的田垄间麦浪翻滚,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麦秆,官仓民廪皆盈满,就连街头的乞丐都少了许多,百姓脸上多了久违的笑意,一派安居乐业、国富民强的盛世景象。
摄政王府的后院揽月居,与前殿的肃穆威严截然不同。这里栽满了青翠的竹子,墙头爬满了蔷薇花,是萧玦婚前特意吩咐下人移栽的,竹影婆娑,清风拂过,沙沙作响,粉色花瓣随风飞扬。
此刻,云清灵正临窗而坐,身前的书案上摊着一叠来自江南清河封地的奏报,她身着一袭月白绣竹纹的襦裙,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成一个髻,仅用一支羊脂玉簪固定,眉宇间透着几分温婉,又带着一丝超然的沉静。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胸前佩戴的一枚玉佩,那是两枚玉佩合二为一的模样,原本分离时的裂纹已消失无踪,如今的玉佩通体莹润,如凝脂般细腻,表面隐现的云纹在日光下流转不定,隐隐与她的气息相互交融。
自赵玉伏诛之后,这枚承载着前朝秘密的玉佩便彻底归云清灵所有。那日在青竹村的山神庙,赵玉为夺玉佩设下埋伏,缠斗间被萧玦打倒,重伤倒地。眼看逃生无望、玉佩难夺,他竟猛地咬破藏在齿间的毒囊,嘴角溢出黑血,顷刻间气绝身亡。
而两枚原本分散的玉佩,在沾染了云清灵护玉时不慎滴落的血珠后,竟自动贴合在一起,裂纹瞬间愈合,化作如今这枚完整的玉佩。这些时日,云清灵时常摩挲这枚玉佩,只觉玉佩中蕴含着一股温润的力量,总能在她心绪不宁时让她迅速沉静下来,也让她对《道德经》中“致虚极,守静笃”的境界有了更深的体悟。
只是,她尚未参透玉佩中隐藏的全部秘密,偶尔午夜梦回,会隐约看到一些模糊的画面——巍峨的宫殿、身着古装的将士、堆积如山的典籍,还有一句反复回荡的低语:“大道归一,天下归心”。每当她想要细究时,画面便会消散,只留下满心的疑惑。
“夫人,该添茶了。”侍女青禾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中端着一壶刚沏好的雨前龙井,小心翼翼地为云清灵续上茶水。
青禾性子沉稳细致,手脚麻利,是云清灵与萧玦大婚前夕,在京城人市挑选的婢女,如今已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左右手。
一旁的连翘则捧着一碟新鲜的桑葚,笑着上前:“夫人,这是后厨刚摘的桑葚,酸甜可口,您尝尝解解乏。”连翘活泼灵动,眼明手快,与青禾一静一动,搭配得十分默契,深得云清灵信任。
云清灵抬眸笑了笑,接过茶盏浅啜一口,茶香清冽,沁人心脾。她拿起一颗桑葚放入口中,清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驱散了几分倦意。放下茶盏,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奏报上。
清河封地在她的打理下,如今也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屯田面积较去年扩大了三成,粮食产量翻了一番,百姓自发修建了三座蓄水坝,彻底解决了旱季,雨季灌溉的难题。
更让她欣慰的是,封地内的私塾也办了起来,许多贫家子弟得以入学读书,启蒙先生正是她从京城请来的老儒。
正当她沉浸在封地的治理成效中时,院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步伐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云清灵心中一动,抬头望去,只见萧玦一身玄色王袍,腰束玉带,墨发用玉冠束起,平日里温润的眉宇间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凝重,甚至连鬓角都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疲惫。
他没有让下人通传,径直推开揽月居的大门走了进来。
“夫君?”云清灵连忙起身迎了上去,自然地接过他脱下的外袍,指尖触及他的袖口,竟感觉到一丝凉意,“这个时辰你不是该在朝堂议事吗?怎么突然回来了,神色还这般难看?可是出了什么急事?”
萧玦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也比往日低了些,他看着妻子担忧的眼眸,心中那股因朝堂纷争而起的烦躁稍稍平复了些许,声音低沉地说道:“清灵,边境出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叠厚厚的军报,递到云清灵手中,“匈奴半月之内,三次侵犯云州、朔州边境,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边军奋力抵抗,却因兵力悬殊,节节败退,守将已经连续发来八封加急军报,请求朝廷火速派兵增援。”
云清灵心中一沉,连忙接过军报。那是一叠泛黄的麻纸,上面的字迹潦草而急促,还带着几分血迹,显然是在战火纷飞中仓促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