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岑林被那人拉着,后来岑林拖着那人,两人一路跑上六楼。
身后有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沉稳的猎人正在缓步靠近猎物——至少岑林是这么想的。
但谁是猎物还说不清呢。
男人手滑了几次都打不开房门,岑林接过钥匙打开门,先将男人推了进去,自己才迈步。
关门前,他往下看了一眼,浓重的黑暗被楼梯平台上窗户透进的月光打散,一个人影正在对他狞笑。
虽然没有月光也不影响岑林的视力,不过这种环境往往让人恐惧。
反手拉上房门。
嗯?
岑林看着门把手,发现房门拉不上。
锁芯好像坏了,时刻处于收缩的状态,不论多少次开合都无法弹出。
男人情绪濒临崩溃,他拉着门把手不断上下按着,希望锁芯能大发慈悲扣住门框。
他一把抢过岑林手中的钥匙,拉紧房门,想要将钥匙伸进锁孔将门反锁,但可能是过度紧张,他的手和开门时一样颤抖,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无法插进去的钥匙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他要认命的时候,身后伸来一双手,扶住他颤抖的胳膊,将钥匙稳稳送进锁孔,一扭,门锁发出咔哒一声,总算是锁住了。
男人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带了一个人回来,他对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手对岑林说:“真是太谢谢你了。”
岑林抱臂站在一旁,神情困惑。
男人看着他,看着他,惊恐低下头看自己胳膊上的手,那是一双布满青紫的手。
“嘿嘿不用谢。”身后传来一道猥琐的声音。
面前分明已经上锁的门被人慢慢拉开,先前一直追逐着他的家伙也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救,救我!”男人凄厉的尖叫声扰的岑林有些烦。
他问男人:“这是你的室友吗?”看在男人情绪即将崩溃的份上,岑林好心安抚道:“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救你。”
男人也许把岑林当成了救命稻草,真就压下恐惧回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不是,他不是!”
岑林视朝自己走来的鬼怪如无物,接着问男玩家,“还记得发现异常要怎么做吗?”
男人不甚灵敏的脑子此时飞速运转,他抓住了其中某个零件,“打电话,对!打电话!”
他以为这是岑林给他的提示,拼尽全力甩开身上的手……没甩开,手反而越来越多,紧紧箍住他他挣扎着掏出手机拨打了房东的电话。
“叮铃铃——”刺耳的电话铃声在他身后响起,他敢肯定,铃声响起的位置就在他身后,跟他的距离绝对不到半米,甚至可以说,就在他耳边。
岑林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掏出自己的刀将两个家伙剁成了一段一段的肉块。
在男玩家看来,这不是单纯的杀人或者自救,这就是在发泄。
两个东西在男玩家和岑林眼前,惨叫着变成一片黑色烟雾消失。
“你到底是谁?”
男玩家关上已经正常的门,问岑林。
岑林非常淡定,掸了掸身上沾到的血,有些享受它们变成黑灰消失的过程,他答道:“一个普通玩家。”
男玩家没有扫兴的去问岑林如果他不求救,他是不是会看着他去死。
而是真诚向岑林道谢,怀着一丝希冀询问岑林能否帮他检查一下屋内。
岑林冷淡看着他,好像是真的困惑:“你忘记规则了吗?”
语气和脸上的神情多有不符,“我可以帮你回忆。”
这里的回忆肯定不是指单纯念给他听。
男玩家毫不怀疑自己会被眼前的人借助规则杀掉,或者…他根本不屑于用规则杀人。
明白是自己得寸进尺的男人抿抿唇,“或许我们可以交换信息。”
岑林停下往外走的脚步,看向男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男人吞了口口水,对岑林道:“你要不要坐下喝杯茶?”
岑林:“我赶时间,直接说。”
见人态度冷淡,男人也歇了套近乎的心思,直接道:“我猜测大铁门和上面的人头是一道封印,这几天人头越来越少,门上面的锁链也被人砍坏了,是501的住户干的。”
“那天晚上我们都回来晚了,市场里出现了好多鬼,为了回来他把铁链砍断了,我猜楼里出现鬼和这件事有关。”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办法探寻市场的秘密,现在只知道那里死过很多人。”
“不堪重压的孩子在市场自杀,被家长逼婚的女孩吊死在菜市场门口。”
岑林不用猜也知道,“她想用这种方法让父母愧疚,这是报复。”
男玩家一点头,“对,神奇的是她的父母没有受到一点伤害和来自女鬼的威胁,似乎看到父母自己尸体前哭得悲惨就满足了。”
岑林没对这愚蠢的报复行为再做评价,总有些人把自己想的太重要,自欺欺人以为父母爱着自己,承认自己不是被爱的对象对他们来说好像太残忍了。
他们从生活的一点点细节中追寻被爱的证据,却忘记睁眼去看那些赤裸裸的偏爱和利益倾向。
这件事好像触动到了男玩家的某些神经,他继续道:“她家里有两套房,一套写的哥哥的名字,一套打算过户给十三岁的弟弟,那对父母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也什么都没给她留。”
岑林没心情听这些废话,“重点。”
在他冷漠的态度下,男玩家终于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急忙扳正话题,“前几年市场里发生过火灾,烧死了很多人,但政府不承认,说这里没有人遇害,房子收拾收拾又卖给新的住户。”
“大概就这样。”市场里的人嘴很严,更多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Npc,男玩家觉得自己能从他们嘴里得到那么多信息已经很不容易了。
岑林点了一下头,“关于电梯的两项规则是真的………”
他简单告诉男玩家目前他们对规则的分析,转身离开。
男玩家几度张嘴想叫住他,但最终没有动作。
另一边。
暗室里空间很小,只够林向晚曲腿坐着,要想离开要靠爬,但是小门紧闭。
这种环境很容易把人逼疯,林向晚数着自己的心跳,有些无聊。
他伸手摸索着暗室四壁,这边敲敲那边敲敲,暗室只是由几块木板搭建出来的,朝外的那一面敲起来空荡荡很好理解,可为什么其他几面传来的声音也差不多呢?
林向晚越想越心惊,狭窄逼仄又阴暗的环境,加上不能动弹的身体,这放在哪里都是酷刑。
他拍拍暗室的门,冲外面大声喊:“哈亚,快放我出去,我不试规则了!救命啊!!”
外面没有一点回音。
林向晚紧闭双眼靠在身后的木板上,开始祈祷,将他知道的所有神明念叨了个遍,希望哪个能大发慈悲救救他。
哈亚出去喝了杯水的功夫,就听暗室里不断传来拍击声和林向晚喊的救命声。
他一把拉开暗室小门,探身朝里面看。
一种诡异的,夹杂着兴奋和恐惧的战栗感爬上他的脑子。
林向晚靠的位置已经不是木板了,也许他还这么认为着,但在哈亚看来,他分明是靠在了一个怪物身上,那个东西的脸就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看着哈亚。
一片白的眼睛,皮肤却没有多少褶皱。
“林向晚,你往旁边看。”哈亚努力压制声音中的颤音。
林向晚听话看了一眼,几乎亲在那家伙脸上,那东西也一起转过头,两人呈现面对面的姿势。
林向晚满脸茫然,扭回头问哈亚:“什么都没有啊,怎么了?”
哈亚确信自己收到了白眼怪物的警告。
他眼神落在白眼怪物环抱着林向晚的姿态上,内心暗自肯定,这是把他当储备粮了。
面上不动声色假装自己也没看到白眼怪物,虽然不确定对方发现没有,但装一装总不会有坏处,他道:“你要不要先出来?”
林向晚如蒙大赦,立刻从暗室里爬出来,他自认为动作很正常,且没有发现一点异样,但同样的,在哈亚眼里,这些动作别扭极了,他的身体有意识规避了触碰白眼怪人的躯体,但脑子对此毫无认知。
林向晚爬出来后,哈亚又看了眼暗室内部才关上门。
他淡定的动作让人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刚刚看到了什么——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眼睛。
比起恐惧,他更觉兴奋,开始庆幸自己没有进入暗室,否则就看不到如此有震撼力的一幕了。
白眼怪物的身躯是那么庞大,面容惨白无比,嘴巴却咧的大大的,露出他洁白的牙齿和猩红的舌头。
哈亚听丁无嗟形容过另一只白眼怪物的长相,此刻他无比确认,这些怪物原本的身份——普通的人类或是普通的鬼,无非是多一步少一步的区别。
(活人还得先杀死,鬼就不用,所以少一步。)
只是经由特殊方法培育,才长成了这么富有特点的样子。
当然还有鬼怪擅长的鬼遮眼,但是没有,那只鬼只是用自己多得数不清的胳膊中的两只捂住了林向晚的耳朵。
也许这是这些鬼怪特有的方式,哈亚如此想着。
哈亚和林向晚交谈,帮助他保持清醒,同时也在想,要不要告诉他事实,顺便除掉这些鬼。
可是他翻翻自己的道具库,发现除鬼的道具所剩无几,他决心不能浪费在林向晚身上。
白脸怪物伸出自己长长的舌头,像故事中的吊死鬼一样,长而尖细的舌头,并且移开了自己的一只手,试图将舌头伸进林向晚的耳朵里。
岑林及时出现,一把抓住那滑腻的舌头,手上的触感让人恶心,不过无法对岑林造成影响。
在林向晚眼里,岑林在进行一场无实物表演,他懵逼问:“怎么了?”
随即惊恐起来,因为他想起了早上丁无嗟讲的故事,“不会我身上也背了个人吧?”
岑林看着他被数双手臂和说不清是不是腿的东西缠紧的身体,摇头道:“不算。”
“要不要自己看看?”
带着点恶趣味,以及为了实验规则,岑林装作好心问林向晚。
林向晚自然是万分拒绝,但岑林的话不容反抗,“来都来了。”
这四个字,非常容易挑起人内心的欲望,这个东西俗称沉没成本,来都来了,不看一眼岂不是很亏,以后可就没这个机会了。毫无疑问,林向晚被这个说法打动了,他跟着岑林出去,哈亚也转身跟上,他始终只看到了哈亚的正面。
卫生间很狭小,容纳林向晚和岑林两人倒是绰绰有余,但前提是林向晚身上没有那么巨大一个东西。
岑林倚靠在卫生间门口,向林向晚保证自己不会让他出事。
刚和镜子打个照面,林向晚就慌了,尖叫声要把人的耳膜震破。
他看看镜子里自己身上可怖的人影,又看看现实世界里自己连个灰尘都看不到的肩膀,内心崩溃。
林向晚不断扭头确认,在某一次转过头的时候,发现白眼怪人正盯着自己镜子里的眼睛笑,是一种开心的笑。
但放在怪物脸上就多了几丝癫狂,半夜能把人吓哭。
林向晚自然也不例外,他大喊着让岑林救命。
岑林没动,直到白眼怪人开始有第一步的动作。
伸手就剁手,伸脚就剁脚,伸着脑袋去啃就把头砍了。
你问林向晚有安全感吗?
那当然是没有的。
刀锋擦着他的前胸,拂过他的后背,就差在他眼睫毛上跳舞了,对他来说,这不像是被救,反而像是在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中死里逃生。
狼和老虎打起来了,他虽然被波及,但万幸无事发生。
同样将白眼怪物送去见上帝,岑林夸奖道:“干的不错。”
林向晚翻白眼,“我谢谢你啊。”
还是没逃过当诱饵的命运,允悲。
随即他又兴奋道:“那我们这算不算成功探索了一条规则?”
岑林让他把前因后果讲了一番,点头道:“算,暗室并不安全。”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林向晚兴奋问:“什么问题?”
岑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念了一遍某条规则的后半句:“不要试图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