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三娘肩上的伤,在精心照料下,愈合得很快。
但比伤口愈合更快的,是竹苑内某种无声滋长、悄然改变的氛围。
那日挡刀与包扎的暧昧,如同一道分水岭,悄然改变了两人的相处模式。
裴清不再是那块需要凤三娘小心翼翼、用尽耐心去捂的寒冰。
他仿佛真的被那舍身相救的一刀和后续的柔情攻势所撼动,那层坚硬的、布满尖刺的外壳,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剥落。
他开始不再总是背对着她,或在她到来时漠然关窗。
有时,凤三娘处理完事务踏入这里,会看到他正坐在窗边,手中捧着她前几日送来的闲散游记,听到脚步声,他会抬起眼,目光与她有一瞬间的交汇,虽依旧很快移开,但那瞬间的平静,已足以让凤三娘心中熨帖。
他甚至开始有了些许极淡的回应。
这日午后,凤三娘端着一碟据说是从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精致茶点走进来时,裴清正临窗而立,望着院中经冬犹绿的翠竹,不知在想些什么。
“尝尝这个,看合不合口味。”
凤三娘将碟子放在他手边的桌上,语气自然,仿佛这只是日常。
裴清转过身,目光在那造型雅致、香气清甜的糕点上停留了一瞬,没有像以往那样视而不见。
他沉默了片刻,才极轻地说了声:“……多谢。”
声音依旧不高,却清晰入耳。
凤三娘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拿起他方才放下的那本游记,随意翻看着,姿态放松,仿佛这里本就是她该待的地方。
室内一片静谧,只有书页偶尔翻动的细微声响,和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糕点甜香和淡淡的墨香。
这一刻,竟有种寻常夫妻午后闲坐的安宁与亲密。
凤三娘的心,在这种她曾经不屑一顾的平淡温馨中,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充实。
她偷偷抬眼,看向窗边那抹清瘦的身影。
裴清正拿起一块糕点,小口地吃着,动作优雅,侧脸在光线下柔和得不可思议。
她几乎要以为,那个醉仙楼里带着一身伤痛与绝望的苏辞玉,只是一个遥远的噩梦。
“这书……写得如何?”她放下书,找了个话题,声音不自觉地放得轻柔。
裴清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咽下口中的食物,才低声道:“尚可。写景有些意趣,只是论事略显浅薄。”他给出了评价,虽然简短,却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对书籍内容带着个人色彩的看法。
凤三娘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她顺势接道:“哦?那你觉得,何处浅薄?”
裴清似乎没料到她会追问,怔了一下,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认真,不似随口一问,这才沉吟了片刻,组织着语言,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他的声音清冽,条理清晰,引经据典间,竟隐隐透出几分昔日苏家公子谈诗论文时的风采。
凤三娘静静地听着,看着他专注叙述时的唇瓣和那双难得焕发出些许神采的眸子,心中那股悸动与着迷,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她几乎要沉醉在这份她亲手修复回来的文雅与宁静之中。
这样的时光越来越多。
裴清不再总是沉默。
他会在凤三娘带来新奇玩意儿或讲述外面一些无关紧要的趣闻时,偶尔搭上一两句话。甚至会在她因伤口初愈、偶尔流露出些许疲惫时,极快地蹙一下眉,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瞬间的细微表情,已足够让凤三娘心潮暗涌。
她开始更加频繁地留在竹苑用膳,席间会不着痕迹地将他喜欢的菜色推到他面前。
而裴清,虽不言语,却会默默地将那些菜吃掉。
她带来的衣物、用品,他不再排斥,安然受之。
夜晚,“蚀心”发作时,他虽依旧痛苦,却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满绝望的抵抗,有时甚至会在她送来缓解的药时,抬起那双被欲望和脆弱浸透的眸子,无声地看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凤三娘心绞,却又莫名地满足。
他们之间,仿佛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谁都没有主动去捅破,却都在享受着这种暧昧不明、心照不宣的亲密。
凤三娘几乎要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们就这样,可以一直平静地、如同世间最寻常的伴侣般相处下去。
她彻底沉溺在了这份裴清精心编织的假象里。
她看着他一日日变得“柔软”,看着他眼中对自己的恨意被柔情取代,她心中的成就感与占有欲,也一日日膨胀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在这片看似日渐升温的温情之下,冰冷的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系统:‘宿主,能量收集稳定。凤三娘对您的情绪波动都处在峰值。’
裴清微微颔首:‘嗯,火候差不多了。’
系统兴奋:‘宿主,你的戏好有代入感,连我都要信了!你看凤三娘那样子,简直把你当眼珠子似的。’
裴清:‘沉溺得越深,醒来时才会摔得越惨。她喜欢这种养成和救赎的游戏,我便陪她玩到最后。’
‘只是,戏总要有落幕的时候。吊了她这么久,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难测。
凤三娘只是他棋盘上,用来撬动另一颗更重要棋子的杠杆。
这段时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一个更有利的位置上,去面对那个真正能提供他磅礴能量的——气运之子林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