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太子乌蒙被“三日醉”放倒、如同死猪般被抬上朝的闹剧,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文武百官对隆多父子最后的敬畏与耐心。
隆多皇帝歇斯底里的咆哮还在殿中回荡,但回应他的,不再是以往的恐惧与顺从,而是一片死寂之下,酝酿着的、即将喷发的火山。
“陛下!” 一声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出声的是掌管户部的老臣,他须发皆白,此刻却挺直了脊梁,目光直视龙椅上形销骨立的皇帝,“太子之事,固然令人震惊,然当务之急,是应对城外虎视眈眈的大周雄师!如今王都内外,人心惶惶,流言四起,粮草短缺,军心涣散!若再无明确对策,恐不等大周攻城,我西云……内部便要先行崩溃了!”
他这话,如同点燃了引线。立刻有数位大臣纷纷出列附议。
“陛下,臣附议!是战是和,或……或另有他法,总要有个章程!如此拖延,无异于坐以待毙啊!”
“陛下,沈御史昨日血溅金殿,其言虽逆耳,然其心可昭日月!他是在为我西云万千生灵请命啊!陛下岂可一味置之不理?”
“如今之势,强弱分明,楚倾云已明言‘只诛首恶’,此乃给我西云上下的一条生路!若再执迷不悟,抗拒天兵,届时城破之日,玉石俱焚,陛下又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这满城百姓?!”
说话的官员,有些是早已对隆多统治不满,有些是家族利益受损,有些则是纯粹被恐惧支配,更有甚者,已然被沈砚之前暗中联络说服,此刻趁机发难。他们的言辞或许委婉,或许激烈,但核心意思却空前一致——必须改变现状,不能再跟着隆多父子一条路走到黑!
隆多看着下方群情汹涌的臣子,看着那一张张或激动、或恐惧、或冷漠的面孔,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围猎的困兽,四面八方都是闪着寒光的矛头。他从未感到如此孤立无援,即便是面对楚倾云的火枪火炮,也没有此刻被自己的臣子逼宫来得绝望和愤怒。
“你们……你们这是要逼朕吗?!”隆多猛地站起,手指颤抖地指着下方,“朕是皇帝!朕还没死!西云还是朕的江山!你们食君之禄,不思为国尽忠,反倒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都想当叛臣逆子吗?!”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色厉内荏的味道。
“陛下!” 一位身着戎装、面容刚毅的武将此时也踏前一步,他是城防军副统领,声音洪亮,“非是臣等不忠!而是事实如此!铁牛岭三万精锐下场如何,陛下心知肚明!我等武人,不惧马革裹尸,但绝不能让我西云儿郎白白送死,去填那根本无法逾越的天堑!若陛下执意要战,请陛下先问问我西云将士,还有几人愿战?!还有几人敢战?!”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隆多心上,也砸在许多武将心上。是啊,送死的仗,谁愿意打?
朝堂之上,彻底乱了。主张妥协、谋求生路的声音占据了绝对上风,甚至开始有人公然提出,应效仿沈砚之谏,考虑与大周和谈,交出……交出导致战祸的根源,以保全社稷。
隆多面色惨白,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龙椅上,浑身冰凉。他看着下方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听着那些诛心之言,终于明白,他的时代,他和他儿子的命运,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众叛亲离,莫过于此。
“反了……都反了……”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之前的暴怒仿佛被抽空,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苍凉。
而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时刻,殿外忽然传来一声清晰的通传:
“报——!!!八百里加急军情!”
一个风尘仆仆、盔甲染血的传令兵连滚爬地冲入大殿,扑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和无限的恐惧:
“陛下!不好了!大周……大周宸王裴衔,已亲率前锋精锐,抵达王都五十里外安营扎寨!他们……他们打出了‘清君侧,靖国难’的旗号!”
消息传来,整个金銮殿,瞬间死寂。连那些激烈进言的大臣们也愣住了。
清君侧?靖国难?这旗号……何其诛心!这分明是给了西云内部所有反对隆多父子的人,一个最光明正大的起兵理由!
隆多猛地抬头,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彻底的绝望。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楚倾云和裴衔,连最后一点时间,都不打算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