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站在火堆边,烟尘还在往上飘。他刚把那块烧黑的铁片扔进余烬里,脚边的地还烫着。远处青布马车缓缓靠近,车帘掀开一条缝,露出半块玉佩的影子。
他没动。
绳网里的萧景珩晃了两下,靴子蹭着树皮往下滑了一截。他喘了口气,声音压得很低:“陈砚舟,你真以为赢了?”
陈砚舟转过身,看着他:“不然呢?你还想再飞一次?”
萧景珩不答,手悄悄往袖口摸去。他的指尖碰到一根细长的东西,冰凉,滑不留手。
下一秒,他猛地抬臂。
一道乌光从袖中激射而出,直奔陈砚舟咽喉。
陈砚舟没躲。
侧后方一道刀光横切过来,金属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毒针被劈中,反弹出去,不偏不倚扎进旁边一匹马的臀部。
马受惊嘶鸣,前蹄高高扬起,挣断缰绳就往前冲。两名亲卫正押着人,被撞得东倒西歪。一人摔在地上滚了两圈,头盔都掉了。
守城将军带的兵立刻围上去控场,有人喊:“拴住马!别让它乱跑!”
陈砚舟这才走上前几步,低头在尘土里捡起那根毒针。针身乌黑,尾端刻着一个“萧”字,清晰可见。
他举起来对着天光看了看,嘴角一扬:“三殿下,这针上刻着‘萧’字,该不会是我的吧?”
萧景珩脸色变了变:“你胡说什么!那是刺客用的!不是我的!”
“哦?”陈砚舟走近一步,“那它怎么从你袖子里飞出来的?难道是你袖子自己长眼睛,知道我要来,提前准备好送礼?”
“放屁!”萧景珩吼道,“是有人栽赃!你早就设好局,连暗卫都埋好了!你这是谋害皇子!”
陈砚舟笑了:“那你问问这位兄弟。”他指了指刚才出刀的暗卫,“他是从你动手前一刻才现身的。你要说他是我安排的,也得讲点道理。”
那暗卫面无表情,收刀入鞘,退后两步重新隐入林中,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萧景珩咬牙:“你……你根本就是存心挑衅!逼我出手!”
“逼你?”陈砚舟摇头,“你被吊着的时候一句话没说,我还以为你认输了。结果你不动嘴,改动手了。这叫什么?叫垂死挣扎。”
他把毒针收进袖袋,拍了拍手:“现在证据有了,人证也有。你说我谋反,我倒要看看,谁才是那个想杀朝廷命官的人。”
萧景珩瞪着他,额头青筋跳了两下。
这时,远处林间传来一阵大笑。
“哈哈哈——陈公子,火器试爆很成功啊!”守城将军的声音穿透树林,“多谢殿下当活靶子!这一炮打得准,连您坐骑都替您跑了五十步!”
陈砚舟抬头看向声音来处,没看见人影,只听见脚步声远去。
他回头对士兵说:“先把三殿下放下来。”
工匠们应声上前解绳索。萧景珩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被人扶住肩膀才站稳。
“谢谢。”陈砚舟对扶人的兵士点头,“别让他摔着,毕竟皇家体面还是要顾的。”
萧景珩甩开扶手:“少在这假仁假义!你以为一根破针就能定我的罪?陛下不会信你这种小伎俩!”
“小伎俩?”陈砚舟摊手,“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亲卫身上搜不出任何武器,偏偏你能藏一枚带名字的毒针?还是说……你府里人人都有这种定制款,专门用来暗杀政敌?”
“我没有!”萧景珩怒吼。
“行。”陈砚舟点头,“等大理寺来人,你可以当面说清楚。不过提醒你一句,刚才那匹马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针也拔下来了,伤口还在。要不要现在就请太医验伤,看看是不是和你这根针匹配?”
萧景珩嘴唇发白,不再说话。
陈砚舟转身走到火药车旁,掀开底板翻了翻,掏出一张纸展开一看——正是那份仿写的“密诏副本”。
他抖了抖纸:“哎,这张纸还挺结实,火烧都没坏。”
他走回萧景珩面前晃了晃:“你说,要是我把这张‘御诏’和这根毒针一起送去御前,陛下会先看哪个?是看你想调五千骑兵清君侧,还是看你想用毒针灭口?”
“你敢!”萧景珩瞪眼。
“我不敢?”陈砚舟收起纸,“上次我说我能原创诗,你不信。现在我告诉你,我能让你从皇子变成阶下囚,你也别不信。”
他把纸折好塞进怀里,又摸了摸袖袋里的毒针。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他说,“你每次动手,都会留下东西。考卷调包留下印章,假密诏留下笔迹,现在连杀人工具都刻了名字。你就不能偷懒一次,随便拿根没标记的针?”
萧景珩盯着他,眼里全是恨意。
“算了。”陈砚舟摆手,“我知道你不服。但事实就是,你每一次出击,都在给我送证据。你不是输给我,你是输给你自己。”
他后退一步,对守军下令:“看好三殿下,等朝廷派员前来处置。”
士兵列队上前,将萧景珩团团围住。他想反抗,刚抬手就被两人按住手臂。
“你们敢动我!”他吼。
“我们不敢。”陈砚舟说,“但我们奉旨办事,谁阻拦,谁就是犯人。你现在,正好撞在我职权范围内。”
他最后看了萧景珩一眼,转身走向火器残骸。
地上散落着炸裂的铁片,有的还冒着烟。他蹲下身,从一堆碎片里挑出一块边缘弯曲的薄铁,拿在手里翻了翻。
“刚才那一炮,其实威力只有七成。”他自语,“剩下的火药留着备用。万一还有人不信邪,非要亲自试试呢?”
他站起身,望向山下官道。
青布马车已经停稳,车帘再次掀开,那只玉佩完全露了出来,在阳光下一闪一闪。
陈砚舟把手里的铁片抛了抛,然后轻轻放在火堆边上。
风吹过来,火苗跳了一下。
他站着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