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刮过贡院屋脊,瓦片微微发颤。陈砚舟蹲在檐角,手指轻轻摩挲着考篮边缘的麻绳。他没回客栈,也没去守城将军安排的暗哨点,就在这儿等着。
他知道钱永昌不会善罢甘休。
密档房的侧窗“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黑影翻了进来,动作笨拙得像只偷油的老鼠。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四名死士背着火油罐,轻手轻脚地靠近存放答卷的铁柜。
领头那人掀开盖子,抽出一卷密封好的策论,借着月光看了一眼题签——“陈砚舟”。
“泼。”他低声说。
火油顺着纸面流淌下来,浸透了墨迹。一名死士掏出火折子,手指一搓,火星闪现。
就在这时,屋顶上传来一声冷笑。
“钱大人,你可知《过华清宫》后四句?”
声音不高,却压过了风声,直直砸进密档房。
死士们猛地抬头,只见屋脊上站着一人,青衫随风摆动,正是陈砚舟。
钱永昌脸色一变,挥手打灭火折子:“撤!”
可已经晚了。
陈砚舟袖子一扬,一张诗稿飞出,在空中展开。刹那间,金光涌动,诗句浮现: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文气如潮水般扩散,化作一层水幕从天而降,精准罩住那张被淋满火油的答卷。油火刚要燃起,就被扑灭,只剩下一股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
“找死!”钱永昌怒吼,拔刀冲向门口。
陈砚舟站在屋脊,并未下落。他闭眼一瞬,脑中《唐诗三百首》自动翻页,诗心感悟涌入神魂——视野骤然清晰,连死士衣角的褶皱都看得分明。
他抬手,指尖轻点。
头顶几片瓦片应声而起,如箭矢般射下,正中两名死士肩头。两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火油罐摔裂,液体洒了一地。
剩下两人慌忙后退,却被门槛绊倒。
钱永昌一脚踹开房门,举刀跃上台阶,直扑屋檐下的陈砚舟。刀锋划破夜色,直取咽喉。
距离只剩三寸。
陈砚舟睁眼,双目金光暴涨。
“一骑红尘妃子笑。”
话音落地,透明屏障凭空出现,将利刃死死挡住。刀尖离喉咙只有半寸,再无法前进分毫。
钱永昌瞪大眼睛,手腕猛力前推,可那层看不见的东西纹丝不动,仿佛撞上了铜墙铁壁。
“这……不可能!”
他不信邪,咬牙发力,结果反震之力传来,虎口崩裂,鲜血直流。刀身剧烈颤抖,发出“嗡”的一声,竟自行弹开。
陈砚舟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没动一下。
“你毁不了我的卷。”他说,“就像你读不懂这首诗。”
话音未落,天边轰隆一声巨响。
一道闪电劈下,正中贡院牌坊顶端。木屑四溅,火光一闪即灭,但雷声滚滚不绝,接连炸响。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闪电接踵而至,如同锁链般将整座贡院围住。
电光照亮了每一张惊恐的脸。
密档房里的死士瘫坐在地,抱头缩成一团。钱永昌踉跄后退,靠在墙上,脸色惨白如纸。
贡院外,守卫差役纷纷跪倒,有人牙齿打颤,有人喃喃念着“文曲显灵”。几个没睡的考生扒着窗户往外看,吓得说不出话。
天地之间,只剩雷鸣与电光。
陈砚舟缓缓走下屋脊,脚步落在湿漉漉的石阶上,没有一丝声响。他走到密档房门前,弯腰捡起那份答卷。纸面微潮,但完好无损,连字迹都没晕开。
他轻轻吹了口气,拂去上面一点灰尘。
然后转身,盘膝坐于檐下,背靠廊柱,双手交叠放在膝上,闭目养神。
风停了,雨没下,可雷电仍在头顶盘旋,一道接一道,把整个贡院照得亮如白昼。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麻雀从屋檐飞下,落在他脚边,嘴里叼着一根红线。
它歪头看了陈砚舟一眼,翅膀一振,飞向黑暗。
陈砚舟睁开眼,嘴角微动。
他伸手摸了摸考篮,确认《唐诗三百首》还在里面,温度已恢复正常。
远处传来鸡鸣。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重新坐回原位,从袖中掏出一支笔,在废纸上写了四个字:**放榜勿扰**。
写完,他把纸条塞进考篮夹层,又取出一块干饼啃了一口。
天边泛起鱼肚白。
贡院大门紧闭,外面已有考生聚集,踮脚张望。守卫们不敢开门,也不敢驱赶,只能缩在岗亭里搓手哈气。
钱永昌被人拖走时,还在嘶吼:“这不是天意!这是妖法!你们听我说!他是窃取机密——”
没人理他。
陈砚舟靠着柱子,眼皮又垂了下来。
忽然,他耳朵一动。
巷子里有脚步声,很轻,但节奏奇怪,像是故意放慢。
他没睁眼,只是右手慢慢滑向腰间,握住了那支笔。
笔杆上有刻痕,三长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