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胶州湾外海,乌云压境,仿佛预示着不祥。
小日子独立第十八师团主力,近两万九千人的庞大兵力,乘坐数十艘运输船,在第二舰队战舰的护卫下,黑压压地逼近龙口海域。
师团长神尾光臣中将坐镇于旗舰上,通过无线电遥控指挥,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矜持。在他看来,征服青岛不过是旅顺之战的翻版,甚至更加轻松,毕竟德军仅有五千人,且孤立无援。
登陆过程异常顺利,在5000名鬼子先遣部队彻底的扫荡下,整个龙口静谧的可怕,别说德军袭扰,清廷阻挠了,放眼望去,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先遣部队派出的小股接应队伍在滩头引导,报告着“滩头已巩固,少量德军残部已向内陆溃退”的消息。
然而,当主力部队的军官们踏上龙口土地,与先遣队“会师”时,一丝不易察觉的怪异气氛开始弥漫。
这些怪异的点,并不是死寂的环境,而是先于他们登陆的那些军士。前来报告情况的“先遣队”军官们,这些由精通日语的黑龙军战士扮演的“小鬼子”敬礼规范,对答如流,但总让人觉得……过于沉稳,甚至有点冷漠,缺乏一般的小鬼子下级见到主力部队时的那种兴奋或敬畏。
而且,这些“士兵”们虽然都穿着小鬼子的土黄色军服,但仔细看去,其中相当一部分人的军服似乎……不太合身?袖口和裤腿明显短了一截,紧紧绷在结实的肌肉上,仿佛随时会撕裂。
许多人甚至需要微微佝偻着腰,才能让身高不那么突兀……这已经是黑龙军能拿得出手的最矮的一批战士了,毕竟当时齐齐哈尔征兵限制的身高是一米六以上,那些一米八以上的,把鬼子衣服直接崩裂或当紧身衣的,都已经被迫安排去追击逃逸的德军了。
一位登陆的联队长斋藤大佐皱起了眉头,对着前来汇报的“藤田少佐”不满地呵斥:“藤田君!你的部下是怎么回事?军容不整!还有,为什么大部分人都分散在外?只留下这么点人守滩头?”
原本黑龙军的众人打算留藤田少佐一条命,省的后面在和熟悉的鬼子军官交流时露出破绽,奈何这家伙作死,大晚上的非得出去找花姑娘,还真就让他碰到了一个此前黑龙军死活劝不走的钉子户。为了不让这个女钉子户被猥亵,黑龙军战士含泪噶了藤田少佐的腰子。
被全方位伪装后的“藤田”立刻躬身,用流利但略带一丝奇怪口音的日语回答:“嗨咿!万分抱歉,斋藤阁下!部队登陆后,频繁遭遇德军小股部队和当地武装的袭扰,追击过程中军服有所损毁,自己缝补导致的不合身。目前主力正在外围清剿残敌,扩大警戒范围,以确保主力登陆场绝对安全!”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斋藤“哼”了一声,虽然仍有疑虑,但也没再深究,毕竟,战斗中有损伤和混乱是常事。他只是觉得这些先遣队的士兵,眼神似乎过于锐利和……平静了,少了点荒军士兵应有的狂热。
更让他和后续登陆军官感到不满的是,这些“先遣队”似乎过于“积极主动”了。他们不仅提前“扫清”了道路,还几乎“包办”了所有外围的警戒、侦察任务。每当主力部队想要派兵向外扩展控制区时,“先遣队”总会及时出现,报告说“前方区域已肃清”或“发现小股敌军踪迹,正在追剿,请主力稍待”。
极个别坚持外出侦查的小队,归队后也变得衣衫不整,队形位置甚至也若有若无的偏向先遣队,当然这些细微的变化并未引起鬼子军官的特别关注。总之,整体上主力部队的士兵们乐得轻松,极个别的军官们隐隐感觉不对劲,奈何主官没有多说什么,便不再言语。
特别是第一晚宿营后,负责带队指挥的山田良永少将身高似乎高了那么一丢丢,不和谐的声音和汇报也慢慢消散……
整个第十八师团的小鬼子已经被看不见的丝线操控着,如傩戏中的“射箭提阳戏”,行动被无形地限制和引导着。他们就像是在别人搭好的舞台上行走,看似自由,实则每一步都踩在别人的节奏上。
“神尾师团长还在海上等着我们捷报!我们不能被先遣队牵着鼻子走!”斋藤大佐在一次军官会议上抱怨,“立刻向师团长报告,我部登陆顺利,先遣队作战英勇,已控制龙口周边广大区域,现正按计划向潍县、即墨方向推进!”
这份经过“先遣队”协助起草的战报,通过电波传回桑岛,神尾光臣满意地点点头,命令主力部队尽快向南推进,与海军协同,围攻青岛,自己也将跟随部队后勤,为十八师团断后。
于是,这支庞大的队伍开始沿着胶济线支线,向潍县、即墨方向“进攻”。
所谓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最初的小鬼子们发现,他们所“占领”的村庄、城镇,几乎都是空无一人。房屋完好,甚至有些院子里还晾着衣服,灶台里还有余温,但就是找不到一个活人,仿佛这里的居民都在他们到来前的一瞬间蒸发消失了。
此类情况刚刚汇报上去,路上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尸体,只不过诡异的是,这些尸体都是全裸的男性,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的屁股上,隐隐的有纸尿裤模样的白痕……
当这些可疑情况再次上报后,路上碰到的尸体慢慢穿上了衣服,或者屁股被打的血肉模糊,十八师团这些一次性消耗的侦察兵和黑龙军,就这样在互相学习,互相进步下,一路前行……
为了减少行军中的小鬼子胡思乱想,黑龙军战士们不得不让他们动起来,有事干。
偶尔,小鬼子们会遇到零星的“抵抗”,几声冷枪,几个匆忙撤退的“德军”或“清兵”的背影。每当这时,“先遣队”总会异常“英勇”地冲在最前面,激烈交火一阵,然后报告“击溃敌军”,并“强烈建议”主力部队不必劳师追击,由他们这些“先遣队”的人去完成追剿任务即可,而负责指挥的“军官”总会贴心的安排一队或几队小鬼子跟随他们,配合行动。
主力部队的士兵们虽然立功心切,但有这些明显很厉害的先遣队要求带队,总是会增加些安全度,何况那些“军官”从来不厚此薄彼,就没有人被重复派遣过,基本所有的士兵都能轮换一次,所以他们不急,早晚会轮到自己。
于是,一批又一批的“先遣队”士兵带着还未开荤的小鬼子,就以“追击残敌”、“清剿侧翼”、“侦察前方”等各种理由,脱离了主力大队,消失在大部队视野中,回来后的众人衣衫不整,狼狈不堪,但是有说有笑,很明显收获颇丰。
队伍里越来越多的士兵衣衫开始不合适,灰头土脸,也愈发的沉默寡言,只有当这些人彼此对视时,嘴角才会撇出一丝微笑或者是嘲弄。
黑龙军完美地融入了行军队伍,只是那高大的身材和紧绷的军服,总是让一些真正的小日子军老兵感到些许不自在,但又被严明的纪律和“战斗紧张”的氛围所压抑,不敢多问。
渡边大佐越来越觉得诡异,他的联队仿佛成了一个不断被抽换零件的机器,那些完成出击任务后归队的,熟悉的面孔表情越来越冷漠,眼神越来越锐利,甚至身形似乎也越来越魁梧,和他对话中那一个一个标准的哈衣和行军动作,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带的到底是刚训练了半年的新兵还是常年厮杀战场的老兵。
他试图召集所有中队长开会,但是那些中队长看向他的眼神似乎像是看着草原上的一只小白兔,怜悯?不屑?还是垂涎欲滴?他说不上,只是感觉这些中队长汇报情况时滴水不漏,态度恭敬,却总让他感觉隔着一层什么。
他甚至私下拉住一个看起来像是老兵的士兵,其实是早期被替换的黑龙军,低声询问:“喂,你有没有感觉身边的人有些不对?还有你们队里那些新兵,你都认识吗我怎么觉得好多人以前没见过?”
那个“老兵”立刻露出一个憨厚又带着点疲惫的笑容,“大佐阁下,这些都是咱们去年招募的新兵啊,我是负责教他们射击的,您看,那是井上,那是井下,那是井边,对,还有那个是井盖。连续作战,大家都又累又脏,样子变了些也是正常的。”说完还叹了口气,表情无比真实。
渡边将信将疑,却又抓不到任何实质的把柄,无线电通讯时断时续,负责维修的只说是信号还是什么的受干扰,附近可能有磁石矿之类的,让他这个专司和师团长神尾光臣中将沟通的主管,一天也联系不了一次,不得不手写战况,派出骑兵去传递信息。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泥潭,四周都是迷雾,只能被裹挟着向前走。
纪沧海在青岛的小楼指挥部里,通过前方不断传回的情报和无人机画面,密切关注着这一切。
“替换进度比预想的要快,但也更困难。”李雨菲汇报,“还没替换的那几个小鬼子军官的警惕性在提高,天天带着一堆卫兵,甚至连咱们“山田良永少将”的命令都开始公然违反了,他们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但是也说不出来。”
“我们的战士伪装士兵还行,但要完全模拟小鬼子中下层军官的行为模式和精神状态,难度极大。身高问题无法根本解决,已经多次引起怀疑了,全靠光学偏折设备和紧急情况下的‘意外’事件来转移注意力。”李雨菲似乎是感觉有些技穷了,“冷枪冷炮的多了,小鬼子都麻木了,咱也没有更好的点子调派那些小队出去了。”
朱云飞看着地图上不断向南延伸的箭头,眉头紧锁:“两万黑龙军,要完全替换掉近三万多小鬼子,还要模拟他们的行为不暴露,容错率太小,难度太大了,好几次战士们晚上宿营时交流露出破绽,被躲在暗处的狙击手伪装袭击救场了,越往后面,我们露馅的风险就越大。”
纪沧海沉思良久,手指敲着桌面,做出了决定:“差不多够了,替换掉有一万多人了吧,足够我们掌控这支部队的生死了,剩下的……没必要再那么麻烦了。”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唉,你说白起老爷子开的什么头,弄得我们这些后辈学也不是,不学也不是。抓紧找个风水不错的地方,准备一片合适的墓地吧。让这些剩下的小鬼子,能体体面面的为他们的人生画上句号吧。也让我们那些整天抱怨衣服不合身的战士们,彻底解脱。”
计划迅速变更,扮演“先遣队”和已“融入”主力部队的黑龙军们,开始更加卖力地表演。他们不断“报告”着“德军主力正在前方某处构筑防线”、“发现敌军重要指挥部踪迹”、“我军迂回部队已切断敌军退路”等消息,极力鼓动主力部队加快步伐,冲向预设的陷阱。
第十八师团主力就这样被黑龙军裹挟着,一路“高歌猛进”,几乎兵不血刃地“占领”了潍县、即墨等空城。真正的小鬼子士兵们从最初的兴奋,逐渐变得疲惫和疑惑,说好的战斗呢?说好的功勋呢?怎么除了行军就是行军?偶尔听到枪声,也是一部分小队出去“追剿”,功劳都是他们的,主力部队一次战斗都没碰到过,更可气的是连花姑娘都没见过。
这种诡异的平静,终于在部队推进到青岛外围一处名为午山的区域时被打破。
先期抵达的全部由黑龙军组成的“侦察部队”发回紧急报告:发现德军主力阵地!敌军依托险要地形,构筑了坚固工事,似乎准备在此决一死战!
身边已经全是黑龙军的渡边大佐精神一振,终于要打硬仗了!他立刻命令部队展开,准备进攻,转身奔向了指挥部。
战前会议上,部分“鬼子指挥官”却向“山田良永少将”提出了一个“更完美”的计划:“少将阁下!敌军阵地坚固,正面强攻损失必然巨大。侦察兵发现了一条隐秘的小路,可以迂回到敌军侧后!请允许我部继续承担主攻任务,正面只需发起佯攻,吸引敌军注意力即可!”
渡边大佐犹豫了,功劳又要被抢?他忙起身报告本部愿意担任此次迂回任务,“山田良永少将”有些呆愣的看了他一眼,这个被渗透成筛子,几乎没鬼子兵的联队长,能这么主动的配合工作,还真就是情商极高,智商极低的典型代表。
“山田良永少将”吆西吆西的看着渡边大佐,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并安排了几队有“外出追剿功劳”、“熟悉地形”、“英勇善战”的“先遣队”和“侧翼掩护部队”的中队配合。
真正的小鬼子部队,此时大约还有一万多人,被集中在了午山前线的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里,等待着“佯攻”的命令,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山谷四周的制高点上,那些“迂回”的黑龙军战士们早已解决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命好的小鬼子,迅速就位,他们扔掉了身上那碍手碍脚、紧绷绷的鬼子军服,换上了齐齐哈尔连夜赶制的175军码鬼子装,虽然部分人穿起来仍有些紧吧,但相较之前,已经舒适感拉满了。他们操控着提前部署好的重机枪、迫击炮,甚至还有几门从德军那里借来的野战炮,炮口冷冷地俯视着山谷中毫无察觉的小鬼子们。
在山谷的一个入口处,渡边大佐还在和他的几个忠实部下研究地图,等待着迂回部队的信号。
突然,他身边一个扮演通讯兵的黑龙军战士脖子左右摆动了一下,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随着他脖颈向后一仰,站直了身体,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道:“终于不用再佝偻着背,缩脖子了,行了,别等了,戏该落幕了。”
渡边猛地抬头,惊愕地看着这个突然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多的“士兵”:“你……你说什么?!”
回答他的,是周围山头上突然爆发的、震耳欲聋的枪炮声!
“哒哒哒哒——!”
“轰!轰!轰!”
炽热的金属风暴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覆盖了整个山谷,mG08重机枪喷吐着火舌,迫击炮弹和野战炮榴霰弹在空中炸开,将致命的弹片泼洒向下方的小鬼子队伍。
毫无防备的小鬼子们顿时陷入极度混乱之中,他们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炮弹会从四面八方打来?为什么战友会向他们开火?!
“八嘎!是陷阱!”
“敌袭!找掩护!”
“怎么回事?!迂回部队呢?!”
惨叫声、惊呼声、爆炸声瞬间淹没了山谷,小鬼子士兵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成片成片地倒下。
渡边大佐目眦欲裂,他猛地拔出手枪指向那个高大的“通讯兵”:“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名黑龙军战士轻松地侧身躲过,反手一记重拳就将渡边打翻在地,缴了他的械,用日语冷冷地说道:“送你上路的人,放心,你们不会白死,战报上会写着:帝国陆军第十八师团先遣队及主力一部,在午山遭遇德军主力伏击,全体玉碎,为天荒陛下尽忠了,你的家人能拿到不少抚恤金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地上绝望咆哮的渡边,举起手中的信号枪,对着天空发射了一颗绿色的信号弹。
这是总攻的信号。
山谷四周的黑龙军战士们如同猛虎下山,发起了冲锋。他们憋屈了太久,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佝偻着身体,说着别扭的日语,现在终于可以放开手脚,用最熟悉的方式战斗了!
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被困在谷地里的小鬼子部队完全失去了指挥和组织,在优势火力和居高临下的打击下,抵抗迅速瓦解。许多士兵直到死,脸上还带着巨大的困惑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的指挥官“山田良永少将”就这么背着手,站在谷地上方,淡然的看着一切,要不是他身边倒着几个佐官,还以为他是在视察演习工作。
枪声和爆炸声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渐渐平息下来。
山谷中尸横遍野,硝烟弥漫,大批黑龙军战士开始打扫战场,他们面无表情地给垂死的敌人补枪,收集身份牌,将尸体拖到早已挖好的巨大坑道中集中掩埋。他们动作麻利,井然有序,仿佛在进行一项日常的工作。
那些之前因为身高而被迫穿着紧绷小鬼子军服的战士们,终于可以痛快地脱下那些“耻辱”的装束,换回齐齐哈尔发放的大号军装了。很多人甚至当场拿出匕首,将那些缴获的日军军服割开、撕碎,以泄心头之愤。
当最后一批尸体被推入深坑,泥土覆盖上去之后,这片土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和硝烟味,以及被炮火犁过一遍的地面,诉说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残酷的杀戮。
稍作休整后,这支奇怪的“小日子”部队再次开拔。现在,队伍里的士兵穿着合身的军装,挺直了腰杆,再也没有鹤立鸡群的感觉了,毕竟现在是鹤群。当然,经历过损失一万人的战斗,还那么光鲜亮丽也不合适,于是又多了一大群衣衫褴褛、军服被刻意剪裁得破破烂烂、浑身硝烟和血污的“士兵”。他们看起来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惨烈血战、死里逃生的残兵败将。
队伍沉默地向最终的目标,青岛走去。
纪沧海在指挥部里收到了捷报。
“午山伏击战结束,小鬼子剩余主力一万余人已解决,我方伤亡轻微,部队正以‘苦战得脱’的形象向青岛开进。神尾光臣目前在崂山处理小鬼子向英军射击事件,听说主力击溃了德军,但是损失一万人,正着急的赶来。另外,以英军的慢节奏,预计三天后抵达观影区域。”
他走到窗边,望向青岛市区方向,夕阳即将落下,天空被染成了血红色,“神尾光臣……青岛这场戏的最后一幕开始了,选谁饰演好呢?”他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