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的雪来得悄无声息,清晨推开窗时,青石板路已覆上一层薄雪,檐角垂下的冰棱折射着冷光,将整座城衬得格外清寂。栀拢了拢身上的素色披风,指尖触到冰凉的布料,心里却因刚得到的线索而泛起波澜——整整半个月,从茶馆酒肆到江湖客栈,她几乎走遍了顺天府的每个角落,今日终于从一位退隐的老镖师口中,探听到了马非马与林朝雨的下落。
回到悦来居时,白泽正裹着厚外套,蹲在客栈院子里堆雪人,看到栀进门,立刻丢下手里的雪球跑过来,冻得通红的手抓住她的衣袖:“姐,你终于回来了!外面雪下得好大,你有没有冻着?”
栀摇了摇头,拉着她往雅间走,目光扫过正坐在桌边看书的符华与把玩怀表的奥托,轻声道:“我找到马非马和林朝雨的消息了。”
这句话让雅间里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符华合上书,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奥托收起怀表,神色变得凝重;白泽也收敛了笑意,乖乖坐在栀身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栀走到桌边坐下,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缓缓开口:“马非马已经和林朝雨成婚,他们还一起创立了太虚剑派,现在是武林六大门派之一,打着传承你门号的旗号。”她看向符华,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忍,“而且,马非马的堕落,是从对苏湄的倾慕开始的。”
“苏湄?”符华的指尖微微一颤,这个名字像一根刺,勾起了二十年前的血色记忆。
“嗯。”栀点头,继续说道,“马非马是七徒里年纪最小的,对苏湄言听计从,哪怕知道弑师是大逆不道,也为了博苏湄青睐,跟着参与了背叛。后来他和林朝雨成婚,心里却始终念着苏湄,求而不得的苦,加上背叛恩师的愧疚,让他彻底变了性子。”
她顿了顿,想起老镖师描述马非马时的语气,眼底多了几分复杂:“他改名叫‘马非马’,就是想和过去切割。这些年他四处挑战武林强者,看似洒脱,其实是在求死。老镖师说,见过他的人都觉得,他眼里没有活气,像是早就把自己的命抛在了脑后。”
奥托皱了皱眉,低声道:“为了一个女人,背叛恩师,又把自己的人生糟践成这样,实在可悲。”
“林朝雨呢?”符华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她最不愿相信的,就是这位跟随自己最久的弟子,会真的参与弑师。
栀看向符华,语气放轻了些:“林朝雨的情况更复杂。老镖师说,她其实清楚对抗崩坏的底线,也知道入魔者必杀的规矩,可她对马非马有情,最终被苏湄裹着踏入了深渊。这二十年来,她和马非马撑着太虚剑派的名头,看似风光,其实是用虚名掩心里的煎熬。”
她想起老镖师提到的细节,补充道:“有人见过她在深夜独自祭拜,对着空无一人的牌位落泪,嘴里还念叨着‘师父’。她守着那个空壳子剑派,一边打着传承你的旗号,一边又被自己的背叛和悔恨缠着,活得比马非马更累。”
白泽听得攥紧了拳头,愤愤道:“他们明明知道自己错了,却还打着华姐姐的名号骗人!尤其是马非马,为了苏湄那种人背叛恩师,最后还一副求死的样子,简直太窝囊了!”
符华沉默了许久,指尖轻轻划过桌角的木纹,眼底的情绪从最初的震动,渐渐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她想起当年林朝雨刚入师门时的模样,那个捧着剑、眼神清亮的小姑娘,曾是她最看重的弟子,也是最懂她心意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弟子,最终却选择了最卑劣的方式,将师徒情分彻底斩断。
“我曾以为,她会是最懂‘底线’的人。”符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失望,“对抗崩坏本就无路可退,她本可以选择别的方式,哪怕是离开太虚山,也比参与偷袭要好。可她偏偏……”
奥托看着她落寞的模样,轻声安慰:“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自己选的路。如今我们找到了他们的下落,接下来该怎么做,全看你的意思。”
栀也点头:“你要是想见他们,我们可以安排;要是不想,我们也可以先查清楚苏湄的动向,再做打算。”
符华抬起头,目光扫过窗外的雪景,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见见吧。”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二十年了,有些话,该说清楚;有些债,也该有个了结。”
白泽立刻点头:“华姐姐,我跟你一起去!要是他们敢对你不敬,我再教训他们!”
栀看着符华坚定的眼神,心里轻轻松了口气——这半个月的寻找,不仅是为了给符华一个交代,也是为了了结二十年前那段未完成的过往。她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雪花落在庭院的雪人上,轻声道:“那我先去安排,确认他们现在的住处,顺便查探一下太虚剑派的情况,免得贸然上门出意外。”
奥托也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多个人照应,也能更快查清楚情况。”
白泽刚想跟着起身,却被符华拉住:“你留下陪我吧,我想再想想,见到他们之后,该说些什么。”
白泽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乖乖坐回符华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符华的手很凉,像窗外的雪,她连忙用自己的手裹住,轻声道:“华姐姐,别担心,有我和姐在,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符华看着白泽真诚的眼神,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
雅间外的雪还在下,簌簌落在窗纸上,留下细碎的痕迹。栀与奥托并肩走出客栈,披风的衣角在风雪中轻轻飘动。栀抬头看向漫天飞雪,心里清楚,这场与过去的对峙,终究还是要来了——无论是马非马的悔恨,还是林朝雨的煎熬,亦或是符华心底的失望,都该在这场雪后,有个像样的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