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医疗舱的蓝光渐渐暗下去,修复液顺着排水口无声退去。
栀的睫毛颤了颤,像蝶翼拂过玻璃,她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爱莉希雅放大的笑脸,粉色发丝上别着她送的那枚星形发夹。
“小栀醒啦!”爱莉希雅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却在触到她茫然的眼神时放轻了语调,“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栀动了动手指,金属舱壁传来冰凉的触感。她下意识想调动体内的力量,却发现那股熟悉的、属于律者的能量像沉在深海的礁石,无论怎么召唤都纹丝不动。
猫尾无力地搭在舱沿,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与虚数之树意识的对峙,以及那口染红控制台的血。
“我……”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爱莉希雅立刻递来一杯温水,吸管碰到她嘴唇时,她看见实验室里站满了人——梅和凯文并肩靠在控制台旁,千劫抱着手臂倚在门口,慧和鹿野握着彼此的手,连一向不常出门的克莱因都举着记录板,紧张地盯着她的生命体征。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担忧,有欣慰,唯独没有怀疑。
栀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推开水杯,撑着舱壁慢慢坐起身,白色的病号服领口滑落,露出锁骨处尚未完全消退的淡青色血管。
“对不起。”
三个字很轻,却像重锤砸在实验室的寂静里。爱莉希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伊甸拨弄琴弦的手指停在半空,连梅比乌斯晃悠的尾巴都顿了顿。
栀低下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这双手曾握过训练短刃,曾按过千界一乘的观测台,也曾在第四律者战争最惨烈的那天,凝聚起足以撕裂城市的崩坏能。
“第四律者出现的时候,你们都以为出现的是一个未知的律者。”她的声音很稳,却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其实不是的。”
慧忽然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想起那场战争里,有股莫名的崩坏能突然切断了第四律者的攻击,现在想来……
“那天出现的第二个律者。”栀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个人震惊的脸,最终停在爱莉希雅泛红的眼眶上,“就是我。”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克莱因的记录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你说什么?”千劫猛地站直身体,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你是律者?那我们的并肩作战算什么?你随时都能把我们全杀了,对不对?”
“千劫!”苏厉声喝止他,却被栀轻轻摇头拦下。
“他说得对。”栀的猫耳耷拉下来,像做错事的孩子,“律者的核心就在我体内,只要我想,随时能引发比第四律者更可怕的灾难。这几年我一直在骗你们,假装自己只是个有点特殊能力的普通人,假装……我和你们一样。”
她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自嘲:“其实我藏得很辛苦。每次和千劫打架都要拼命压制力量,每次出任务都得算好能量消耗的临界点,甚至……连和爱莉希雅牵手时都怕自己失控,伤到她。”
爱莉希雅忽然走上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轻轻抱住了她。粉色的发丝落在栀的颈窝,带着熟悉的花香:“傻瓜,你以为我们在乎这个吗?”
栀愣住了,感觉到温热的眼泪打湿了自己的病号服:“可是我是律者……是你们一直在对抗的敌人。”
“你不是。”爱莉希雅的声音很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你是栀,是会在寒夜里把外套给流浪猫的小栀,是会记住我们每个人口味的小栀,是……”她顿了顿,在栀耳边轻声说,“是我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爱莉希雅说得对。”伊甸捡起掉在地上的琴弓,轻轻搭在琴弦上,“如果律者都像你这样,那我们或许根本不需要战争。”她拨动琴弦,流淌出的旋律正是三个月前在训练室里,栀教她控制的那段带着断层的战歌,“你教我接纳自己的力量,那你呢?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们能接纳你?”
栀的视线渐渐模糊,她看着梅比乌斯走到医疗舱前,猩红的瞳孔里没有厌恶,只有好奇:“原来你细胞衰亡的速度异常,是因为律者核心在排斥你的身体?”她忽然兴奋地搓了搓手,“这可太有趣了!等你好点,能不能让我切开来研究一下?”
“梅比乌斯!”梅无奈地皱眉,却在对上栀的目光时,轻轻叹了口气,“你不该独自承受这些的。”
她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逐火之蛾的使命是对抗崩坏,而不是审判觉醒者。”
凯文站在梅身边,一向冷硬的脸上难得露出柔和:“如果你想伤害我们,早在三年前就动手了。”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不准再自己扛着,我们……”他看了眼身边的众人,“我们一起想办法压制核心。”
慧忽然跑过来,紧紧抱住栀的胳膊,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在她手背上:“笨蛋!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怕?怕你因为这个躲起来,怕……怕我又要失去一个妹妹。”鹿野跟在她身后,温柔地帮她擦掉眼泪,对栀点了点头。
千劫别过脸,对着墙壁“啧”了一声,却在转身时嘟囔了一句:“下次打架不准再藏着掖着,不然我饶不了你。”
栀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眼眶发烫。她一直以为这个秘密会像定时炸弹,一旦引爆就会将所有温情炸得粉碎,却没想到……
“可是我的力量……”她下意识想调动能量,却发现那股沉寂的律者之力依旧毫无反应。
“虚数之树的意识大概是怕你再用至高战争威胁它们,暂时封印了你的律者核心。”梅调出她的体内能量图谱,指着其中黯淡的节点,“不过这也不是坏事,正好让你虚弱的身体好好恢复。”
栀愣住了,忽然明白为什么醒来时感觉不到力量——原来不是自己扛不住,是被“保护”起来了。
“看来虚数之树也觉得,你现在这样更好。”维尔薇不知何时掏出了她的魔术帽,从里面变出一朵粉色的花,递给栀,“毕竟,会道歉的律者可比会掀桌子的小家伙可爱多了。”
栀接过那朵花,花瓣上还带着露水的凉意。她看着围在医疗舱旁的众人,看着他们眼里熟悉的关切与温柔,忽然觉得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谢谢你们。”她轻声说,猫尾轻轻缠住爱莉希雅的手腕,像在确认这一切不是梦。
爱莉希雅笑着帮她理了理额发:“该说谢谢的是我们才对,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们,愿意……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们。”
医疗舱的门缓缓打开,栀在爱莉希雅的搀扶下慢慢走出来。
阳光透过实验室的高窗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像爱莉希雅的怀抱,像伊甸的琴声,像所有人此刻的目光。
她知道,律者的身份会带来新的挑战,体内的核心终有一天会再次苏醒。但现在,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走廊里传来千劫不耐烦的催促声:“快点!我已经订好训练场了,这次你要是再敢让着我,我就……”
后面的话渐渐模糊,被众人的笑声淹没。栀握着爱莉希雅的手,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猫尾高高翘起,带着从未有过的轻快。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需要藏匿。因为真正的家人,从来不在乎你是谁,只在乎你是否愿意与他们并肩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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