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金属门被推开时,走廊里的脚步声几乎要踏碎空气里的寂静。
爱莉希雅的粉色长发率先探进来,看见医疗舱里沉睡着的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快步走到舱体旁,指尖轻轻贴上冰凉的玻璃:“梅,她怎么了?”
身后的人群跟着涌入,瞬间填满了实验室的空间。伊甸握紧了琴盒的提手,目光落在栀苍白的脸上;阿波尼亚的双手在胸前交握,紫色的瞳孔里泛起担忧的涟漪;凯文站在梅身后半步,视线扫过控制台上未干的血迹,喉结动了动:“到底发生了什么。”
梅转过身,实验室的蓝光在她镜片上投下冷硬的光影。
她看着眼前的众人——逐火之蛾的核心成员,此刻都卸下了战场上的凌厉,眼里只有对那个十六岁少女的关切。
千劫烦躁地抓着头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苏的手按在医疗舱壁上,正在感知栀的生命体征;连一向玩世不恭的维尔薇都收起了笑容,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眼神凝重。
“千界一乘的观测出了意外。”梅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栀在接触虚数之树与量子之海的本源意识时,发生了能量冲突。”
“冲突?”梅比乌斯晃了晃尾巴,猩红的瞳孔扫过医疗舱里漂浮的纳米机器人,“她的细胞衰亡速度是平时的五倍,这可不是普通冲突能造成的。”她忽然凑近梅,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又让她做什么危险的事了?”
“我没有。”梅的指尖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调出观测记录的加密文件,“是她主动要求深入同步,说想找到抑制崩坏扩散的根源方法。”
爱莉希雅忽然笑了,笑声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伸手抚过医疗舱上栀的倒影,粉色的发丝垂落在玻璃上:“小栀总是这样,什么事都爱自己扛着。”她侧过头看向梅,眼底的温柔瞬间褪去,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坚定,“梅,别瞒我们了。她手掌里的黑色能量残留,根本不是崩坏能,也不属于虚数之树或量子之海——那到底是什么?”
实验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梅身上,连克莱因都停下了记录数据的手,圆圆的眼镜后面满是困惑。
丹朱和苍玄交换了个眼神,她们能感觉到医疗舱里隐隐散发的禁忌力量,那是连她们的阵法都无法解析的存在。
梅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能说。”
“不能说?”千劫猛地向前一步,拳头砸在旁边的仪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是我们的同伴!你以为瞒着就能解决问题?”
“千劫。”苏抬手按住他的肩膀,轻声道,“梅有她的理由。”
“理由就是看着她死在医疗舱里?”千劫甩开他的手,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梅,“上次和我打架时她就不对劲,出拳的力道忽轻忽重,我还以为是她状态不好……原来那时候她的身体就开始垮了?”
慧忽然蹲下身,双手捂住脸。没有人看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来:“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第一律者出现时,我没保护好妹妹;这次……这次我还是没保护好她……”
鹿野立刻走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颤抖的肩膀。她看向医疗舱里的栀,那个总是笑着叫她“鹿野姐姐”的少女,此刻安静得让人心慌。
“这不怪你。”鹿野的声音很温柔,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小栀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坚强?”慧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坚强就该躺在这儿?她才十六岁啊!每次出任务都冲在最前面,受伤了也从不吭声,我们都以为她是天生的强者,可她……可她明明和我死去的妹妹一样,也会疼,也会累啊!”
科斯魔忽然动了。他走到医疗舱的另一侧,与爱莉希雅并肩而立,金色的瞳孔里映着栀苍白的睡颜:“我能感觉到,她体内有股力量在对抗衰亡。那股力量很愤怒,像是在保护什么。”
“保护我们。”爱莉希雅轻声说,指尖在玻璃上画出栀的轮廓,“她总是这样,把所有人都护在身后,自己却扛着最沉重的负担。”
她忽然想起栀上次送她的粉色发带,说是在任务途中看到的,觉得和她很配——现在想来,那时她的手掌就已经在渗血了吧。
就在这时,梅忽然开口了,声音比刚才低沉了许多:“你们知道至高战争吗?”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个名词从未出现在任何文献或记录里,像是梅凭空创造出来的概念。维尔薇挑了挑眉:“至高战争?听着像是什么史诗里的情节。”
“不是史诗,是灾难。”梅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医疗舱里的栀身上,“那是由超越虚数之树与量子之海的至高存在发动的战争,一旦开启,所有宇宙都会被重置,现存的法则将彻底改写,没有任何生命能存活。”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连千劫都忘了愤怒,怔怔地看着梅,似乎没听懂这番话的重量。克莱因推了推眼镜,小声问:“那……和小栀有什么关系?”
梅的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令人心惊的事实:“栀有能力发动它。”
“你说什么?”凯文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梅的手腕,“她只是个……”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他忽然想起栀每次战斗时的样子,看似随意的动作里藏着精准的计算,总能在绝境中找到破局的方法——那根本不是一个十六岁少女该有的战斗意识。
爱莉希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终于明白栀为什么总是在看星星时叹气,为什么在她问起未来时总是笑着转移话题。
那个看似无忧无虑的少女,其实一直背负着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以及守护一切的责任。
“所以……她和虚数之树的意识冲突,其实是在威胁它们?”伊甸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想起栀教她控制音波时说的话——“你的力量藏在反差里”。原来最温柔的小家伙,才拥有最恐怖的力量。
梅点了点头:“虚数之树与量子之海的意识想干涉我们世界的崩坏进程,栀为了阻止它们,用发动至高战争做赌注,逼它们妥协。”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后怕,“她赢了,但也耗尽了维持身体稳定的能量。”
阿波尼亚闭上眼,双手在胸前画出祈祷的手势,紫色的光粒在她指尖流转:“可怜的孩子,背负了如此沉重的命运。”
“命运个屁!”千劫一脚踹在仪器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她才十六岁!凭什么要让她做这种决定?要赌也该是我们来赌!”
“我们没有那个能力。”梅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连虚数之树都忌惮的力量,不是靠勇气就能驾驭的。”
苏忽然开口:“她的力量来源,和她的来历有关,对吗?”他看向梅,“你早就知道她不是人类,对不对?”
梅沉默了。这个问题像把钥匙,打开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克莱因看着记录里栀的基因序列,那些与人类不符的片段此刻有了答案;丹朱和苍玄想起她能轻易看懂上古阵法的图谱,甚至能修改其中的符文;樱握紧了腰间的短刀,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栀总能看穿她的刀路——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战斗直觉。
“是不是人类很重要吗?”爱莉希雅忽然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带着释然,“她是栀,是会在训练后给我们带甜点的小栀,是会在我受伤时偷偷抹眼泪的小栀,是我们的同伴,是……”她顿了顿,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是我的爱人。”
她的话像一道暖流,瞬间驱散了实验室里的沉重。千劫别过脸,嘴角却悄悄勾起;维尔薇吹了声口哨,冲爱莉希雅比了个大拇指;连凯文的脸色都缓和了些,轻轻拍了拍梅的后背。
“说得对。”梅比乌斯走到医疗舱前,尾巴尖轻轻扫过舱体,“管她是什么物种,只要还能让我研究她的尾巴,就还是有趣的实验体。”
她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在她醒之前,谁都不准碰我的实验器材——尤其是你,千劫。”
千劫“啧”了一声,却没再反驳。
慧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鹿野递给她一张纸巾,她擦了擦眼泪,看着医疗舱里栀微微颤动的睫毛:“等她醒了,我要教她做我妹妹最擅长的桂花糕。”她笑了笑,眼里重新有了光彩,“这次我一定保护好她,再也不会让她一个人扛着所有事了。”
“还要加上我的新曲子。”伊甸打开琴盒,指尖轻轻拨动琴弦,流淌出一段温柔的旋律,“小栀说过,我的音乐里藏着力量,这次该轮到它来守护她了。”
维尔薇掏出怀表看了看,忽然笑道:“既然最高领导人一时半会儿醒不了,那基地的事务就暂时由我们轮流接管吧。”她抛给丹朱一个卷轴,“这是我拟的排班表,保证不会耽误任何事。”
丹朱打开卷轴,发现上面连给栀准备营养餐的时间都标注好了,忍不住和苍玄相视一笑。
梅看着眼前的一切,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走到凯文身边,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我以前总觉得,逐火之蛾只是为了对抗崩坏而存在的工具。”
“现在呢?”凯文的声音很温柔,与他平时的冷硬判若两人。
“现在觉得,这里是家。”梅的目光落在医疗舱里的栀身上,少女的猫尾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回应她们的对话,“而我们,都是她的家人。”
爱莉希雅忽然“嘘”了一声,示意大家安静。她凑近医疗舱,听见栀发出了细微的呓语,像是在叫她的名字。
粉色的少女笑了,在玻璃上轻轻印下一个吻:“睡吧,小栀。我们都在这儿等你醒过来,听你说那句说了无数次的‘我没事’。”
实验室的灯光依旧柔和,淡蓝色的光晕笼罩着沉睡的少女,也笼罩着围在她身边的同伴们。
千界一乘的仪器还在低鸣,像是在守护这个秘密;医疗舱里的纳米机器人仍在忙碌,修复着那具疲惫的身体。
没有人再追问栀的来历,也没有人再纠结那股禁忌的力量。因为他们都明白,无论她是谁,来自哪里,拥有怎样可怕的能力,她都是那个会笑着叫他们“哥哥姐姐”的十六岁少女,是他们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家人。
而这份羁绊,远比任何秘密或力量,都要坚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