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二年九月，嘉班寨的粮仓里堆着刚收的新麦，铁匠铺的炉火还在烧着，但努尔哈赤看着何和礼递来的贸易清单，脸色却没轻松多少 —— 明朝虽然放宽了铁器贸易限制，但每年给的额度还是不够，尤其是打造红衣大炮的精铁，李进忠那边总说 “朝廷管控严”，每次只能批个几十斤，照这个速度，建州的炮队要想扩编，至少得等三年。
“总靠明朝不是办法。” 努尔哈赤手指敲着桌子，目光落在地图上朝鲜半岛的位置，“之前听说朝鲜有精铁，还有不少粮食和布匹，咱们不如派人去试试，看看能不能跟他们做贸易。”
何和礼心里犯嘀咕：“朝鲜一直跟明朝走得近，咱们是女真部落，他们会不会不愿意跟咱们打交道？而且去朝鲜的路要经过不少山林，还得坐船，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不试试怎么知道？” 努尔哈赤从箱子里拿出一包人参，这是建州最好的 “上等人参”，每根都有手指粗，须子完整，“你带着这包人参，再带几个懂朝鲜话的人，先去朝鲜的义州试试 —— 义州离咱们近，又是朝鲜的边境重镇，肯定有商人愿意做买卖。记住，态度要客气，多听少说，先摸清他们的底细。”
几天后，何和礼带着五个人，背着人参和兽皮，悄悄出发了。从建州到朝鲜义州，要先穿过长白山的余脉，再沿着鸭绿江走一段，路上都是崎岖的山路，还得避开明朝的哨所。走了足足七天，他们才看到义州的城墙 —— 城墙不高，但守得严，城门口的朝鲜士兵拿着长枪，仔细检查每个进出的人。
“我们是建州的商人，想跟贵地做买卖，这是我们的特产，请几位官爷通融一下。” 何和礼递过去一小包兽皮，又拿出几根人参，笑着说。
朝鲜士兵从没见过建州人，看着他们身上的皮甲，心里有些警惕，但看到人参和兽皮，又有些心动，连忙去报告守城的军官。军官叫朴成，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听说有建州商人来，心里好奇，就让人把何和礼带了进来。
“你们建州，就是最近打败九部联军的那个部落？” 朴成打量着何和礼，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
何和礼连忙点头：“正是。我们首领努尔哈赤，一直想跟朝鲜友好相处，这次特意让我们来，想跟贵地做些贸易 —— 我们有上好的人参、兽皮，想换些精铁、粮食和布匹，不知道贵地有没有商人愿意合作？”
朴成皱了皱眉，他知道朝鲜国王一直 “尊明贬夷”，不许跟女真部落做贸易，但义州的商人私下里早就想跟建州做生意了 —— 建州的人参在朝鲜很受欢迎，能卖不少钱，只是没人敢挑头。朴成想了想，说：“我不能做主，但可以帮你们找几个商人，你们跟他们谈，要是谈成了，以后可以从义州的边市交易，但不能声张，免得被朝廷知道。”
当天晚上，朴成找来了三个朝鲜商人，都是义州最大的 “药材商” 和 “布商”。商人李万石一看到人参，眼睛就亮了：“这人参是上等货，在汉城能卖一两银子一根！你们有多少？我们全要了！”
“我们这次只带了五十根，以后每月都能送两百根来。” 何和礼笑着说，“不过我们有个条件，想换些精铁和布匹 —— 精铁要能打造武器的，布匹要厚实的，粮食也要些，不知道各位能不能办到？”
李万石犹豫了，精铁在朝鲜也是管控物资，尤其是能打造武器的精铁，朝廷管得严，私自买卖是要杀头的。但看着人参，他又舍不得放弃：“精铁不能多给，每次只能给五十斤，布匹和粮食没问题，你们要多少，我们就能给多少，价格按市价算，绝不坑你们。”
何和礼知道这是对方的底线，连忙答应：“好！咱们就这么定，下个月这个时候，咱们在鸭绿江边的小码头交易，我们带人参和兽皮，你们带精铁、粮食和布匹。”
第一次交易很顺利。何和礼带着五十根人参，换了五十斤精铁、两百石粮食和一百匹布，高高兴兴地回了建州。努尔哈赤看到精铁，心里很是高兴，连忙让人送到铁匠铺，穆尔哈齐拿着精铁，试了试硬度，笑着说：“这铁比明朝的还好，能打造出最好的铁刀和炮弹！”
可没过多久，问题就来了。第二次交易时，李万石带来的精铁只有三十斤，还说：“朝廷最近查得严，精铁不好弄，只能给这么多，要是你们不同意，以后就没法交易了。”
何和礼心里着急，连忙回来告诉努尔哈赤。努尔哈赤想了想，说：“他们不是怕朝廷吗？咱们给他们找个‘理由’。你下次去，带些朝鲜没有的‘海东青’，送给朴成和李万石，就说这是‘朋友间的礼物’，再跟他们说，以后咱们交易的精铁，就说是‘打造农具用的’，就算朝廷知道了，也抓不到把柄。”
海东青是建州特产的猛禽，在朝鲜很稀有，只有贵族才养得起。朴成和李万石收到海东青，果然很高兴，朴成还特意给李万石出主意：“你让铁匠把精铁打成‘犁铧’的样子，先运到义州，再私下里熔了，做成武器的样子给建州人，这样就算朝廷查，也只会以为是农具。”
这个办法果然管用。第三次交易时，李万石带来了一百斤精铁，都是打成犁铧的样子，虽然麻烦，但至少能满足建州的需求。何和礼还跟李万石约定，以后每月交易一次，建州给朝鲜送人参、兽皮、海东青，朝鲜给建州送精铁、粮食、布匹，还能帮建州买些朝鲜的 “纸” 和 “墨”—— 建州的文书越来越多，纸墨早就不够用了。
消息传到汉城，朝鲜国王虽然知道了建州和义州商人的私下交易，但他也知道明朝最近对建州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怕得罪建州，万一建州跟叶赫部联手来打朝鲜，明朝未必会帮忙，所以就装不知道，只是私下里让朴成 “多盯着点，别让他们交易太多精铁”。
有了朝鲜的贸易通道，建州的经济越来越活泛。到了年底，建州从朝鲜换了五百斤精铁，打造了五十把新铁刀和十门小型红衣大炮；换了一千石粮食，粮仓堆得满满的，就算遇到灾年也不怕；还换了五百匹布，族人们都穿上了新衣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何和礼看着贸易清单，高兴地对努尔哈赤说：“少主人，现在咱们不用再看明朝的脸色了！朝鲜的精铁又好又多，粮食也够吃，以后咱们的军队和族人，再也不用缺物资了！”
努尔哈赤却没太兴奋，他指着地图上的海西女真，说：“这只是开始。有了物资，咱们就能扩编军队，训练士兵，等明年春天，咱们就去看看哈达部和辉发部的情况 —— 他们去年被咱们打败后，一直没恢复过来，说不定就是咱们统一海西的好机会。”
冬日的阳光洒在鸭绿江上，江面上结了薄薄的冰，建州的贸易队和朝鲜的商人正在江边交易，人参和精铁的交接声、笑声混在一起，在江面上回荡。建州的经济，就像这鸭绿江的水，虽然有过阻碍，但现在终于找到了新的通道，朝着更广阔的方向流去。
而在叶赫部，布扬古听说建州打通了朝鲜的贸易通道，心里更慌了。他派去的人说，建州的铁匠铺每天都在打造武器，粮仓里的粮食堆得像小山，士兵也越来越多 —— 布扬古知道，自己要是再不想办法，叶赫部迟早会被建州吞并。他咬了咬牙，让人去联络蒙古的喀尔喀部，想跟他们联合，一起对抗建州，可喀尔喀部早就听说了建州的厉害，还想跟建州做贸易，根本不愿意跟叶赫部合作。
布扬古坐在大帐里，看着窗外的雪花，心里满是绝望 —— 他知道，叶赫部的末日，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