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若的话一出,满院哗然。仆从们已顾不得身份,两两交头接耳。
沈从安见事情控制不住,只将管家与自己身边服侍之人留下。
“都滚回去!今日之事但凡泄露一个字,本官绝不轻饶!”
顾白与顾武四目相对,心说,是不是晚了些。
沈从安胸口起伏剧烈。“柳氏!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字字似从牙缝挤出。可见这人是愤怒至极。
柳氏凄然的阖眼。完了,全完了。她竟然挥霍了八万七千两。
竟然如此之多。这个数目,甚至出乎自己预料。
沈清柔惊愕失色。八万七千两?怎么可能?她已经将能还回去的都还了,为何还差这般多?她的母亲究竟做了什么?银子都花在何处?
萧荣轩冷笑。沈从安的心已偏得没边。
刚刚证据指向他的若若,这人不顾仆从在场。事关爱妾爱女,便开始遮掩。
沈清若倒是不在意。
云儿与莺儿替她不公。
就在夏莲与柳氏母女噤若寒蝉之时,秋锦走到萧荣轩面前直直跪下。
众人不解。
“萧将军,婢子秋锦。曾是大小姐贴身丫鬟。”她甚是平静,缓缓开口。
“六年前柳姨娘入府,以婢子卖身契与性命要挟,若不将落胎的红花放入小姐房中,便将婢子嫁与鳏夫。
那屠夫发妻便是被他打死,婢子当年仅十二,一时害怕,背叛了小姐。”
云儿死死盯着她,双目赤红。“这不是你背叛她的借口!”
沈知若握住她的手,轻轻安抚。
沈从安眼神闪躲。他如何不知。
“你胡说!贱婢!竟敢污蔑主子!”柳氏欲上前责打秋锦。
秋锦不躲不闪,仍是直直跪着。
顾武将柳氏拦下,只轻轻一推、便将人推回原处。
“从前之事乃是府中家事,你提这作甚?还不快快退下!”沈从安喝斥。
“你继续说。”萧荣轩虽对秋锦发话,却紧紧盯着沈从安。
秋锦看向沈知若,朝她深深行顿首礼。“我对不起大小姐,对不起夫人。
若非夫人,我早已饿死。”
她吸了吸鼻子。“夏莲是受柳姨娘指使。婢子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今夜婢子一直悄悄跟着夏莲,她所做一切,婢子都看到了。
她房中有柳姨娘赏的银子,婢子皆知在何处。”
请萧将军还大小姐清白,为大小姐做主。”
萧荣轩冷眼看着她。“即便用刑,也不改口供?”
“不改,婢子愿以命起誓,刚刚所言,句句是真。”秋锦语气坚定。
“好。本将军信你。”
秋锦深深呼气,似得到解脱。
沈从安皱眉。“萧世子,这是本官家事,世子爷连官员家事都要插手不成?”
萧荣轩刚要反驳他,只见又一人跪到他面前。
柳氏以为这人要护主求情,刚刚舒展开的眉眼却因她的话呆住。
“婢子春桃,亦以命起誓,所言若有半句假话,不得好死!
今日要放火烧死大小姐的人,就是柳姨娘!”
“春桃!”柳氏张着嘴,大惊失色。
萧荣轩看了眼沈知若,见她并不意外,心中了然。这人便是她曾经说过的,沈家还有她的人,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人。
莫说他人,连沈从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
“春桃!沈知若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背弃母亲!”沈清柔瞋目切齿质问。
春桃对她们母女置若罔闻。“六年前,不止柳姨娘陷害大小姐,还有二小姐。
当年是二小姐自己跳入荷塘,且事先让人守在一旁,只要她掉下去,就会有人将她救起。
大小姐因两件事被赶出府,柳姨娘每月只给大小姐二两银子做为月用。
庄上管事却连二两银子都未全数交给大小姐。
这些年,不知道她是如何挺过的。”
她眼中含泪,心中泛酸,将沈清柔与柳氏如何加害沈知若,件件说得仔细。
她抹去脸上泪水,又郑重磕头高声道:“请萧将军做大小姐做主!”
萧荣轩虽已知晓这些过往,心口却仍被重物压着般。
“你们先起来。此事,本官会慎重处置。”
“萧世子!你不能!
这是本官家事!
若你随意插手,本官定然要奏明皇上!”沈从安额角青筋暴起。
他深知此事已不再是家事,但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些传出去,否则,莫说他要被弹劾,能不能保住官职亦未可知。
萧荣轩盯着地面微微出神。“沈大人果然胆色非凡,萧某佩服。”语气慵懒得不似他的作风。
他抬眼望向沈从安,神色冷峻。“本官就在此祝沈大人,明日早朝能有开口的机会。”
沈从安身躯大震,瞳子骤缩。
萧荣轩让人将柳氏母女与行凶四人、春桃、夏莲、秋锦与柳大,全部带走。
沈从安想拦却没敢。任由柳氏母女失望的哭嚎责问。
他心中既恨又怒。萧荣轩这是在羞辱他。
春桃走前深深看了沈知若一眼。沈知若朝她几不可见点了点头。
春桃的笑容很浅、却明亮,化成黑暗中一束光。
沈从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知若,面目狰狞,却没说出一个字。
莺儿毫无畏惧挡在沈知若身前,如同看小丑般看他。
沈知若刚回房间准备更衣,身后传来熟悉气息。
萧荣轩打横拦腰将人抱起,直奔床榻。
“你......嗯......”
萧荣轩将她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他的吻又凶又急。
沈知若双手抵着他的肩,却是徒劳。
她怀疑自己会被萧荣轩吃掉。
男人的手指陷入她肩膀的力道几乎要留下淤青。直到快要不能呼吸,萧荣轩才放过她。刚刚的吻带着惩罚意味,粗暴而炙热。
她大口大口喘气,脸颊滚烫,如同脱离水的鱼儿再次回到水中。
萧荣轩同样吸呼粗重,他眼中的神情让沈知若感到陌生。
那是一种混合着占有、愤怒、痴迷的复杂神态,像一只抓住猎物不愿松手的猛兽,又如失而复得激动过后的后怕。
“若若,我要拿你怎么办?”
沈知若听到他黯哑夹着哽咽的声音,心口蓦地一紧。
而此刻的他却让人心疼。
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眸子布满血丝,唇角扭曲成近乎痛苦的姿态。
良久,萧荣轩耳边响起一道救他脱离深渊的天籁之音。
“萧荣轩,你在害怕吗?
你别怕。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