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奢华酒店高层,羽田浩司的套房内。
阿曼达·休斯与羽田浩司相对而坐,这次他们中间摆放的是国际象棋棋盘。檀木雕刻的棋子在其上勾勒出无声的战场。
羽田浩司移动了一枚主教,温和地笑道:“休斯女士,您的日语比起我们上次通信时,又精进了不少,尤其是棋术语的运用,非常地道。”
阿曼达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她端起手边的红茶,目光柔和地看了一眼静立在她身后、正凝望着窗外的浅香。
“到了我这个年纪再学习一门新的语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多亏了浅香,她是个非常有耐心的老师。”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对浅香的依赖与赞赏。
浅香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微微回神,但她的目光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投向窗外,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阿曼达顺着羽田浩司偶尔瞥向浅香的视线,像是想起了什么,用一种带着回忆与感慨的语气说道:“浅香的母亲是位日本人,而她的父亲……曾经是我最信赖的保镖之一。”
她的声音低沉了些许,“很多年前,在一次针对我的袭击中,他为了保护我,不幸中弹牺牲了。”
羽田浩司落子的动作微微一顿,神情变得肃然。
“那之后,浅香本可以被纳入证人保护程序,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阿曼达继续道,眼神复杂地看着浅香挺拔的背影,“但她拒绝了。
那时她的母亲也已病逝,她找到我,坚持要求继承父亲的职责。我看着这孩子眼中的决绝……最终,我尊重了她的选择,并亲自安排,将她训练成了如今的模样。”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骄傲,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她现在非常厉害,格斗、枪械、战术策划,样样精通,完全不输给她的父亲,是一位非常优秀的beta。只是……”
阿曼达轻轻叹了口气,带着长辈式的关切,“或许是因为这份过于耀眼的能力和这份特殊的职业,使得许多不错的Alpha和beta都望而却步了。真是可惜。”
羽田浩司闻言,再次将目光投向窗边的浅香。她站在那里,身姿如松,侧脸线条清晰而坚定,周身散发着一种独立而强大的气息。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欣赏与悸动,眉眼不自觉地弯起,露出了一个非常干净而真诚的笑容。
“我认为,”羽田浩司的声音清晰而坦率,打破了棋局间的沉默,“浅香小姐这样的女性,非常独特。我……非常欣赏。”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以一种出乎意料的直接说道:“不瞒您说,休斯女士,我对浅香小姐,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这番直白的告白让阿曼达愣了一下,随即,她脸上露出了了然且带着几分欣慰的笑容。她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觉得羽田浩司的真诚十分难得。
这时,阿曼达似乎注意到浅香凝视窗外的视线有些异常,便温和地问道:“浅香,窗外是有什么吗?你看得很专注。”
浅香立刻转过身,微微颔首,语气平稳地回应:“不,夫人,没什么特别。只是……”
她轻轻蹙了下眉,抬手极快地揉了一下右眼,“只是我的右眼今天有些不太舒服,视线偶尔会模糊一下,看看远处可能会好些。”
羽田浩司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他观察着浅香细微的神情和动作,带着专业人士的笃定开口:“听起来很像‘一过性黑蒙’的症状。
通常是暂时性的视网膜缺血,可能与疲劳、精神压力有关,虽然多数情况是良性的,但也需要引起注意,最好能做进一步的检查。”
阿曼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对羽田浩司博学的赞叹:“羽田先生,您真是令人惊叹。不仅在棋道上登峰造极,连医学知识也如此广博。”
羽田浩司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谦逊地笑了笑:“您过奖了。只是……只是我过去的一位老对手,也曾深受此疾困扰,所以我才略有了解。”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浅香,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
回到她们自己那间安保措施严密的总统套房,浅香按照惯例进行了快速检查。阿曼达姿态闲适地坐在沙发上,端起红茶品了一口。
浅香例行排查,她试了试对讲机,但其他保镖都没有回复,她有些疑惑,告知了阿曼达。
“浅香,”阿曼达放下茶杯,语气平和,如同吩咐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你去羽田先生那里一趟,帮我把那枚骑士棋取回来吧。那是我一位老友所赠,还是拿回来安心些。”
浅香闻言,并未立刻行动,而是微微蹙眉。
她本能地觉得在这个时间点离开阿曼达身边有些不妥,但夫人的语气如此平常,理由也合情合理——取回遗忘的私人物品。
她并未将此事与潜在的危险直接联系起来,只是出于保镖的职责确认道:“夫人,是否需要我先彻底检查一遍套房,或者等下一轮巡逻确认后再去?”
阿曼达摆了摆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甚至略带一丝调侃:“不用那么紧张,浅香。只是去取个东西,几分钟就回来了。难道在这顶级酒店里,我独自待几分钟还能出什么事不成?快去吧。”
见阿曼达如此坚持,语气又这般轻松,浅香心中的那点疑虑被打消了大半。她想,或许夫人真的只是很看重那枚棋子。
而且就在同一层楼,距离很近,快去快回应该问题不大。
“是,夫人。我很快回来。”浅香点了点头,不再犹豫,转身快步离开了套房。
……
与此同时,酒店监控盲区的一辆指挥车内,朗姆的猎杀已然展开。
他面前数个屏幕快速切换着酒店内部的监控画面。
那双拥有过目不忘能力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将酒店结构、安保人员的位置、换岗规律等信息牢牢刻印在脑中。
“目标保镖位置确认。同步清理,快一点。”朗姆对着通讯器冰冷下令。
他麾下的行动组成员,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在朗姆精准的指引下,几乎在同一时间,对阿曼达分散在各处的保镖发起了迅捷而无声的突袭。
精锐的保镖们在组织有备而来的专业打击下,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迅速制服。
套房内,阿曼达在浅香离开后,脸上那轻松平和的表情瞬间消失无踪。她缓缓放下一直端着的茶杯,指尖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她独自坐在空旷的客厅里,静静等待着。
几分钟后,套房的主大门被无声地推开。
朗姆带着几名手下,走了进来。他光头锃亮,目光如同鹰隼般精准地落在端坐着的阿曼达身上。
“晚上好,休斯女士。”朗姆的声音平稳而冰冷。
阿曼达抬眸看向他,眼神锐利而冷静,带着一丝审视:“看来,我那些保镖,已经被诸位‘请’走了?”
“他们暂时休息了。”朗姆淡淡道。
阿曼达微微倾身,仔细打量着朗姆的光头和外貌,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和难以置信:“……原来如此。
我大概在五十年前,一个日本大富翁的生日派对上,见过一个被叫做‘朗姆’的小男孩……看来,你就是当年那个孩子。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你这个外号倒是没变。”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和探究:“我在这酒店里安排了不下十几名精锐保镖,自认也算周密。我很想知道,你们是如何如此精准地避开他们,或者说……找到他们的?”
朗姆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他指了指自己那双异常锐利的眼睛:“凭这个。我的眼睛,能过目不忘。
你的那些保镖,包括你过去几年频繁雇佣、自以为隐秘调动的人,他们的面孔、习惯、布防规律,在我这里,就像摊开的书本一样清晰。”
他语气中带着掌控一切的傲慢,“不仅如此,凭借这份能力,我们还掌握了无数财政界大人物不希望被外人知晓的秘密。这个世界的光明之下,阴影往往更庞大。”
阿曼达心中一沉,但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故意露出一丝强硬:“哼,听起来很厉害。不过,你觉得我会屈服吗?或许我该考虑和日本警方,或者我的FbI朋友们好好谈谈怎么对付你们这个组织。”
她不着痕迹的看着手表,明显是在拖延时间,朗姆也注意到了。
朗姆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SwAt?FbI?休斯女士,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间点来找你?”
他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在二十分钟前,‘你’亲自打电话给FbI的联络人,声称收到消息是虚惊一场,取消了所有的支援请求。你的声音,他们确认无误。”
阿曼达的脸色终于变了。她瞬间明白,组织里有一个能完美模仿她声音的人。所有的外部救援希望,在这一刻被彻底掐灭。
朗姆很满意看到她眼中闪过的震惊与绝望。他不再废话,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密封的小型透明胶囊,里面是一颗红白相间的药丸。
“现在,让我们谈谈正题。”朗姆的声音如同毒蛇缠绕,“组织需要你的合作,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这是一种特制的化合物,会在几小时内引发‘自然’的心源性猝死,无法被检测。”
阿曼达死死盯着那颗药丸。
朗姆继续施加压力,图穷匕见:“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不过,你离开的养女……我的人应该很快就能‘请’她回来。到时候,你是想亲眼看着她为你受苦,还是用你的服从,换她一条生路?”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阿曼达看着那颗代表屈服或毁灭的药丸,又想到浅香可能已经落入陷阱,一生经历的大风大浪在此刻凝聚成一个无比艰难的选择。
窗外的纽约夜景依旧璀璨,但这间套房里,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决定生死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