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丈太郎一位鲜少往来的远房姑姑去世了。
消息传来,鉴于父母年事已高,不便长途奔波,作为侄子的丈太郎自然需要代表他们一家前去吊唁。秀弥作为他的配偶,也一同前往。
考虑到葬礼的庄重和路途遥远,他们决定将年幼的阵平托付给父母照看几日。
出发的清晨,天色有些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预兆着什么。两人都换上了肃穆的黑色西装。
秀弥仔细地帮丈太郎打好领带,丈太郎则替他理了理额前垂落的一缕黑色长发,动作间满是无声的温情。
车库里,他们选了一辆性能可靠但外观相对低调的黑色轿车,以免在乡间过于惹眼。
秀弥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目光有些游离地望向窗外。不知为何,从昨晚开始,他心头就萦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慌,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紧紧缠绕,呼吸都有些不畅。
车子驶离喧嚣的市区,转入通往邻县的盘山公路。道路蜿蜒,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薄雾在林间缭绕,更添几分寂寥与险峻。
丈太郎专注地握着方向盘,试图打破车内有些沉闷的气氛,开口说道:“说起来,我对这位姑姑真的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很小的时候见过一两次,是个挺严肃的人。”
他侧头看了一眼秀弥,发现他脸色有些苍白,眉头微蹙,似乎并没有在听,“秀弥?怎么了?不舒服吗?”
秀弥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没、没什么,可能有点晕车。”他不想让丈太郎担心,更不愿将那莫名的心慌说出来,徒增烦恼。他将那份不安归咎于蜿蜒的山路和阴沉的天气。
然而,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附骨之疽,越来越清晰。
就在他们的车子行驶到一个相对狭窄的弯道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引擎粗暴的轰鸣声。
一辆破旧不堪、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轿车,如同失控的野兽,从后面猛地加速,狠狠地撞上了他们车子的尾部。
“砰——!”
巨大的撞击力让车子剧烈一震,方向盘瞬间失控,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
“操!”丈太郎瞳孔骤缩,凭借出色的反应能力和强大的臂力,死死稳住方向盘,才没有让车子直接冲下悬崖。
他猛地看向后视镜,看清了那辆破旧驾驶座上那张因疯狂和怨恨而扭曲的脸——
是前田!
那个几天前在拳击馆被他拒绝、撂下狠话的落魄学员。他竟然是故意的。
“秀弥!抓紧!”丈太郎厉声喝道,脚下猛踩油门,试图甩开这亡命之徒。
秀弥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脸色惨白,双手死死抓住头顶的扶手,心脏狂跳,几乎要蹦出喉咙。他看着丈太郎紧绷的侧脸和窗外飞速倒退的险峻景色,恐惧如同冰水浇遍全身。
“别怕!”丈太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试图安抚身边的爱人,“相信我!”
两辆车在险峻的盘山公路上展开了惊心动魄的追逐与碰撞。前田显然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不顾一切地一次次撞击着他们的车尾和侧方。
丈太郎竭尽全力操控车辆,闪避、加速,每一次惊险的擦边都让秀弥闭紧双眼,冷汗浸湿了后背。
金属扭曲、玻璃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然而,绝望的是,丈太郎驾驶技术再好,也架不住一个一心求死、毫无顾忌的疯子。在一个急转弯处,前田的车子再次狠狠撞向他们车的侧面。
“轰——!”
巨大的力量让丈太郎的车子彻底失去了平衡,猛地撞向一侧的山壁,然后在一片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翻滚着滑向道路边缘。
天旋地转。
世界在秀弥眼中颠倒、碎裂。巨大的冲击力和震荡让他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他感觉到有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从额角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
这感觉……如此熟悉。
就像很多年前,那场夺走他父母生命的车祸……也是这样的天旋地转,也是这样温热的液体……
阵平……他的阵平还那么小……
无尽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吞噬了他最后的念头和意识。
……
只过了几分钟,两辆黑色的轿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事故现场附近。
车门打开,物部氏秉文率先走了下来。他依旧穿着裁剪合体的西装,娃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暗红色的眼眸,冷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
他身后跟着几名穿着黑色作战服、行动迅捷、训练有素的手下。
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那辆侧翻、严重变形的轿车副驾驶位置。
“把他带出来,小心点,别弄伤了。”物部氏秉文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兴奋,让人毛骨悚然。
两名手下立刻上前,利用专业工具,迅速而小心地撬开了变形的车门,将里面昏迷不醒、额角带血的秀弥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
秀弥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黑色的长发凌乱地沾着血迹,脆弱得如同一个被打碎的瓷娃娃。
物部氏秉文看着被手下横抱过来的秀弥,暗红色的眼底深处,终于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足的光芒。
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拂开秀弥颊边沾血的发丝,动作带着一种病态的珍视。
与此同时,另一名手下从后来的那辆车上,抬下了一具早已准备好的尸体。
那尸体穿着与秀弥相似的衣服,体型也经过精心挑选,大致相仿,面部更是已经被火焰和撞击破坏得难以辨认。他们将这具尸体塞进了副驾驶的位置,布置好现场。
就在这时,主驾驶位上,因为身体素质远超常人而恢复了一丝意识的松田丈太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视线一片模糊血红。他艰难地转动眼球,透过破碎的车窗,看到了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几个黑衣人正将昏迷的秀弥塞进一辆黑车。而那个站在车旁,带着不屑和冰冷笑容看着他的,是一个有着娃娃脸和猩红眼眸的年轻人。
猩红的眼眸嘲弄的瞥了一眼在废墟中挣扎的丈太郎,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渺小的、即将被碾死的虫子,充满了轻蔑与不屑,然后转身回到车上。
丈太郎目眦欲裂,想要嘶吼,想要冲出去夺回他的秀弥,但全身骨头仿佛都碎了,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
他眼睁睁看着那辆黑车车门关闭,迅速驶离,消失在盘山公路的拐角。
现场,只剩下侧翻的、开始漏油的轿车,和里面陷入绝望的丈太郎,以及那具顶替了秀弥的焦尸。
“滴答……滴答……”
汽油漏出的声音,在死寂的山谷间显得格外清晰。
几秒钟后。
“轰隆——!!!”
冲天的火光猛地窜起,巨大的爆炸声回荡在山谷之间,将那辆承载着绝望与阴谋的轿车,连同里面奄奄一息的松田丈太郎和那具无名尸体,彻底吞噬,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宣告一切“终结”的烈焰。
远在米花町的松田阵平,此时正坐在教室里,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
他抬头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小小的眉头紧紧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