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的日子,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如期而至。
所有的一切早已被琴酒安排得妥帖,没有任何繁琐的程序。
当琴酒亲自为伽容拉开车门,看着他坐进保时捷356A的副驾驶时,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萦绕在两人心头。医院那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苍白冰冷的日子,终于被甩在了身后。
车子平稳地驶向那栋熟悉的别墅。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多言。伽容安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重获自由的轻松,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对即将到来的、与哥哥全新关系的忐忑与隐秘期待。
琴酒则专注地开着车,偶尔用眼角的余光扫过身侧少年精致的侧脸,墨绿色的眼底深处,沉淀着无人能窥见的、汹涌的暗流。
别墅依旧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模样,整洁,冰冷,却因为主人的归来而重新被赋予了“家”的意义。琴酒将伽容的行李拿进卧室,然后便径直走向了厨房。
伽容有些惊讶地看着哥哥的背影。在他的记忆里,厨房几乎是哥哥的禁区。
“哥哥?”
琴酒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你休息,晚饭我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伽容眨了眨眼,最终还是听话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厨房里那个高大而略显笨拙的身影。
琴酒的厨艺,确实如伽容所知,贫瘠得可怜。但这一次,他似乎做了准备。
冰箱里备好了品质上乘的牛排,以及一些简单的配菜。煎牛排,这种对火候要求极高、却步骤相对简单的料理,大概是他为数不多能勉强尝试的领域。
傍晚时分,当伽容被琴酒唤到餐厅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餐厅的窗帘被拉上了,长长的餐桌上,没有开顶灯,只在中央摆放着一个精致的银质烛台,三支白色的长蜡烛跳跃着温暖而朦胧的光晕。
烛台旁边,是一大束新鲜的红玫瑰,娇艳欲滴,在烛光下泛着丝绒般的光泽。
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放着两套光可鉴人的西餐餐具。两份煎得恰到好处、滋滋冒着热气的牛排占据主位,旁边搭配着烤蔬菜和土豆泥。
除此之外,还有两碗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玉米浓汤,盛放在精美的白瓷汤碗里——这显然是琴酒从某家高级西餐厅打包回来的,他还没有自信到连浓汤都亲自上手。
烛光,鲜花,西餐……这一切,与琴酒平日里冷酷、血腥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却又因为是他亲手布置的,而带上了一种笨拙却无比真诚的动人力量。
伽容站在餐厅门口,看着这如梦似幻的一幕,看着烛光中哥哥那张线条冷硬却似乎柔和了几分的侧脸,脸颊不受控制地迅速漫上红晕,心跳也漏跳了好几拍。
琴酒转过身,看到他呆立在门口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他走到主位旁,极为绅士地为他拉开了椅子。
“坐。”
伽容如同被蛊惑般,一步步走过去,在那张被拉开的椅子上坐下。柔软的椅垫,精致的餐具,摇曳的烛光,还有对面哥哥专注的目光……一切都让他感到一种不真实的、如同踩在云端般的晕眩。
晚餐在一种静谧而暧昧的氛围中开始。
琴酒切牛排的动作依旧带着他持枪时的精准与利落,只是少了几分杀气。他将切好的第一块牛排放到了伽容的盘子里。
“尝尝。”
伽容低下头,用叉子叉起那块牛肉,放入口中。火候掌握得意外地不错,外焦里嫩,肉汁丰沛。或许是因为心情,或许是因为这烛光晚餐的氛围,他觉得这是他吃过最美味的牛排。
“很好吃,哥哥。”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澈明亮。
琴酒看着他,目光深邃,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自己面前那碗玉米浓汤推得离他近了些。
用餐过半,气氛愈发温馨。琴酒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黑色风衣的内侧口袋里,取出了那个深蓝色的、被他体温焐热了的软绒布盒子。
伽容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琴酒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那条他在欧洲买下的、造型复古简约的银制小飞机项链。细链在烛光下闪烁着柔和内敛的光芒,小飞机坠子线条流畅,机翼处的磨砂处理让它看起来更加精致。
“这个,”琴酒的声音低沉,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清晰,“给你的。”
伽容愣住了,冰蓝色的眼眸怔怔地看着那条项链,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E国寒冷的冬日,破旧的公寓,哥哥笨拙修复的那架坏掉的木质小飞机,和他递过来时,自己那声软软的“谢谢哥哥”……
原来……哥哥一直都记得。
琴酒站起身,走到伽容身后。他拿起那条项链,动作略显生疏却异常小心地,将细链绕过伽容纤细白皙的脖颈,扣上了搭扣。冰凉的银质贴上了温热的皮肤,带来一丝轻微的颤栗。
戴好项链,琴酒并没有立刻回到座位。他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伽容敏感的耳廓上,然后,一个轻柔而带着明显占有意味的吻,落在了那已经泛红的耳尖上。
“很漂亮。”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满足的喟叹。
伽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脸颊和耳朵,他感觉自己的耳尖烫得惊人。他低下头,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胸前那个小小的、冰凉的小飞机坠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酸涩又甜蜜。
“先吃饭。”琴酒揉了揉他的头发,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的晚餐,伽容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指尖总会不自觉地触碰那个小飞机,心底一片柔软。
当最后一口食物被消灭,琴酒站起身,走到伽容面前,却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一种极其专注、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墨绿色眼眸,深深地凝视着他。
伽容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攥紧了放在腿上的手。
然后,他看到琴酒再次将手伸进了风衣口袋。
这一次,他拿出来的,是一个更加小巧、更加精致的黑色丝绒盒子。
伽容的心脏猛地一跳,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琴酒在他面前,单膝跪地。
这个动作,由一个习惯了站立在尸山血海之上、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男人做出来,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违和感与郑重。
他打开了那个黑色丝绒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设计极其简约,铂金的指环,没有任何繁复的花纹,只在戒面中央,镶嵌着一颗切割完美的、深邃如他眼眸的墨绿色宝石。
宝石幽暗,神秘,却又在烛光下折射出令人心折的光芒,如同将一片浓缩的、独属于琴酒的黑暗宇宙,禁锢在了这方寸之间。
伽容彻底呆住了,冰蓝色的眼眸睁得大大的,里面倒映着烛光、戒指,以及哥哥那张前所未有的、带着孤注一掷的认真与紧张的脸。
“伽容,”琴酒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带着他特有的、不加修饰的直白,“我确实不懂风花雪月,说不出那些动听的情话。”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伽容,不容他有一丝一毫的逃避。
“但我知道,我爱你。”
这句话,如同最沉重的誓言,砸在伽容的心上。
“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你,”琴酒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包括你自己。”
他看着伽容瞬间涌上泪水的眼睛,继续道,语速缓慢,却字字清晰:“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完完全全,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想保护你,占有你,与你共享所有的黑暗与光明。”
“嫁给我,伽容。”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浪漫的铺垫,只有最原始、最直接、也最沉重的告白与请求。每一个字,都发自他那片早已被黑暗浸透、却唯独为伽容保留了一丝柔软的灵魂。
伽容的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苍白的面颊无声滑落。他看着跪在眼前的哥哥,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
是E国雪地里,哥哥那双尚且稚嫩却已无比坚定的绿眸。
是无数个寒冷的夜晚,哥哥将唯一的食物和温暖让给他时的沉默。
是训练场上,哥哥手把手教他持枪时,从身后传来的、令人安心的心跳。
是实验室外,哥哥无数次默默守护的身影。
是病床前,哥哥那压抑着巨大痛苦的、通红的眼眶。
是那个激烈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吻……
还有胸前这架,承载着他们共同回忆的小飞机项链……
原来,爱与守护,早已渗透在生命的每一个缝隙里,只是他迟钝地,一直将其视为理所当然的“兄弟之情”。
他被这样一个人,如此深刻而笨拙地爱着。
他看着琴酒那双充满了紧张、期待、以及不容置疑的深情的绿眸,在泪眼朦胧中,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
一个简单的音节,却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也瞬间点亮了琴酒眼中的光芒。
琴酒几乎是立刻从盒子里取出那枚戒指,动作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急切。
他执起伽容微微颤抖的左手,将那枚带着他体温的、象征着绝对占有与承诺的墨绿色戒指,缓缓地、郑重地,套在了伽容左手的无名指上。
尺寸完美契合。
冰凉的铂金环住指根,那颗幽暗的绿宝石在烛光下闪烁着,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归属。
下一秒,琴酒猛地站起身,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伽容。
他没有给伽容任何反应的时间,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抱起来,近乎粗暴地,却又带着一种极致的小心,将他整个人压在了餐厅那面巨大的、映照着烛光与窗外模糊夜色的落地窗上。
冰冷的玻璃瞬间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到后背,激得伽容轻轻一颤。而身前,是哥哥滚烫而坚实的胸膛,如同铜墙铁壁,将他牢牢禁锢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
“伽容……”
琴酒低唤着他的名字,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墨绿色的眼眸中翻涌着滔天的巨浪,那里面是再也无法压抑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欲望与爱意。
他低下头,狠狠地吻上了伽容的唇。
不同于病房里那次带着试探和宣告的吻,这一次,是彻底的、不容抗拒的掠夺。
他的吻激烈而深入,带着一种仿佛要将伽容灵魂都吸吮出来的力道,舌尖霸道地攻城掠地,纠缠着,吮吸着,每一寸都不肯放过。
炽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牛排与玫瑰的残香,以及两人之间那浓烈到化不开的情动气息。
伽容被动地承受着这狂风暴雨般的亲吻,大脑因为缺氧而一片空白,冰蓝色的瞳孔涣散,只能无力地攀附着琴酒宽阔的肩膀,指尖隔着风衣布料,都能感受到其下紧绷的肌肉和灼热的体温。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叶扁舟,在琴酒掀起的惊涛骇浪中浮沉,随时可能被彻底吞噬。
落地窗清晰地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烛光在他们周围跳跃,将这幅充满了禁忌美感的画面,渲染得如同某种黑暗而华丽的宗教仪式。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伽容几乎要软倒下去,琴酒才终于稍稍退开,给予他一丝喘息的空间。
两人的呼吸都急促不堪,在冰冷的玻璃上呵出一小片白雾。
琴酒用一只手撑在伽容脸侧的玻璃上,另一只手则抚上他戴着戒指的手,与他十指紧紧相扣。
他低头,看着伽容被吻得红肿湿润的唇瓣,迷离涣散的眼眸,以及那布满红晕的、艳若桃李的脸颊,墨绿色的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深沉的满足与占有。
“你是我的了。”他低声宣告,声音里带着一种野兽般的、原始的愉悦。
他再次低下头,这一次,吻落在了伽容的额头,如同一个最终的烙印。
然后把脑袋晕乎乎的伽容打横抱起,走进了卧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