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警校操场，天空是那种将明未明的深蓝色，东方地平线处已经开始泛白。空气里带着露水和青草的气息，微凉的风吹过，却吹不散即将开始训练的紧张氛围。
鬼冢班的学员们已经列队站好，清一色的深蓝色作训服，个个站得笔直——至少在教官出现的时候是这样。
鬼冢八藏穿着整齐的教官制服，步伐有力地走到队伍前方。他的目光像鹰隼一样锐利，从第一排扫到最后一排，在某个位置停了下来。
“松田阵平。”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降谷零。”
“到！”两人同时应答。
鬼冢走到他们面前，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松田左眉骨贴着纱布，嘴角还有点肿；降谷右颧骨青紫，嘴角的伤口已经结痂，但依然明显。
两人的伤都经过了处理，但那种打架斗殴留下的痕迹，在经验丰富的教官眼里根本藏不住。
“解释一下。”鬼冢抱着手臂，语气平静得吓人，“你们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操场上安静得能听到远处鸟鸣。所有学员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那两人身上。这可不是小事——警校学员私下斗殴，轻则警告处分，重则可能影响毕业评定。
松田咬了咬牙，正要开口说“训练时不小心撞的”这种明显站不住脚的谎话，却被鬼冢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要听实话。”教官补充道，声音又冷了几分。
降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和松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挣扎——说实话会受罚，但说谎被揭穿后果更严重。
就在气氛紧绷到几乎要断裂时，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从队伍里响起：
“报告教官，我知道。”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鬼冢——都转向了声音的来源。
结城三日月站在第二排中间的位置，身姿挺拔如松。清晨的微光落在他身上，那头黑发束成了干净利落的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张过分好看的脸。绀青色的眼睛在晨光中清澈见底，金色的弦月静静悬浮其中。
鬼冢挑了挑眉。
这届唯一的omega。
“你知道？”鬼冢问，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他看得出来，这个学员是想给同班解围。
虽然规矩就是规矩，但他不介意听听这孩子能编出什么故事来——毕竟，让两个Alpha欠一个omega人情，这画面本身就很有趣。
三日月走出队列，站到教官面前。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沓。
“是，教官。”他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关于松田同学和降谷同学脸上的伤，我可以解释。”
鬼冢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他注意到三日月的眼神很坦然，甚至带着点……乖巧？这种乖巧的omega学员总是容易让教官和长辈心软，鬼冢心里已经有了预期——大概是“他们是不小心摔倒的”或者“晚上起夜撞到了”这种常见的借口。
三日月弯了弯眼睛。那个笑容很浅，但不知为何，鬼冢心里突然警铃大作。
“昨天晚上，”三日月开口了，声音温和有礼，“大概凌晨一点左右，有一户人家的宠物没有拴好，跑进了校园。”
操场上响起几声压抑的咳嗽声——是有人在憋笑。
鬼冢的眉毛挑了挑：“宠物？”
“是的，教官。”三日月继续说，表情认真得像是在做学术报告，“一只暹罗猫，和一只杜宾犬。两只小动物不知为什么打了起来，在教职工宿舍附近的樱花树下闹出了很大动静。”
萩原研二已经憋笑憋得肩膀发抖了。诸伏景光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但嘴角明显在抽搐。就连一向严肃的伊达航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
松田阵平的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降谷零则闭上了眼睛，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当时我已经休息了，”三日月微微蹙眉，那样子看起来有点委屈，“被吵醒了。然后我听到外面有声音，就开窗查看，发现松田同学和降谷同学正在试图分开那两只打架的小动物。”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钦佩：“两位同学非常乐于助人，不仅成功分开了猫和狗，还找到了它们的主人——是附近的一户居民，宠物晚上偷偷跑出来了。
他们身上的伤，就是在追赶和制服小动物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树上和摔倒造成的。”
操场上彻底安静了。
鬼冢教官盯着三日月，脸上的表情复杂到难以形容。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再张开，又闭上。最后，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撞到树上。”他重复道，语气平板。
“是的，教官。”三日月点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真诚，“树还挺粗的。”
“噗——”这次没憋住的是萩原研二，他赶紧捂住嘴，但笑声还是漏了出来。
紧接着，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队伍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压抑笑声。有人肩膀抖动，有人低头忍笑，有人干脆把脸埋进掌心。
鬼冢教官的目光在队伍里扫了一圈，最后回到三日月身上。他看着这个站得笔直、表情乖巧、眼神清澈的omega学员，突然有种强烈的无力感。
伊达航突然哈哈一笑，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既然是乐于助人受伤，那我们也不能落后啊！教官，要不全班一起加练？”
他说着，不等鬼冢反应，就转身对全班喊道：“兄弟们，咱们鬼冢班是不是要团结一致？”
“是！”有几个声音响应。
“那就一起跑！加一圈！”伊达航大手一挥，“全体都有，向右——转！跑步——走！”
他带头跑了起来，步伐稳健有力。学员们愣了一下，随即一个接一个跟上。鬼冢站在原地，看着这群已经开始跑步的学员，一时间竟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笑。
另一个教官从旁边走过来，拍了拍鬼冢的肩膀：“你的班上，今年有很多‘好苗子’嘛。”
鬼冢叹了口气：“是啊，六个刺头。”他指了指跑在最前面的伊达航，“那个是班长，有领导力，但太有主见。”又指了指松田和降谷，“那两个，一个是爆脾气，一个是固执的优等生，八字不合，见面就吵。”
他的目光落在三日月身上。那个omega跑在队伍中段，步伐轻盈，呼吸平稳，马尾在脑后规律地摆动。
“那个omega就不说了。”鬼冢揉了揉太阳穴，“笔试的时候有一门考试发烧，提前交卷了。不然以他的成绩，应该是第一。体测也优秀得不像omega。”
“不像omega？”旁边的教官感兴趣地问。
“不只是体能。”鬼冢看着三日月的背影，“他的眼神，他的气场，他的应变能力都很厉害。”
“还有那两个，一个因为小时候的事有心理阴影，另一个把才能都放在了联谊上 ”
“哈哈哈，真有个性啊。”
……
操场上，跑步的队伍已经拉开了距离。伊达航和几个体能好的跑在前面，中间是大部分学员，后面跟着几个体力较差的。
松田追上了降谷，两人并排跑着。虽然脸上还带着伤，但他们的速度并不慢。
“喂，三日月那家伙，”松田喘着气说，“说什么杜宾犬……他才是猫吧？那种布偶猫，看起来优雅，爪子利得很。”
降谷看了他一眼：“他说你是杜宾？”
“不然呢？难道说你是？”松田没好气。
这时，三日月从后面追了上来，轻松地跑到他们身边。他的呼吸很平稳，额头上只有薄薄一层汗。
“我说错了，松田君。”三日月微笑着说，速度一点没减，“你不是杜宾。”
松田挑眉：“那是什么？”
“杜宾和德牧的结合体。”三日月眨眨眼，“德牧的固执，杜宾的冲动。”
“噗——”这次笑出声的是萩原研二，他和诸伏景光也从后面追了上来，“小阵平，这个评价很精准嘛！”
诸伏景光也笑了：“降谷呢？该不会是那只暹罗猫吧？”
三日月想了想，点头又摇头：“降谷君更接近……边境牧羊犬。聪明，认真，有时候过于认真了。”
队伍里又响起一阵笑声。连跑在最前面的伊达航都回过头，朝他们竖了个大拇指。
松田不服气地加快速度，想超过三日月，却发现对方轻松就跟上了。降谷也追了上来，三人并排跑着。
“所以，研二问了个关键问题。”诸伏景光也加入了并排行列，他跑得很轻松，呼吸平稳，“昨天晚上那场‘猫狗大战’，到底谁赢了？”
松田和降谷同时开口：
“当然是我！”
“当然是我！”
两人说完，对视一眼，又同时别过脸。
“我把他假牙都打飞了。”降谷得意地说。
松田冷声反驳，“我击中你的次数更多。”
“你那叫击中？挠痒痒还差不多。”
“需要我再演示一遍什么叫‘挠痒痒’吗？”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三日月突然加速，跑到他们前面，然后回过头，一边倒着跑一边说：
“昨天赢的是我哦。”
他的笑容在晨光中格外明亮，马尾在脑后划出利落的弧线。说完这句话，他就转回身，轻松地加速，很快就追上了最前面的伊达航。
松田和降谷愣在原地，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从他们身边跑过，研二拍了拍松田的肩膀：“小阵平，认输吧，我听说了，三日月君可是能把你们俩一起扛起来跳窗户的人。”
“那是偷袭！”松田不服。
“而且是起床气状态下的偷袭。”降谷补充，但语气里已经没了火气，反而带着点无奈。
“不管是什么状态，”诸伏景光笑着说，“能同时放倒你们两个，三日月君的实力不容小觑。”
队伍继续跑着。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金红色的光芒洒满操场，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汗水开始浸湿作训服，呼吸声变得粗重，但奇怪的是，队伍里的气氛却越来越轻松。
鬼冢教官站在场边，看着这群年轻人。他的目光扫过跑在最前面的伊达航和三日月——两人正在交谈什么，三日月边跑边点头，表情认真。
后面是松田和降谷，虽然还在互瞪，但已经没了那种剑拔弩张的敌意。再后面是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研二正在跟旁边的学员说笑，景光则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六个刺头。鬼冢在心里重复这个词，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了扬。
也许，刺头与刺头之间，会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晨跑结束后是基础体能训练。俯卧撑、引体向上、折返跑……每一项训练，三日月都完成得游刃有余。
他的动作标准，节奏稳定，虽然绝对力量可能不如一些强壮的Alpha，但他的耐力、柔韧性和身体控制力都出类拔萃。
上午的训练项目还包括障碍穿越和基础格斗教学。在格斗训练时，鬼冢特意观察了三日月。
这个omega学员学习动作很快，演示一遍就能记住要点，而且他的发力方式很特别——不是依靠蛮力，而是巧妙地运用身体重心和杠杆原理。
“结城，”鬼冢在巡视时停在他面前，“你以前学过格斗？”
三日月刚完成一个标准的过肩摔动作——他的训练搭档是班里一个体型比他大一圈的Alpha学员，但被摔得干净利落。
“学过一些防身术，教官。”三日月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一些？”鬼冢挑眉，“看起来不止‘一些’。”
三日月笑了笑，没有接话。那双绀青金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像是宝石，闪烁着温和却难以捉摸的光。
午餐时间终于到了。上午的训练让大多数Alpha学员都筋疲力尽，beta学员们也都汗流浃背。解散哨声响起时，不少人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三日月站在人群里，虽然作训服也被汗水浸湿了些，但精神状态明显比周围人好很多。他正在和伊达航说话，两人似乎在讨论上午某个训练动作的要领。
“走了走了，吃饭去！”萩原研二揽住松田的肩膀，“饿死了！”
诸伏景光走到降谷身边：“还好吗？”
降谷点点头，用手背擦去额头的汗：“还行。”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三日月。
松田也看了过去。那个omega正朝他们走来，步伐依然平稳，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摆动。晨光中，他脸上的汗珠闪闪发光，绀青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更丰富的色彩层次。
“一起去食堂？”三日月问，语气自然得像他们已经是认识多年的朋友。
松田和降谷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视线。
“走吧。”伊达航大手一挥，“今天训练量不小，得好好补充能量。”
于是，六个人——伊达航走在最前面，三日月在他身侧稍后，萩原研二拉着松田跟在后面，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并排走在最后——就这样形成了某种默契的队列，朝着食堂方向走去。
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六个年轻的身影，六种不同的步伐，却奇妙地保持着一致的节奏。
操场上的其他学员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人低声议论：
“那就是鬼冢班的‘特别小组’？”
“听说那个omega超级厉害。”
“何止厉害，今早他把教官都说得没脾气了……”
声音渐渐远去。而走在前面的六人，已经开始讨论午饭要吃什么了。
“我要吃猪排饭！”萩原研二大声宣布，“补充蛋白质！”
“我想吃鸡肉饭。”诸伏景光说。
松田摸了摸肚子：“什么都行，只要量大。”
降谷没说话，但脚步明显加快了。
三日月听着他们的对话，唇角微扬。绀青色的眸子里，金色的弦月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晨光正好，前路还长。
而属于鬼冢班，属于这六个人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