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绝不允许你去遗迹深处送死!”
文霜泠眸色凝重地望着洛疏舟,指尖微颤:“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从前的你,断不会这般鲁莽……究竟怎么了?”说着便伸手去握他的手,却被洛疏舟猛地侧身避开。
洛疏舟胸中窜起一股无名火,眼底翻涌着戾气:“你算什么身份?也配碰我?我的事,轮得到你操心?滚!滚得越远越好,我不想看见你!”心底的自卑感如野草疯长,瞬间翻涌成席卷心海的狂怒——他恨老天的漠然,恨世人的冷眼,恨周遭的嘲讽,眼尾泛起猩红,像是要烧穿眼前的一切。
识海中的谢云归猛地从沉寂中睁开眼,眸光骤缩地盯着他此刻的状态,拼命想唤醒他:“疏舟!醒醒!”这状态他莫名熟悉,像极了当初他试图夺舍时,将洛疏舟深埋心渊的情绪彻底放大。不同的是,那时他带着引导,可现在,负面情绪如墨汁滴入清水,瞬间染透了他的神智,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溺毙其中。
洛疏舟脑海里翻腾着屠戮的欲望,可瞥见文霜泠的刹那,心尖猛地抽痛了一下——神智像是被针扎破的水泡,浮起一缕微弱的清醒,却眨眼间又被更深的黑暗吞噬。
他喉间滚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反手将“寂”剑从背后抽出。那剑似有灵识,竟浮现出九龙盘绕的虚影,龙鳞在幽光中流转,裹挟着跨越万古的苍凉气息。连空气都染上了化不开的悲戚,仿佛能攥碎人心头的暖意,如潮水般涌向文霜泠。可她眸光却依旧清亮,仿佛那悲戚的情绪在她面前撞成了虚无。
遗迹深处,一道通体雪白的身影静立其中,此刻缓缓掀开了眼帘。眸光如电,骤然投向这个方向,声音带着千年的沙哑,低低呢喃:“就是这道剑意……不枉吾等候数千年。”
文霜泠眉头微蹙,心头泛起疑云:难道又是那股邪祟在作祟,控制了他的神智?可方才触及他的气息时,他的魂魄分明如琉璃般剔透,没有半分污浊。
她指尖扣着剑柄,却迟迟不敢真的挥出,生怕剑锋不慎伤了他分毫。面对当头劈来的剑锋,足尖一点,身形如柳絮般飘开。可洛疏舟的动作却快得惊人,剑锋在半空猛地一沉,竟化作横扫千军之势!文霜泠瞳孔骤缩,仓促间横过月华剑去挡——“铛”的一声脆响,她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古木上,“咔嚓”一声,树干竟被震出数道裂纹。她狼狈地半跪在地,胸口一阵翻涌,猛地咳出一口殷红的血沫,染红了身前的青草。
她本以为以自己的修为,接下这一击并非难事,却忘了“寂”剑本就重逾千斤,方才那一击,裹挟的力道竟如万钧雷霆,足有二十吨重!这般猝不及防,内腑瞬间被震得移了位,伤势远比预想中更重。
视线渐渐模糊,她看见洛疏舟握着剑,一步步朝自己走来,那双曾盛满星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心头最后一点光亮也灭了,只剩下彻骨的绝望。她张了张干裂的唇,声音轻得像羽毛:“洛疏……”话音未落,意识便沉入黑暗,恍惚中,似乎有一声极轻的叹息,拂过她的耳畔。
不知过了多久,文霜泠终于从混沌中睁开眼。入眼便是洛疏舟紧握着她的手,指节泛白,他靠在旁边的石壁上,眉宇间满是疲惫,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薄唇翕动着,像是在说梦话。她凑近些,听见那些破碎的字句:“对不起……泠儿……别离开我……”心口像是被温水浸过,瞬间软了下来,指尖下意识地抬起来,想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
“不要!”洛疏舟却猛地从浅眠中惊醒,霍然坐起身,声音带着惊惶,脱口而出。
文霜泠的手僵在半空,心头一沉,以为他仍是不愿自己碰他,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没有……”
看清她醒了,甚至坐起身来,洛疏舟瞳孔骤缩,下一秒便扑了过去,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动作快得让文霜泠都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被他箍在怀里,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对不起……是我混蛋……”他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害你伤得这么重……你打我、骂我,怎么罚我都行,我都受着,绝不躲一下……”
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文霜泠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回抱住他,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故意逗他:“好啊。那如果我想摸你,不管是什么地方,你都要让我摸。”
洛疏舟忙不迭地点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没问题!别说摸了,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想办法给你摘!只求你……别再离开我。”
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响起,回荡在林间。可笑声却牵动了伤势,她忍不住捂住嘴,闷咳了几声,眉头微微蹙起,眼底却漾着化不开的笑意,连带着苍白的脸颊都染上了几分血色。
洛疏舟脸色一变,慌忙松开手,转身就要去取旁边熬好的药,却感觉腰间一紧——低头才看见文霜泠的手还牢牢环着他的腰,不肯松开。
“泠儿,先松手,我去拿药。”他无奈又心疼地哄道。
文霜泠脸颊蹭了蹭他的衣襟,像只撒娇的小猫,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仰头望着他,眼底闪着狡黠的光:“你不是说只要是我说的,你都听吗?那我要你一直抱着我。”
洛疏舟失笑,在文霜泠轻呼一声中,弯腰将她打横抱起,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语气带着宠溺:“行,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儿喝药不许闹脾气。”
文霜泠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忙将脸埋在他的肩窝,耳根都染上了粉色——心里却在抓狂:她明明说的是抱着不放,可不是这种……公主抱啊!
刚走到洞口,一道雪白的身影便缓步走了过来。那是一头身形庞大的白鹿,通体雪白,毛发如上好的云锦般蓬松;头颅似麒似麟,额间一双金瞳炯炯有神,仿佛能洞穿人心最深处的真伪;头顶的独角莹莹发光,碗口大小的玉碗正悬浮在角尖,碗中盛着深褐色的药液。它的目光落在洛疏舟身上,口吐人言,声音竟是清冷的女声:“洛疏舟,这是你熬的药。”
洛疏舟脚步一顿,连忙抱着文霜泠躬身行礼:“谢谢您,白泽前辈。此番更是多谢前辈出手相救泠儿。”说着便要将文霜泠放到旁边的石床上。
文霜泠窝在洛疏舟怀里,本还有些嗔怪这只鹿打断了两人的亲近,可听到“白泽”二字,她猛地睁大了眼睛,挣扎着要下来。站稳后,她对着白鹿郑重地行了一礼,声音带着敬畏:“谢谢白泽前辈。”
白泽金瞳在两人身上扫过,淡淡开口:“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连命格都纠缠得这般深,倒是难得。”
两人目光相触,眼底的情愫如春水般漾开,再也藏不住半分。
洛疏舟最先受不住,耳根发烫,轻咳一声移开视线,对着白泽拱手,略显窘迫地说道:“抱歉让前辈见笑了……我与她,平日里确实还算默契。”
白泽摇了摇巨大的头颅,金瞳中带着思索:“严格说起来,吾并未出手,只是将昏迷的你们带回了这处山洞。吾循着剑意赶到时,只见她躺在树下,气息微弱,而你则跪倒在她身前,双目赤红,身上裹着浓重的混乱气息——那气息与混沌兽的邪念极为相似,似是被其引动了心魔。只是吾不解,被混沌兽邪念缠上的人,往往会陷入疯魔,见人就杀。你当时虽杀意滔天,却未伤及她分毫,甚至在她昏迷后便停了手——这不合常理,除非……你在最后关头找回了一丝神智。”
洛疏舟心头一震:他清楚记得,当时脑海里全是血腥的念头,恨不得毁天灭地。若不是白泽前辈出手制住,他怎么会停下来?难道……是有人在暗中帮了他?
鹿角上的玉碗轻轻晃动了一下,白泽金瞳微眯,话锋一转:“你既醒了,吾的承诺也该兑现了。这里有一滴太初之水,你且饮下,可涤荡你体内的浊气杂质,于修炼大有裨益。”
“太初之水?!”识海中的谢云归瞬间炸开了锅,眸光亮得惊人,在识海里激动地打转,声音都在发颤,“世之初始,太初诞生!这水可净化一切污秽,提纯万物本源,堪称天地间最顶尖的灵物!仅仅一滴,便足以让整个修真界打破头去抢,甚至可能掀起一场浩劫!这白泽虽是上古神兽,却尚未超脱凡俗,怎会有如此神物?更难得的是,它竟肯将此物赠予他人,毫不私藏……果然不愧是象征正义与祥瑞的神兽,传闻诚不欺我!”
洛疏舟接过玉碗,心中疑窦丛生:“听前辈的意思,您一直在等我?”
白泽金瞳闪烁,似有犹豫,沉默片刻,终是开口:“你身上的因果线牵连甚广,吾不敢多言。曾有人托吾,若见着一位能引动‘寂’字剑意的修士,便救他一命,并赠予这滴太初之水。至于太初之水……吾观你还能有另一个用途——用它来苏醒你体内沉睡的灵气。”
它的金瞳骤然变得深邃,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洛疏舟的灵魂深处:“吾本不该插手凡尘因果,尤其你身上的因果更是庞大,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但毕竟相遇一场,也算缘分……吾察觉到你体内藏着一道邪祟的气息,若你信得过吾,吾可助你将它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