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钟惠说完,脸上洋溢的幸福难以藏匿,被高兰这个过来人看得仔仔细细,知女莫若母,她是走过弯路的人,自然是支持自己的女儿去追求真心喜欢的男人,不会因为张明的出身而横加阻拦。
高兰趁着自己女儿高兴,道:“小惠,你这几天有没有考虑好跟我去华阳?妈妈需要你。”
钟惠心情复杂,看着车窗外道风景,心里很为难,为难的是她要是跟着高兰去了华阳,那边距离东镇镇隔着一百多公里,自己就要跟父亲分别。
同时与张明的工作再无交集,一个从政,一个从商,她还在期待张明可以向组织申请把她调过来,就像在东镇镇那时候可以跟在张明后面。
高兰继续道:“小惠,妈妈不是想为难你,只是我是真没办法。你也知道,明年就是港岛回归了,你叔叔对回归之后的政策没信心,要移民。
我劝他留下,他不听,他已经在排队办理移民了。你妹妹身体不好,他要带妹妹过去顺道看病,我就剩下你一个了。”
高兰说到这里,眼泪开始有些止不住了。
白冰在一旁轻轻地说着:“钟小姐,你妈妈说的是真的,现在港岛准备回归,很多人都在搞移民,英国人抹黑我们国家,鼓动着很多人移民英国。
高总对国家一片赤诚,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国家,更加不愿意离开你,所以她舍弃了很多东西,坚持留了下来。”
钟惠也跟着流泪,道:“妈,你再给我几天想想,可以吗?”
“好,乖女儿,妈妈等你。”钟惠的松口,让高兰喜极而泣。
钟惠再次看着窗外,这一路,思绪万千。
电线厂办公楼二楼的会议室里,领导班子都坐在了里面,由于这次召开的是厂务会扩大会议,有很多正股级办公室负责人都坐在了墙边的椅子上。
张明坐在主位上,手指重重敲在审计材料上,纸张边角被震得发颤。
“朱有胜!”
张明的声音里裹着怒火,目光像钉耙似的锁在朱有胜身上,“审计科科长吴欣悦交上来的报告写得明明白白,原料采购账对不上库存,招待费票据糊成一团,你管的这叫财务?这是一堆没人收拾的烂账!”
张明抓起最上面一页审计表甩过去,表格“啪”地贴在坐在墙边第一排朱有胜的面前:“上周我问你资金流向,你说“都合规”。
现在审计科查出三个往来款漏洞,你给我解释解释,这“合规”是你自己定的规矩,还是把厂里的钱当你家抽屉里的东西?”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陈宇航手中钢笔滚落的声响,张明冷哼一声道:“今天你要是说不清楚每一笔糊涂账的来龙去脉,这财务科科长的位置,你就别想再坐了!”
朱有胜慌忙从椅子上弹起来,双手在身前摆得像拨浪鼓,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滑。
“厂长,您别生气,这里头有误会!”他声音发紧,眼神躲闪着审计材料,指尖却下意识地抠着桌沿。
“吴科长这报告里的往来款,其实是和供应商的临时挂账,还没来得及走核销流程;招待费票据乱,是底下人报销时没按新规定整理,我早让他们整改了……”
说到一半,朱有胜偷偷抬眼瞟了眼厂长越来越沉的脸色,声音又弱了几分,却仍硬着头皮补了句:“而且财务科人少事多,我盯着这边就顾不上那边,真不是故意弄成烂账的,都是些没理顺的小问题……”
张明猛地抬手打断朱有胜的辩解,掌心拍在桌面上,震得水杯里的水晃出一圈圈涟漪。
“小问题?”张明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纪检书记黄伟林的身上,语气斩钉截铁,“伟林同志,从现在起,纪检部门立刻介入,全面核查财务科近三年的所有账目!”
“重点查那三笔往来款的资金去向,还有所有模糊不清的招待费票据,每一笔都要追到源头、落到实处。”
张明顿了顿,眼神里没了半分缓和,“不管涉及到谁,不管有什么客观原因,只要查出问题,一律按规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黄伟林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腰杆挺得笔直,眼里瞬间亮了光,那是被压抑许久的锐气终于有了出口。
黄伟林攥着笔的手紧了紧,声音比平时洪亮几分:“请厂长放心!纪检部门一定全力以赴,查清查透,绝不放过任何疑点!”
黄伟林这话里带着股憋了许久的劲儿,过去厂里提起纪检,总有人私下说“就是盖盖章、走走过场”,他牵头的几次常规检查,也常被“业务忙”“先放放”挡回来。
如今张明当众点将,把这么关键的核查任务交过来,可不是简单的“干活”,是给了纪检部门真正立住脚的机会。
会议室里彻底没了声响,朱有胜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双手垂在身侧,指节攥得发白,却再没敢说一个字,用着近乎乞求的眼神望向了曹建忠。
曹建忠知道张明今天这一招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很明显他拿朱有胜开刀就是奔着自己去的。
曹建忠自然不会轻易坐以待毙,如果审计加纪检一起联合调查朱有胜,那就是要把朱有胜置于死地,如果他此时不站出来,那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敢忤逆张明,更加没有人敢站队在站队在自己这一边。
曹建忠悄悄往前挪了挪椅子,脸上堆着缓和的笑,语气带着几分劝和的意味:“张厂长,你先别激动。
有胜这事儿确实不地道,但咱们也得考虑实际情况,财务科天天跟数字打交道,偶尔出点疏漏也难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的人,话里多了层权衡:“前几天刚发生了电线被偷的事情,你也把陈海波给停职了,现在你又要求纪检部门调查财务科,底下人该瞎猜了。
你也知道我们电线厂这么多人,人多嘴杂,知道的当时是说张厂长嫉恶如仇,刚正不阿,不知道的都以为你想整人,打压那些不听话的人。”
曹建忠不露声色,句句冠冕堂皇,好像是为张明考虑,但又句句杀人诛心,把张明推到了万劫不复的道德高地。